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抚养 (糖炒年糕)


  接着他看书,我看电视,等馒头蒸好。
  我没想到这种白面团子刚蒸出来也能香喷喷的。我对白面团们翘首以盼,张措抱着笼子放到另一个铁锅上搁着,他打开竹盖,我就紧紧注视他的动作。
  然后那股温热的香气飘出来,冲进鼻息间,我摇尾巴,张措就捏了小块放在嘴边吹了吹放到我伸出来的舌头上,问:“好吃吗?”软绵绵的,有点甜,我点点头。
  张措低头在我额头上亲了口,晚饭就是馒头加泡菜。
  他把馒头掰开弄成两瓣,然后问我:“吃辣吗?”我点头,其实我不吃辣,但泡菜总是辣的,张措也没做其他的小菜,我只能点头。他就把泡菜夹进两片馒头块间,我以为他要喂我吃,结果他自己咬了一口。
  然后自说自话:“软的,还行。”
  我不明所以,用尾巴戳他手臂,张措重新拿了块馒头,然后将我常用的小瓷碗拿出来,将整块馒头掰碎丢进碗中。我偏头看他,张措还抽闲摸了摸我的脑袋:“等一下。”
  他把面团掰得不过指甲盖大小,拿筷子翻了翻,好像在检查自己的成果,然后递到我面前:“吃吧,不吃辣就别硬装了,中午那泡菜你一口都没吃,辣椒酱更是看都不看眼。”
  我低头默默刨馒头渣,张措就啃馒头夹泡菜,他开了电视,电视里的人正抱拳向大家拜年。
  张措似有所感道:“过年了。”
  我点点头,附和地想,过年了。
  以往但凡年节时,爹娘都会实现我一个愿望,比如我想上人类的酒馆喝个酩酊大醉,他们就不会再多加阻拦,担心我在人间惹是生非。只是找了人跟着我,关键时候把我抬回去就成。
  几乎每年过年,我都是醉醺醺过去的,也没能和家人守年,一大早醒来日上三竿已是大年初一。陪我过年的,便是杜康、扶头、红曲之类。
  今年没酒,只有买不起酒的张措和他的馒头饺子。
  张措又说:“明天上午上坟,下午收拾东西,晚点回我爸他们家。”
  他思索了一会儿说:“上坟要走山路,把你放家里我又不放心,要不弄个背篓把你背上?”
  我:“......”我其实是可以走路的,我又没残疾。我不能说话,只好用眼神向他抗议。想不到张措完全会错意,他道:“好主意对吧,背上得了。”我不是很愿意承认和我呆在一起的人类是多么的愚蠢。
  他的愚蠢已经超出了我的想象。
  第二天张措真的说到做到,从隔壁放杂物的侧屋中翻出背篼,他很早就把我弄醒了,然后把背篼搁在我面前,说:“我抱你进去,还是你自己跳进去?”
  我无可奈何,抖了抖毛,扑通跳了进去,仿佛跳进一个心知肚明的陷阱。脚下是一团黄纸和香,张措把早就掰碎的馒头渣找了个塑料袋子放进去,然后扔到我怀里,他背起背篼,一手拿了个馒头。
  他要上的坟几乎遍布北溪山,最近的离他家也有两百多步。张措看见陡峭的路段便绕了过去,我想他大约是害怕颠到我,我身上的伤尚未痊愈。
  事实是,的确如此,他每走一段都要问我抖不抖,我就用尾巴挠他后颈。
  张措乐此不疲地反复询问,我也一一回答了。
  北溪山在十万大山深处,那时我是这么认为的,后来才知道其实也没有那么偏僻,至少张措住的地方靠近交通要道。河坝平原也有,只是人们的眼球都被巍峨的山夺去,大山瑰丽壮观,自千年光阴伊始时就存在着。
  直到如今,山屹立着,依旧使人不用自主地仰望。
  后来我觉得张措的性格就像山,山林间含了许多不为人知的隐秘,将岩石黄土用层层绿被覆盖,露给人看的,只是沉稳厚重的表象。
  只是也或许某天,地震泥石流会把保护山的绿被摧毁,然后山发出绝望的怒号,崩裂的碎石一如濒临绝境的情绪。
  但这片山,对我而言,终究是最后的归乡。

