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之自恃武艺高强,向来有些眼高于顶,这却是第一次见到这等高手,顿时激动万分,明知道这青年有些可怕,仍是不怕死的跟着他走了好一段路。
良久,那青年似乎也知道他无害他之心,转身冷冷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在下不才,一生除了酒,便只好这武艺。今日得见郎君,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郎君若不嫌弃,想恳请郎君收我为徒……”
“我不收徒弟。”那青年打断他。
“不收徒弟也好,在下只想知道郎君名号,无论如何,请告知一番,在下若能得知,便是死而无憾。”
那青年冷淡看他良久,方启唇道:“我姓方,他人都叫我----玉罗刹。”
陈玄之听闻,深深拜了下去,再起身时,眼前已无他的行踪。
当天,贾莫被抬回府中,整整半死不活拖了三天才死,几天之后,贾县令便因为贪墨被革了职,不久也死在了狱中。在那之后陈玄之多方打探玉罗刹的行踪,却是飘飘渺渺,只听得他又在某地做了了不得的事情,待想去追寻,便又是匿迹隐形,无迹可寻。
又过了两年,他遭逢当今天子大赦天下,终于可以安定下来,这才来了上洛,之后收了宁楚仪当徒弟。
这段往事和他常常提及的炀帝之死那晚出现的那怪物一般,乃是宁楚仪司空见惯的,今日听沈白凤提到玉罗刹,他立刻想了起来。
“宁某听说,这玉罗刹武功绝顶,然而行事诡异,亦正亦邪,在江湖上,可是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人。这人竟然和七先生是亲兄弟吗?”
“千真万确,而且是感情极好的兄弟。”沈白凤笑道,接着又是一声长叹,“有兄如此,那七先生便是横着走,也没人敢说他什么了。你说,这孙郎能不给他这个面子吗?”
宁楚仪一哂:“偌大的江湖,奇人异事,比比皆是,今日,宁某是涨了见识啦。”
沈白凤哈哈一笑:“这就算涨了见识了?沈某正打算带宁公人去一个地方,去了,你更会涨一番见识。”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将登场的配角先介绍一番......这篇文也许会挺长,各位恐怕要耐心点看了。
☆、见识
宁楚仪没想到,沈白凤带他来的地方,竟然又是红袖楼!
他最近是怎么了?平日里他对这些地方是避之唯恐不及,为何最近和这个地方竟然这般有缘?
“怎么了,宁公人?进去啊。”沈白凤扇骨掩着嘴,狭长眼睛眯起,看着宁楚仪脸红的样子,一脸兴趣盎然,“怎么,难道宁公人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
“以前为了办案,是来过的。”宁楚仪呐呐道:“算了,某还是回去吧,这里……这里……”他结结巴巴,也说不上来,“这里没什么好见识的,某告辞了,改日再向沈郎讨教。”
“且慢,别急着走啊。”沈白凤扇子点着他肩膀,“里面只有娇羞美娘,可没有吃人的恶鬼,宁公人何必这副胆战心惊的样子!”
“并非是胆战心惊……”宁楚仪苦着脸道,“实在是宁某对这里,太不习惯。”
“来多了,自然就习惯了。”
宁楚仪几乎跳起来:“怎可多来!”
沈白凤闷笑:“你是个七尺男儿,为何不能多来?你家里可没有虎娘子管着你。”
宁楚仪双手几乎摇出风来:“不可,不可。不管里面有什么,我也是不想进去见识的了,沈郎还是自便吧。”
“哦?即使是关系你我赌局胜负的关键人物,你也不想进去见识见识?”沈白凤压低声音,“宁公人不把这个赌局当回事,沈某可是一直记在心里的。”
听闻此言,宁楚仪为难片刻 ,问道:“沈郎已经找到了线索?”
沈白凤哈哈一笑:“有没有线索,宁公人跟我进去一看不就知道了吗?”说完不管他,自己抬脚走了进去。宁楚仪见状,也只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这红袖楼白日里极少见到人,然而待申时起,院子里便渐渐热闹起来,酉时一到,虽然太阳还未落山,房间里的纱灯便都点了起来,伎人宾客各自入座,便开始了醉生梦死的夜晚。
宁楚仪与沈白凤今日来的早了,现今还是申时,院子里只有三三两两伎人抱着琵琶坐在角落里七零八落地拨弄着,另有博士提着个茶壶走来逛去,宾客还少的很。
一进了大堂,宁楚仪立刻发现这里与上次来时倒有不少变化。一楼正中被布置了个硕大的方方正正的高台,二楼廊间也添置不少座位。
宁楚仪对这里生分,沈白凤却是常客,他一进门,便有博士弯着腰踮着脚跑来,道:“哟,沈郎君来了,今个儿怎么来的这么早?这表演还有一段时间呢。”
沈白凤摇摇扇子:“我的座位可留着了?”
