敕若想说,花子夭要我跟着他。但是他犹豫了一下,没有开口。
得不到回答,纱幔后的人似乎也不生气,“现下朝中不稳,我请花子夭来助其弟弟一臂之力,他要的是皇位,但那不是他的东西,我也不会给。”
“于是,我需要你来做我的人质。”
“花子夭跟我想象的一样,无论是对你还是对佛心有何企图,但他都很重视你。”
敕若不为所动,“我只为玉簪一事。”
纱幔后突然响起一阵咳嗽声,有些撕心裂肺,待好不容易平息下来,那人开口,以好似诱哄的声音,“你进来罢,玉簪就在这里。”
敕若面上无畏,穿过层层纱幔。
他看到了。
那是自己的脸,年轻而苍白。
作者有话要说: 被开学搞得无情绪,开学快乐!
☆、第四十四章
“你很早以前就把我忘了,”国师似乎有些伤心,朝他眨了眨眼,“直到现在,也没有想起来。”
敕若的确不认识,看着自己的脸却犹如在看一个陌生人。
只是,他并不吃惊,似乎在冥冥中他知道会有这么一个人和自己有着相似的脸,他在等。
然后,等到了。
“我怀疑是不是西天诸佛动了手脚,”国师轻声道,“毕竟我们是一体同生。”
敕若不语。
“甚至分不出我们谁大谁小,于是你推荐我当了哥哥。”
“当了哥哥,也并不好玩,为弟弟操心太多事了。”
国师看了敕若一眼,摇摇头,轻笑,“我说了这么多,你却还是没有想起我,让我怀疑我是不是在给你编故事了。”
敕若抬眼,恍惚从国师眼中看到一闪而过的悲伤和愤怒,他安慰道:“不是,不是在编故事。”
“哦?”
敕若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有时打坐诵经时,我会一下陷入空白,回过神,觉得西天好陌生,并非归宿。”
国师抬手,纤长而苍白的手指点在敕若眉间,声音低而温柔,“你要记得,我们是同生共体,是天和地许我们在一起的,即便是西天诸佛也不能逆天而为,你会想起来的。”
他抚了抚敕若眉间那点朱砂,“你会想起来,这点朱砂是我亲手将它种上去的。”
“你会想起来,我名引鹤。”
“你会想起来,那一场神魔大战。”
“你会想起来,谁在归墟之底。”
敕若看向他,眼中迷茫。
国师引鹤笑了笑,收回手,不再逼迫他,拿出白玉簪,“这一枚是我的。”
敕若一愣,被转移了注意力。
引鹤枕着腮,显得有些俏皮,“说是我的,也不算我的。”
“只能说,我记得这枚簪子还有一个,应该在一个女人手里。”
敕若点头,这是景妃给他的。
“但是簪子不属于她,”引鹤神情有些不满,“这么多年过去,我不欲再提,你也罢了,遣你下凡,不过是找了个由头罢了。”
敕若有些疑惑,但还是坚定道:“这是她拜托我的。”
引鹤只好道:“那你就当我就是玉簪的原主人罢。”
“不可,不可。”敕若摇头。
引鹤叹气,这人就是这样,看着性子温软可欺,怎么捏都可以,拗起来却是要气死人。
“那只等朝中事毕之后再说了,”引鹤道,“现下,你还得是我的人质。”
说罢,想起什么似的,引鹤轻声道:“现在,花子夭还不肯相信我的脸是真的,我们的事你可得瞒着他。”
见敕若一犹豫,就有摇头的迹象,引鹤痛心道:“你怎么就这么迂呢?让你瞒着他,他问你你不开口,就不是说谎了啊!”
话说得有点急,引鹤猛地咳起来,同方才敕若在外听得的一样,撕心裂肺的,只不过这会儿靠近了,更觉惊心。
好半天引鹤才停下来,摊开捂着嘴的手帕,上面点点猩红,引鹤惨然一笑。
敕若无端心疼,将瞒着花子夭的事答应了下来。
……
出了国师塔,敕若才想起今日引鹤说的话,神魔大战和归墟?
