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大叔本来就已经有些羞赧了,听见黎亭这么说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什么,他愣了愣,指了指黎亭又瞅了瞅任平声。
任平声其实在黎亭方才说这段话的时候就使劲儿给黎亭使眼色,可惜黎亭根本没有注意到。
“你是说,”莫大叔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任平声的眼神不再那么嫌弃了,“拆了我的门、偷了我的东西的人,是你不是他——?”
“唉?”
黎亭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误会,回头看见了任平声那一脸窘迫又懊恼的神情,他一愣之后就明白了前因后果。
当即,
黎亭站起身来对着莫大叔一鞠躬,十分诚恳地道歉道:“莫大叔,对不起,我也是事急从权,平声他身上的伤一刻都耽误不得,我也是敲了门之后、你确实不在屋里我才硬闯进来的,拿了你的东西、拆了你的门的人都是我,你不要怪罪旁人。平声想必也是怕你和我计较,才替我担了这个恶名。”
莫大叔挑了挑眉,看着黎亭:
“你不怕我用折腾他的法子来折腾你吗?”
“莫先生!”任平声坐不住了,连忙将黎亭护在身后,“您要怎么生气都成,可不能折腾他,您是知道他的身体的,就算是他犯的错,我是他的爱人,我愿意为他承担一切责任。而且我皮糙肉厚的,也不怕被折腾,还请您高抬贵手,不要和黎亭计较!”
“一人做事一人当,哪有你替我受过的道理!”
莫大叔瞅着黎亭和任平声两个人因为他的一句话就这么互相争抢了起来,他扶住额头长叹一声,然后站起身来中气十足地对着黎亭和任平声这对夫夫大喝一声:“闹什么闹!都给我坐下!”
黎亭和任平声一顿。
“我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人吗?!你们一个受伤、另一个身体要紧,我是那种会平白无故折腾人的吗!不过就是一点药、一扇破门,也需要你们两个这般寻死觅活?!坐下好好吃饭!”
“……”
黎亭和任平声面面相觑,终于是放了心坐下来,任平声探了探那些饭菜的温度,当即表示:“我去把菜热一热。”
莫大叔红着脸没有发话,任平声就当他是默认,于是任平声就端着那几样小菜来回在炉子和桌子之间。等任平声站在炉灶旁边看着火的时候,莫大叔才小声开口:“见他待你是真心的,我便放心了。先前,他背着昏迷不醒的你在垃圾山上东张西望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是知道你、你有身孕,还要你辛劳的那种人渣……”
“他……”
黎亭刚开口就被莫大叔给比了一个手势阻止,莫大叔继续他的话:“这小子带着你过来,对什么拆门、盗药的事情都一口认下,我怎么折腾他、他都任劳任怨、逆来顺受的样子,先前我还不明白,如今才算悟了。傻小子,你们手上这对‘死生’戒指也算是不辜负。”
黎亭眼睛亮了亮,想要开口说什么的时候,任平声却端着饭菜过来了。任平声布好菜落座之后,莫大叔却又开口说了一句:“臭小子,好好照顾他,知道吗?”
任平声点头,“晚辈自当以此为头等要务。”
“话都是人说的,事要人去做才算成,”莫大叔似乎有些感慨,“小子,我瞧你也不是一个说漂亮话的,我只告诉你一句,这世上多得是不顺心的事、不顺意的情,珍惜现在所有,明白吗?!”
听到这里,任平声忽然忍不住开口问:
“您……”
“什么?”
“您真的,”任平声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不打算回去吗?毕竟,待在这里——也太辛苦了些。”
莫大叔没有回答,嘴唇紧紧地抿在一起。
一瞬间这颗废弃的垃圾星球上安静了下来,只能听见远处火山突然喷发的声音,还有风,缓慢地吹动那些金属垃圾,发出了“锵锵锵”的声音。
任平声在等一个答案,而,黎亭这才知道,原来这位莫大叔和任平声原是旧相识。
“叮——”地一声,莫大叔竟然从怀中摸出了一个打火机来,点燃了他手中的一支香烟。沉吸一口之后,别过头去远离黎亭,深深地吐出了几个烟圈。
“呼——那你呢?你又是为什么不回去?”
莫大叔眯着眼睛盯着任平声,迷离在烟雾后面的眼睛,显得更为深沉。
“我始终,无法面对那些惨死的兄弟。”
任平声回答。
“那件事……”莫大叔深吸了一口气,摇摇头道,“原本就不是你的错,谁也不想得那样的病。何况,北声军团是你的心血,我和他在决策上也有责任。你,又何苦自我放逐?”