“自然是留着的,您定下的位置,小的可不敢随便给他人坐去。您现在便要过去吗?”博士点头哈腰,满脸堆笑。
“鸨儿呢?”沈白凤却未表态,“我有事交代她,你让她来我位置那见我。”
“哎,您先请上座,小的现在就去帮鸨儿给您叫来。”博士一哈腰,拢着袖子过去了。
沈白凤带着宁楚仪上了二楼,在一处视线极好的位置坐下来。宁楚仪自进了这里便是一声不吭,那面色早已窘的恨不得钻到土里去。坐定之后,他见这处座位极为雅静,终于松了一口气。
“沈郎说的线索在哪里?”
这次沈白凤倒是没有兜圈子,扇骨指着一楼座上一络腮胡子中年汉子道:“那人,你可认识?”那汉子满脸横肉,怀里正搂了个姿色颇为平常的伎人,右手拿着酒碗大口喝着,碗里浅绿色的酒液顺着他的嘴角滴在了鞋面上。
宁楚仪眯着眼睛,仔细回想一下道:“没见过此人,然而此人应该是个屠夫。若是没有猜错,他应该是住在长乐坊附近。我听闻长乐坊有个泼皮无赖,名唤牛二,早些年整日里无所事事,游来荡去,惹了不少腥臊。前几年他忽然浪子回头,花些本钱整了间肉铺,做些卖肉的营生。只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牛二惯常了缺斤短两的,名声甚是不好。我看这人,应该便是那牛二了。”
沈白凤啧啧两口,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宁楚仪赧然一笑,道:“此人身强力壮,膀大腰圆,双手骨节粗大,右手虎口有茧子,左手却没有,该是个常做力气活的人。他十指指头扁平,指甲不长,甲缝里黑呼呼的看起来像是油污,身上衣服倒是干净,只是衣袖处有几处油渍,脚上穿的鞋子也没有换,鞋底边上有暗红色的痕迹,且油光透亮,综上看,他不是厨房里的伙夫,便是屠夫了。”
“那你又是如何知道他住在长乐坊附近的?”沈白凤追问道。
“你看他额角那粘的是什么?”
沈白凤眯着眼睛看去,点头道:“看起来像是红漆。”
“是,那红漆不多,像是由高处滴落在其上,其中一大片已经被抠掉,然而没有抠干净,只落了一小块。这几日我让小六去查药房的账簿,他曾说道,长乐坊的金郎中近日里在修缮药铺,铺面上的牌匾上让人用上好的红漆写了‘仁心仁德’几个字,然而第一次写了,那漆色总是不够显亮,便又命人爬上去,多刷了两层。有一次因用的多了,滴下了几滴。当时正有个客人正从其下经过,红漆滴在了他的脸上,那人长相凶恶,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人,对着那小工很是一番痛骂,若不是小六上前解围,便要打了起来。今日看到他,便想到了这点,也不知道某说的对不对。”
“那倒真是巧了。”沈白凤叹口气,“看来沈某与宁公人的这个赌局,是要输定了。不过输在宁公人手中,在下也算是心服口服。”
宁楚仪忙道:“这案子还未查清楚,一切都还不确定,沈郎何必这么早就下结论!”
“你可知我为何带他来见你?”沈白凤凑近,压低声音道,“宁公人可能猜得到理由?”
宁楚仪仔细打量那牛二,摇了摇头。
“还好,在下总算能在宁公人身前扳回一城了。”沈白凤摇摇扇子,道:“这牛二虽然开了间肉铺,但是他惯于缺斤短两,风评极不好,铺子里的生意自然惨淡。且好吃懒做,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是以手中一直并不宽裕。然而就在昨天,他在这红袖楼,出手便是百文钱赏了个伎人,还口出狂言道,自己近日里发了财,不怕没钱赏。”
说到这里,宁楚仪与他相视一笑:“这发了横财的当闷不做声装穷才是,像牛二这般张扬的倒也少见了。”
“哈哈,可不是嘛!”沈白凤笑道,“而且,你可知这牛二,与那贾家有何关系?”
宁楚仪问道:“你问的是贾恩赐,还是贾连环呢?”
沈白凤摇摇扇子:“虽然不甘心,不过沈某还是愿赌服输,我问的是那贾连环。”
宁楚仪一哂,摇头道:“不知。”
“这牛二家的娘子,曾经是伺候贾连环的丫鬟。三年前刚除了奴籍,嫁予了这屠夫。且这段时间,贾连环也曾与这牛二有过来往。你说,这一点,是不是太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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