敕若抚着自己眉间的那点朱砂,他没有想过佛心如何会在自己身上,他也曾为如果佛心不在自己还是否会潜心修行一事而纠结过,只是他从未想过,这颗佛心并非天生成。
青葵在台阶之下安安静静地候着,见敕若出来,便带着敕若按照原路返回。
即便是按照原路,敕若也记不清是如何绕的路,回到浣竹宫,青葵表示晚膳也已准备好,应花公子的吩咐,晚膳准备了几样菜色,如若少了,还请吩咐之类的话。
青葵知晓他们不喜人打扰,说完之后,就退下了。
敕若走进宫中,没在屋内看到人影儿,走出去循着小练的笑声走到了浣竹宫的后园。
敕若这才发现浣竹宫后园有一条曲曲折折的碧色小溪,一簇一簇的竹子围着小溪转了一圈。
敕若绕进去,发现花子夭坐在石凳上半眯着眼,有些百无聊赖的样子。
而小练在和另一个小孩儿玩耍。
敕若细一看,发现那个小孩儿竟是西市认识的小九。
他走过去,花子夭在他进园子时就发现了,只是等着敕若自己找过来。
现在敕若自己找过来了,却是朝小练走去,摸了摸小练显得有些驼的背,花子夭已经塞了布进去。
再看小九,也是背驼驼的。
小练发现是敕若,一下喜笑颜开,惊喜道:“爹爹!你可回来啦!”
敕若笑着摸摸他的头,“小九怎么在这儿?”
小练开心道:“爹爹,你知道吗?小九就是宫中的九皇子哦!”
小九撇了撇嘴,抓着衣服,“我,我听说浣竹宫来了人,以为,以为二哥回来了,来看看,没想到……”
“没想到看见了我!”小练开心极了,接过话,“我也是被吓了一跳呢!”
听到小九说“二哥”,敕若愣了一下,国师也说请花子夭来是帮他弟弟的。
他看了看半眯着眼好似要睡过去的花子夭。
小练在一旁高声道:“没关系,虽然没见着你二哥,可我也是你义兄弟,见着我也一样。”
小九使劲儿点头,“嗯!真高兴!”
敕若笑笑,让他们去洗手,准备吃饭。
小练牵着小九飞奔而去,笑声也逐渐小下去,竹林里一片安静。
敕若站起身来,对花子夭道:“这里倒有些像故人阁。”
花子夭朝他招手,“那你过来,我把你压在这石桌上就更像了。”
就像当初,花子夭逗弄他,见不得总是一副淡漠的样子,喜欢将他压在竹林中的石榻上一样。
敕若笑了笑,告诉他,“花子夭,若是我没有这颗佛心,我现在会在哪里?”
花子夭想了想,诚实道:“瑞城。”
没有这颗佛心,故人阁不会接收敕若,只会让其和阿赖一同打道回府。
而花子夭,也就不会无端端对敕若生起兴趣。
“那个国师跟你说了什么?”花子夭不想谈这个话题,转而问道,“你见到他了吗?”
“见到了,不过没说什么,”敕若垂眸,溪水潺潺而过,“只说就当他是玉簪的原主人。”
花子夭听到第一句脸色一变,又听到后一句脸色稍缓,再听到最后一句时,花子夭脸色有些难看了,他自己也没有注意到他短短几句话之内,有着如此大的心绪起伏,而且尽皆表现在了脸上,就像是一定要给敕若看到一样。
“那你不找了?”花子夭问道。
敕若摇头,“要找,待你的事做完之后。”
花子夭突然站起来,揽过敕若的肩,“走吧,去吃饭。”
花子夭问敕若看到一张与自己一样的脸有没有很惊讶。
敕若摇头。
花子夭丝毫不怀疑,因为敕若一向如此淡定。
然后花子夭表示了自己对国师那张脸的严重怀疑,敕若没有说话,默默地给小练和小九一人夹了一筷子菜。
花子夭马上转移注意力,敲着碗,“我也要!”
……
国师塔内。
引鹤愣愣看着手心的锦帕好半晌,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站起来,将锦帕放入一旁清池之中,见血迹全然散开,好似尘烟升,染红那一圈水,又迅速消散在水中。
引鹤揉搓了几下,见血迹消失,锦帕素净,才拿起来细细摩挲了一会儿,摸到那处细小的凸起,引鹤才将锦帕置于光下,眯着眼看。
细小的凸起却是一个绣花儿,绣的一只歪歪的鸟和一只扭扭的乌龟,不仔细辨认是看不出来的。
但那个人却告诉他绣的是一只翩翩起舞的仙鹤和一只被深深吸引的乌龟。乌龟看上去像一团奇行的圆球,仙鹤只是一只长腿肥鸟。引鹤想,这便是仔细辨认也是看不出来的。
锦帕月白,绣花也是月白的,出来仙鹤头顶的一点点红线,显得也不是很起眼。
那个人的感情从隐秘到大胆,引鹤每次看到锦帕时却都会暗暗怀念,那人将这锦帕递给他,又怕他嘲笑而着急忙慌解释的样子,脸色通红得异常可爱。
整整袖子,引鹤将锦帕置于清池旁边,国师塔乃圣地,常人不能轻易进来,他便也不怕锦帕被人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