祁旦缌抬起她的小脸,笑言:“是,我的云顿是个可好看的姑娘,我看一眼便忘不了,刻在了心上。”
云顿终于露出笑颜,伸手摸了摸祁旦缌的脸,满意的点点头:“嗯,祁旦缌哥哥也是可好看的人,云顿也记在心里忘不了。”
祁旦缌将画扇拿给了云顿,云顿翻翻了翻,饶有兴致的扇着,“这个真漂亮,我都舍不得用了。”
“我还有几折,都送给你,不用舍不得。”
云顿头靠在祁旦缌的肩膀上,手里摆弄着团扇,“祁旦缌哥哥,这上面的画是你画的?这个姑娘是我么?”
祁旦缌脸红了红,“这个,是我一个友人画的,我不善工绘,便请人替我画了你的画像上去,你觉得可像你?”
云顿摇了摇头:“不太像,我爱骑马,应该画我在草原上骑马。”
“我怎不记得你会骑马?”
云顿仰起脖子圆圆的大眼瞪着祁旦缌:“我不久就学会了,你小看我!”
祁旦缌安抚了云顿:“好了,改日我来教你骑马,”抬眼看了看这世外仙境一般的地方,蒙蒙烟雾水汽集在半空之中,青革藤蔓攀着山岩,澄净的泉水泛着碧色,祁旦缌感慨:“我们为这里起个名字?即是咱们二人的小天地。”
祁旦缌冲云顿眨了眨眼睛,云顿咧着嘴唇咯咯的笑了起来,从他怀里伸出手捏了他的鼻子,“要这个小天地来作甚?”
祁旦缌俯首亲了亲云顿的脸颊,“你我在一起的时候无人打扰啊,这样不好么?”
云顿被祁旦缌的亲了脸,脸上绯红,害羞的垂下头抵在祁旦缌的胸膛上:“好啊,可是,知晓这里的人可不少,我的那些小伙伴,还有……”云顿突然挣开祁旦缌的胳膊,抓了他的衣袖问道:“那个受伤的少年呢?那天你把他带走的。”
“这么紧张做甚么,他被我安置在我学经的那个寺庙,如今伤势已经好转,我这几日也是为了照料他的伤势才没能回来看你,”祁旦缌拿了画扇,“这团扇上的画,也是他绘上去的。”
“我还不是看他受那样重的伤,怕他不是好人,伤了你嘛。”
祁旦缌想到那个清冷淡漠的人,笑了笑:“他为人虽淡漠了些,少言寡语的,却是个善良的人。”
“哦,你这次会在家里多久?”
“我平日也是时常在家的,只偶尔留在那里,这次会在寺里许久是因了那少年,也是因我犯戒被罚抄经书的缘故。”祁旦缌思忖片刻,握着云顿的手道:“我们去那边的神山上吧,那上面有一颗参天神树,我们去那里求姻缘签,好不好?”
云顿很高兴,“好啊好啊,何时去?”
“明日吧,我们明日一早就去,到那里也不会太晚,你我共骑可好?”
云顿又被惹了个大红脸,锤了一下祁旦缌的胸膛:“你休要占我便宜。”
祁旦缌笑道:“怎的是占便宜呢,你又不会骑马,这样更为周全。”
…………
是日,朗风晴日,芳草寂寂。
祁旦缌与云顿将马匹系在山下,托那里看马匹的人看护,携手上了神山,抄着小道石径蜿蜒前行。
祁旦缌擦了擦云顿脸颊上细密的汗珠,“很累?不然我背着你上山?”
云顿吐了吐舌头,俏皮的眨眼:“祁旦缌哥哥背我上去可会累坏你的,累坏了云顿会心疼,还是自己爬上去,你不要小瞧了我。”
两人相视一笑,继续沿着小径前行,阳光透过遮在头顶上的枝叶,斑斑驳驳的投落在二人身上,清风拂过,是阵阵沙沙碾碎枯叶的声响。
素袍加身的寺庙师父端坐在神树一旁,手里是装满竹签的转经筒,许多香客在求签解签,神圣庄严的神树就那样伫立在天与地之间,彩色的经幡飘扬着一个个美丽的故事。
巴桑寺位于神山的一侧山腰处,神山顶上也是一处寺庙,寺庙恢弘阔达,供奉着神树和佛祖的神像,这座寺庙叫做海国寺,据说巴桑寺是海国寺的分院,祁旦缌在巴桑寺多年从亲眼没见过海国寺的僧人,海国寺每日的香客很多,香客大多在巴桑寺歇脚,然后便继续上山去往海国寺祈福。
神树上每一条经幡都是一个香客的期许,百年下来,神树越发敦厚肃穆,越来越多的人为了神树而来,神树的树干极粗壮,七个青年男子合抱而不住,树冠高大茂密,遮蔽了半个海国寺前院,树下的人闭上仰面对着神树露出憧憬尊敬的神情,真诚的在为亲人友人祈福,然后便将手中的彩色经幡高高的抛起,挂在了神树的桠杈上。
祁旦缌也挂了经幡在神树上,于是这颗神树上又背负了一个人的幸福和希望。
云顿牵着祁旦缌的手片刻不松开,生怕他丢了一般,来到转经筒的师傅面前,“师傅,我们求一个姻缘签。”
那名师傅抬了抬松皱的眼皮,将转经筒递给云顿,云顿闭着眼睛摇了摇,掉出来一根签,云顿拿了签给那老师傅,老师傅盯着签片刻,才抬起眼看站在云顿身边的祁旦缌,厚厚的嘴唇动了动,喃喃的念了几句佛语,云顿没能听清楚。
“师傅,您说甚么?”