  ☆、曹姨

  张措放下背篼,我在这座坟墓的墓碑上看见了他的名字,后面跟着的应该是他的两个弟弟,张凯和张严。墓碑做得还算精致,有那么点家族的味道,张措说他家以前也是中农,幸亏没混上富农或地主,否则文·革就给抄家了。
  沿途能看见倒塌的石碑,张措就解释说那是文·革破四旧推倒的,那时候他还小,他妈病重,他脑子里有关那段时期的记忆也不太清楚了。
  我觉得他大概是不愿意记得,毕竟小小年纪就要面临丧母之痛。
  张措指着黑底白字上张兴会三个字,说:“这是我爸,去年做了这碑,花了几千块呢,坚持要给自己做这碑,家里人劝他也不行。”
  然后他把我抱出来放到一边,从背篼下掏出黄纸和香,从裤兜里摸出个小方块:“这打火机。”我点点头,他抱着黄纸,手里捏了炷香,走到墓碑后的藤蔓深处,那里还有几座坟。
  张措说:“这是爷爷的,旁边这个是奶奶,小时候对我很好。”
  我跑到他身边,张措眼疾帮我扯开绊脚的藤条,道:“小心些!”
  我卷起尾巴坐到他脚边,张措用名叫打火机的东西点燃了黄纸,神情严肃专注,他就着黄纸未燃尽的火点燃了香,然后退至三步外,跪在地上三磕头祭拜。
  “奶奶,今年过年我不是一人了。”他说。
  然后张措在二老坟前站立良久,年三十早晨,天空飘着洁白如洗的云,冬日从云层间露出隐隐绰绰的身子,洒下万里金光,光芒直扑到这片辽阔到几近无界的大地上。山林苍郁,远远的山峰隐在霭霭的缭绕着的白雾间。
  我将视线移回来,仰头望向张措,他抱起我,我们走到他爹的墓碑前。
  眼前是一片铲平了用作田野的山坡,山脚下是碧波荡漾的江水,据说这是长江某条支流的支流,对面也是山,山峰傲然。江水打了个转,浩浩荡荡流向远方。
  层层山林外,便是现在可谓之诡谲神秘的未知。
  张措和我并肩注视着大河高山,似乎能听见虫鸣鸟叫野兽嘶嚎,能听见水波流转,拍击岩石的轰隆巨响。
  天地于一色间,光辉流转,尘埃起伏。
  将近正午时间,我们跑完了北溪山,回到家时肚子饿得直叫唤。张措笑问:“饿了?”紧接着他的肚皮也响了,我配合地摇晃尾巴。张措微赧,伸手来抓我的脖子,被我灵活一跃躲开了。
  吃过午饭,我们坐在床边歇息了一阵,他换了套整洁的衣服,又用梳子蘸水捋平头发。张措的头发粗黑硬实,他弄了好半天,才将它们都弄服帖。我扒住窗台,看见了竹林和正溜达的鸡鸭。
  张措问我:“好看吗?”
  我觉得他是我见过的少有的怎么穿都好看的人类之一,于是我点了点头。张措咧嘴乐呵呵地直傻笑,他凑上来弯腰俯身亲吻我的额头,然后拍拍我的脑袋,将自己种的果蔬装进一个大袋子里。
  他似乎不太愿意回到他父亲家,张措的确是笑着的,但眼底没有什么特别的渴盼或者光亮。他不喜欢他爹吗,我很好奇,但张措显然不会向我解释这类事。
  我觉得人类之所以虚伪,还在于他们总是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他们内心的隐秘悲伤,或者说让他们显得与一般人不大相同的想法。按理说,父子天伦,但张措提起他爹时语气总是淡淡的,仿佛那是他的义务。
  他们除了血缘便再没任何关系。
  张措戳我的脑袋:“想什么呢在?”我抱住他的食指,张措愣了愣,有些担心:“伤口还疼?”我摇头,张措没再多问了,他只是把我抱起来揉了揉我的耳朵。
  他背着早上上坟时的背篼,这次里面装满果蔬腊肉,还有我。张措边爬山路边道:“爸他们住在半山腰,和三婶家离得不远。你还记得三婶不?”我用尾巴挠一下他的脖子,张措没回头,能听见他的声音和山风一同悠悠飘进耳朵里:“初一里去她家串个门。”
  我又挠了下他的脖子,张措低低地笑起来,我扒住背篼边沿,他问:“渴不?”我就用爪子戳他的后颈,意思我不渴。张措中途也没停下来歇息,在山崖下就能看见他爸的房子。
  砖砌的两层楼房,檐角斜飞,红瓦高就,边缘在阳光下熠熠发光。北溪村大多是土坯房,能有这么座砖房,犹如鹤立鸡群,极是显眼。
  张措说:“这房子修了才两年,张凯往家里寄的钱,加上爸一点积蓄,就这么修起来了。我们现在住的土房,就以前留下来的。”
  我们到院口时,张凯正在擦洗他的大铁块,他从铁块脑袋边的反光镜中看见了张措。张凯放下手里乌黑的帕子,直起身朝张措挥了挥手:“把东西放了坐,今年在上面吃饭不?”
  张措摆手:“那也得看爸的意思。”说着走进了与堂屋相连的厨房,有个妇人端坐在水泥敷面的灶台前烧锅,张措对她点头:“曹姨。”那妇人听见有人喊方才扭头,看见张措,鼻子里哼了声气,又移开视线接着烧火。
  张措就把背篼放下,将我抱出来,我蹲坐在他脚边。张措拿出背篓里的果蔬和腊肉一一放进红木橱柜中,叫曹姨的妇人这时才款款站起身,眼也不落他手里的东西,没注意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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