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恬看着发夹,将上面的发丝揪下来一些,因为太过用力,镶嵌在上面的一颗心形水晶被崩开,落在地上,剩下缠死了的发丝也弄不干净了。
一阵寂静无声。
白恬看着残缺的发夹,有些不自在地道:“不好意思,我赔你一个新的。”
叶晚看着她,许久后笑了笑,摇头道:“没关系,不值钱的。”
才怪。这个做工怎么看都不是普通价格。
有些懊恼地抓了抓头发,白恬坐直身,拿起桌上的数学书摆在面前,做出一副听课的样子。
李老秃就此作罢,其他人也都收回视线,就连白恬身旁的人也继续听着课,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但白恬做不到当作无事发生,她不喜欢欠别人的,尤其是不好惹的人。
刘然从小卖部一大堆人头中抱着东西挤出来,分了一根老冰棍给白恬。
白恬接过来,撕开包装咬了一口。
“气死我了。”
她没个正形地蹲在树下,一口一口咬着冰棍,咔咔作响,仿佛在咬人肉。
刘然一屁股在地上坐下,撕开一包薯片,边吃边问:“老大,你真的要赔啊?那个好像不便宜诶,我堂姐有一个同款的,还是什么洛斯奇的牌子货。”
白恬顿了顿,黑着脸道:“你别跟我说,是施华洛世奇。”
刘然毫无眼力见地疯狂点头:“对对对!老大你好聪明啊,这个都知道!”
白恬:“……”
放学后,白恬背着书包挤上了通往另一个方向的公交车。
她顶着烈阳高照的火辣日头,像一条晒干的咸鱼一样穿过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走遍了三条街,终于在一个商城楼下看到了“SWAROVSKI”这个银光闪闪的招牌。
白恬硬着头皮走进去,十分钟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来。
这之后的一个月,叶晚没有提起过白恬欠她的发夹,她好像真的不在意。白恬想想也是,校长的女儿怎么会缺这种东西,但缺不缺是别人的事,还不还是自己的事。
十月中旬,天气终于彻底凉爽下来,不少人出门都穿着外套,到中午才会脱下来一会儿。
白恬在叶晚的监督下几乎没有再逃学,这让李老秃的脸色都好看了不少。
叶晚那一次不是说说就算了的,她是真的要“帮助”逃学少女走回正轨。
这让白恬无比苦恼,偏偏对方是个不好惹的人,而她又还欠着别人的东西。
她打定主意,等还清了之后,就要彻底划清界限。
白恬虽然是个让人头疼的问题学生,但她很清楚自己几斤几两,也非常惜命。
第二次月考还剩半个月时间,基于第一次月考成绩的惨烈排名,A班以外的其他班级都卯足了劲要一雪前耻。
但A班也并不轻松。
因为他们班上不仅有一个万年的年级第一,还有一个永远考年级前三十名的白恬。
其他班级的很多人都曾经对白恬抱有过期待。
他们觉得,像白恬这种不爱学习的人,当初在初中部能进A班完全是运气加成。只要她一直考不好,那她的名额就可以被别人争取。
可让人失望的是,她从来没有掉出过年级排名的前三十。
一开始还有人觉得是巧合,时间长了,大家就明白过来了。
人家是调皮捣蛋逃学翘课没有错,但人家的成绩也是真实的。
能一边玩一边考前三十,那她要是认真起来了,还有别人的份儿吗?
于是进入高中后,虽然大部分同学还是以前的那批人,但又多了一个叶晚。在两个“人比人气死人”的最佳范本面前,A班的苦逼孩子们学得更心惊胆战了。
要知道,身为A班的一员不仅仅是他们自己的荣耀,也是父母们的炫耀资本。
每一个刻苦读书的孩子背后,都有望子成龙的父母。一旦成绩下降,等待他们的绝对不是挫败感那么简单。
在这样一个氛围里,白恬却一点都不受影响,反倒是在课上睡觉的时间一天比一天长。除了李老秃,其他老师是完全不管她的。因为高中与初中不同,老师们不会再把每个学生都放进考虑范围里。自暴自弃的人他们也救不起来,还不如更用心去教导真正努力的人。
下课后的教室里放着新单元的英语听力,白恬昏昏欲睡,那些单词从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个也没留下。
再有最后一节自习课,就到放学了。她得抓紧时间补充睡眠。
身旁的人突然趴在桌上,面朝着她。白恬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一张有些苍白的脸。
她想了想,从课桌的抽屉里摸出一颗薄荷糖,撕开包装递过去。
“吃点甜的吧,会好受一点。”
对方长长的眼睫颤了颤,半睁开眼睛看过来,然后突然张开嘴吞下了白恬手里的糖。
指尖被温热湿润的地方碰触到,白恬条件反射地收回手。
从背上攀升的异样感觉让她有些警惕,但对方吃下糖后又闭上了眼,仿佛刚才只是无意的举动而已。
“你低血糖吗?”