任平声摇了摇头:
“现在的北声军团,或许已经不是您记忆当中的样子了,您,应该回去看看的。”
“那个孩子死了……”莫大叔狠狠地掐灭了烟头,手指之间闪过了一片焦肉味,“我怎么有脸面回去!他根本不肯能原谅我!我何必回去找气受!”
任平声还想要说什么,可是却被莫大叔给制止了:“通讯器我还需要一晚上才能帮你们修好,修好以后尽快离开这里,还有,臭小子,把你见过我的事情迅速忘掉。也不要多事去告诉他,明白吗?”
任平声咬了咬牙,犹豫片刻,终于郑重地点了点头、答允了莫大叔的这个要求。
莫大叔点点头,饭也不吃了,直接站起身来回到他的小棚子里面鼓捣通讯器去了。
而任平声有些惋惜地摇了摇头,长叹一声转过身去,却被黎亭吓了一跳——
黎亭拄着腮帮、笑得十分狡黠,眼睛弯弯的,拿着一支筷子轻轻地占了一点水,点在任平声的鼻头:“北声军团?嗯?”
“任平声,我想我,知道你的其中一个马甲了——”
第34章 掉马2
瞧着黎亭那种小孩得了喜欢的糖果一般的小表情,任平声长叹一声,将黎亭手中的筷子拿下来,换了自己的给他,重新给黎亭添了一碗热汤,用一种无可奈何的宠溺语气说道:“什么其中一个马甲,说得跟我有好多个马甲似的——”
黎亭“嘿嘿”一笑,笑眯眯地端起汤来小口小口地喝,一双眼睛却依旧亮亮地瞅着任平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任平声被黎亭盯得不好意思,无奈地伸出手去揉了揉黎亭柔软的头发:“先乖乖吃饭,吃好了,想问什么,我都告诉你。”
黎亭满意地点点头,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喜滋滋地舔了舔嘴唇。
任平声瞧着黎亭那得意的小样,无奈地摇了摇头,又给黎亭盛满了一碗汤,很认真地将锅里的全部肉都给捞起来放在黎亭碗里,这才认认真真地端起他那一碗几乎没有怎么动过的白饭:“我的事情,只要你想知道,我就不会瞒你。”
“噗嗤——”
黎亭被任平声突如其来杀他措手不及的这句话给噎了一下,脸上的笑容中带上了一丝不好意思,心里乐得开花,嘴上却不饶人:“我不问你就不说,还怪起我来了?”
“我怎会怪你,”任平声又放下了碗,将手放在黎亭的膝盖上,“我只怕自己不够好,被你嫌弃。原本一直想要告诉你的,可是总是错过了机会。又犹豫着,怕尽数告诉了你,把你给吓跑了——”
黎亭眨了眨眼,心里暖暖的。
“我好不容易找了个共度一生的人,被吓跑了,我岂不是要孤孤单单一辈子,嗯?而且,晚上回家,吃不上热乎乎的饭菜、只能一个人盖棉被和屋子聊天,一个人变成老公公,杵着拐棍想要出门去都走不动路,晚景凄凉噢……”
任平声拿眼斜睨着黎亭,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黎亭本来还有心思认真听,结果任平声越说越不着边际,他脸上红透了,这才飞快地捂住任平声的嘴,小声嘀咕:“喂!莫先生还在吶,你、你别乱讲……”
任平声也弯了眼睛笑,利索地将自己碗中的饭给吃了个干干净净,这才站起身来,趁着黎亭不注意一把将黎亭横抱在怀里。
“喂——!”
黎亭惊呼了一声之后,只能很不情愿地用手搂住了任平声的脖子,扁着嘴哼哼:“大坏蛋!”
任平声“哈哈”大笑,将黎亭好好地抱进了小棚子里,安安稳稳地放在床上用毛毯裹紧了,这才拍了拍黎亭的手背说:“我先去洗碗,你要是累就休息一会儿,我的事情,什么时候都可以说。”
黎亭点点头,他确实有些困,可是却还不至于撑不住,于是他翻转了手腕握了握任平声的手:“知道啦,你快去快回,我要等着听‘睡前故事’。”
任平声被黎亭这话给逗乐了,自然点点头答应下来,出门之后去洗碗的时候,又哼起了那首黎亭曾经听过好多次的船歌。
只是,
黎亭看了看这间小棚子,甚是不解:刚才明明看见了莫大叔走进来,怎么现在却不见了人影,难道这小棚子别有洞天——?
待任平声将东西收拾妥当,已经过了大概三十多分钟,黎亭随手拿了莫大叔放在床边的书籍来看。
这些书都是比较老旧的,而且上面包了很厚的一层浆,书页发黄。
单说在公元6102年很少有人看纸质书一样,莫大叔肯定是个异乎寻常爱看书的人,而且还爱书如命。这些书虽然翻了很多遍,可是每一本都保存得很好,没有折角、没有破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