那师傅淡淡的收回视线,说道:“一聚一离别,一喜一伤悲,一榻一身卧,一生一梦里。半世安稳,半世颠簸。姑娘,情缘之事随缘而定,强求不得。”
云顿不满的皱了皱鼻子,“喔?那不就是跟没说一样嘛。”
祁旦缌牵起云顿的手,然后向老师傅鞠躬行礼,“小姑娘口不择言,师傅莫要怪罪。”
老师傅淡笑看着祁旦缌,“无妨。”
“如此,告辞。”祁旦缌牵着还在闷闷不乐的云顿走远了,那老师傅看着祁旦缌的背影,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
半世安稳,半世颠簸,半是圣佛,半是烟云。
祁旦缌陪云顿在神山上闲逛,偶尔遇见有趣的物什便买给她,俩人逛到神殿大堂时,云顿不知跑到哪里去了,祁旦缌遍寻不着她的踪迹。
心中正是焦急之时,听闻神殿一偏堂小门内有细碎的声响,此时神殿的香客并不多,祁旦缌心中觉得有异样,又怕倘若真的是云顿在那里,再惹出不好收拾的乱子可不妥,取了香烛跪拜了佛祖,四处看了看才缓步走向那偏僻的小门。
那扇门位于神殿佛像的偏后侧,巴桑寺也有类似的小屋,是用来堆放香烛杂物的,祁旦缌行至门前,听着里面似乎又没有了动静,犹豫了片刻,还是打开了门。
迎面是漆黑一片,看不清小屋内的摆设,祁旦缌喊了一声:“云顿?你可在里面?”并没有其他声响,祁旦缌觉得是自己多心了,云顿也不是小孩子,怎的还会顽皮的躲在这种地方呢?
正要退出去,右侧迅速的滑过一个黑团团的影子,有细细的风滑过耳尖,扬起肩上的发丝,只眨眼功夫,他便被人扼住了喉咙,落进一个并不宽厚的胸膛里。
☆、陌上
纤尘陌上,粒粒飞扬的是缕缕金光之下的尘埃,纠葛在某个晦暗的角落,金光照射不到的地方。
神殿偏侧的小门内,祁旦缌被人紧紧扼住喉咙,动弹不得。
祁旦缌伸手抓着身后之人的衣衫,一手费力扳着他掐着他脖子的手,那人力气大的惊人,鼻中喷出很粗的气息,撒在祁旦缌的后颈,祁旦缌直觉的那气息灼热的温度,却躲避不得。
焦急又恼怒的抬起脚奋力往后踢了一脚,那人痛苦的闷哼了一声,手却没松,只是力气小了些许,祁旦缌趁机扭着胳膊翻身一转,挣脱了那人的禁锢。
“你是何人?为何要抓我?”祁旦缌迅速的退开几步,远离那避在暗处的黑影,祁旦缌一边问话,一边挪向门边,想要趁机跑出去。
祁旦缌秉着气息紧盯着那抹黑影,有暗光闪过,他心中一惊,那人竟还持着刀剑,不过,想到他方才抓到自己并未痛下杀手,祁旦缌便稍稍松了口气,此番看来他的目的并不在杀人。
那黑影持着剑挪到离小门很近处,祁旦缌躲在里面,并不敢异动,平了平气息,祁旦缌缓缓的开口:“你可是需要帮助?我可以帮你。”
那人粗喘的声音越发的大,听到祁旦缌的话,片刻低吼道:“你休要骗我!哼!你想跑出去叫人将我拿了?妄想!”
祁旦缌愣了愣,这人的声音清澈干净,其中夹杂着一丝痛苦的低音,尽管他在尽力掩饰,还是被祁旦缌听出其中的异样,这分明是个年岁并不大的少年。
“你且放心,若你真的落难,我会帮你,你可是受了伤?”祁旦缌心中一软,这个少年就像一只面对绝境的小兽,暴躁而不安。
“我为何要信你?”那少年分明不信祁旦缌的话,用嘲弄的语气问道。
这个,祁旦缌并拿不出可以让他信服自己的缘由,毕竟,他们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遽然,半掩着的小木门被人从外面踢开,以很悲剧的姿态撞向一侧墙壁,发出一声闷响,晦暗的光线之中几个看不清面目之人倏然闯入门内,以暴烈杀伐的气势举剑刺向那少年;那持剑少年暴喝一声与他们纠缠厮打在一起,身形交错,刀光剑影,祁旦缌迅速退到安全的角落,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真实上演的血腥厮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