白恬不动声色地擦了擦手,开口问。
趴在桌上的人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轻的“嗯”,像羽毛一样没有重量地落下。
“太难受的话就去医务室喝点葡萄糖吧,薄荷糖起不了太大的作用。”白恬撑起头,打了个哈欠。
叶晚睁开眼睛,看着她的侧脸。
“白恬。”
“嗯?”白恬下意识回应,声音带着点倦意。长期晚睡对她来说还是太勉强,就算在课上睡回来一些,也还是打不起精神。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教室里的多媒体还在放着英语听力,下课后的教室里不乏闹哄哄的吵闹声,讨论着什么的同学们三五成群,无人注目在这小小的角落里,突然上演的空气凝固。
侧头趴在桌上的少女有一头柔顺乌黑的长发,她用温婉的眉眼注视着坐在自己左手边的短发女孩,对方细碎的发梢垂落在额前,让人看不太清楚她的眼神。
但叶晚还是非常敏锐地察觉到了,对方身上那突然收起散漫后所展露出来的锐利气场。
就像一只被人冒犯后隐忍怒意的猛兽幼崽,锋利的爪牙藏在对方柔软的皮毛下,随时可能冲过来给敌人致命一击。
毫不隐藏自己那有些恶劣的笑意,叶晚抬起眼,对上她的眼神。
“没关系,我也不喜欢你。”
第5章 赶不上的末班车
整整一周,白恬没有再和她的同桌有过交流。
尽管白恬是一个善于明哲保身的人,但更多时候,她是一个脾气不好而且散漫任性的人。
既然对方都已经撕破了这表面上的“同桌友好”,那她也没有必要非得凑上去装孙子。
于是白恬又开始翘课。
她翘得不多,也就每天的最后一节自习课。李老秃想来也是对白恬安分整整一个月感到惊奇,现在看到她故态复萌,反而有一种“果然如此”的平静心态。
自习课对于A班来说其实就是写每天作业的时间,因为大多数人放学后还有各种补习班要去上。他们真的很忙,一分一秒都得抓紧了学习,否则就有可能赶不上同班人的整体水平。
但对于白恬来说,学习从来不是占据她全部生活的事情,尽管她还是一个学生。
晚上九点半,餐厅开始准备打烊。
白恬抱着菜单站在最后一桌客人面前,耐着性子等待身穿红色连衣裙的女人点餐。
这个客人在这里坐了一个小时了,大概是等的人没有来,所以干脆自己随便吃点东西再走。
女人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在厚厚的菜单上划过,犹豫许久,才点了一份正在做促销的打折单人餐。
白恬记下来,礼貌地弯着腰说了声:“好的,请稍等。”
她抱着菜单从卡座绕过来,经过餐厅正门往后厨走去。大部分人都在准备收尾工作了,因此餐厅里显得很安静。
玻璃门被推开时撞着风铃叮铃叮铃地响,白恬早已习惯了这个声音,转过身来道:“欢迎光临。不过餐厅即将打烊了,您有什么需要吗?”
“我约了人。”
有些清冷的声音夹杂着门外的冷风,让白恬讶异地抬起了头。
再熟悉不过的脸从面前一晃而过,走向了餐厅里唯一坐着人的卡座。
白恬顿了顿,什么也没说地继续走向后厨。
将小票打出来贴在厨房窗口前,白恬不着痕迹地站在高高的盆栽后面,看向角落里。
还穿着校服的少女背对着这边坐在女人面前,让人看不见她的表情,隔得太远也听不见任何声音。白恬无所谓地收回视线,没有兴趣继续这种窥探的行径。
时间一分一秒走过,意面的肉酱香味隐隐传出来,白恬端起餐盘,将饮料小心放上去,然后走向那个角落。
等走近了些,两人的对话就一点点清晰了起来。
女人有一张美艳的脸,略施粉黛之下,并不显得风尘,反而被气质中和了过于艳丽的五官。
她看着少女,眼眶有些发红。
“等在那边安定下来,我就接你过去。”
少女点了点头,没有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