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海龙族族长慢条斯理回一句:“行呐,我们等着。对了,劳烦看着点儿我弟,他生性不大机灵。”
紧张沉重的气氛终于轻快了些,不少兽人露出友善的笑意。
“……好!”敖沂重重点头,有些不好意思。
圣湖领主一贯话少,但绝对值得信赖,他沉声嘱咐道:“都小心些,家里我和容拓先帮忙看着,你们尽快回来。”
敖沂感激地一笑,最后看了看仍旧昏迷的纪墨,哄一句:“瑞瑞,爸爸就交给你照顾了,要听话。”
小龙寸步不离地守在纪墨身边,苦难最能磨砺人,幼崽也明白了什么叫责任,他懂事地点头:“知道啦,哥哥,你去接父王,我们带爸爸回家养伤。”
“好。”敖沂蓦然心酸而柔软,宠爱地摸了摸幼弟的额头,在亲朋好友和族人的目送下,带人再次返回东海。
*****
东海龙宫正门
“沂儿呢?你把他怎么样了?”极度失望痛心过后,反而麻木,敖白无悲无喜地注视着兄长。
虽然双方人数相差悬殊,但来人是自家六王子、是西西里海龙王、是曾给己方不少帮助的恩人……东海兽人个个心知肚明,有良知的都在唾弃敖瀚,但他们做不了什么,只能尴尬听令,团团包围了“逆贼”。
敖瀚冷笑一声:“你觉得呢?”
“放了沂儿,另外,我想见见父王。否则,东海今后别想再得到半颗龙果。”敖白强硬提出要求。
“哈~”敖瀚嗤笑,侧头玩味地讥讽:“你还真觉得西西里是你说了算么?”
敖白平静道:“不是‘我觉得’,那就是事实。”
“你——”敖瀚脸色铁青,在长久的争斗失败中,他心中的手足之情早已经半分不剩,根本接受不了曾经连化形都不能的弱小弟弟竟然后来居上!敖瀚脸色扭曲地笑了笑,恶意满满地说:“你知道的,父王一直偏宠沂儿,如今他老人家病得厉害,沂儿孝顺,自愿留在东海照顾祖父了。父王也总夸你孝顺,想必你也愿意一并留下来的。”
开什么玩笑?你想扣留我们龙王和大王子?
西西里海龙卫出离愤怒!
“孝顺父母是应该的,但父王一直教导我们要守护好自家族民,所以,我和沂儿不可能留在东海。”敖白不卑不亢。
敖瀚因为侄子暗中脱逃而气个倒仰,本想发作所有相关人员的,但又被前方一堆大事不妙的战报绊住了手脚,焦头烂额暴跳如雷——然而眼下,阴错阳差的,敖白竟然主动找上门自投罗网了!
看来,他们内部也乱,满海洋乱窜。
敖瀚的心情总算好了些,傲然下令:“易泰连恒,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立刻把西西里海龙王‘请进’龙宫!”
神啊!
东海兽人满腹怨气,西西里海兽人则是做好了战死的准备,怒斥道:
“你们想干什么?后退!”
但敖白在伴侣重伤、幼子失踪、长子被扣的情况下,怎么可能是表面看起来的镇定从容?其实他已经在濒临失控的边缘!
东海兽人无奈,硬着头皮慢慢缩小包围圈,双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你永远也不是我的对手!敖瀚解气快意地瞥了一眼即将被狼狈拧送地宫囚禁的弟弟,转身要回宫。
大家的注意力都很分散,就在这时,敖白突然一跃而起,满腔怒火爆发,水绳灵活直取对方颈部,吼道:
“你给我过来!”
说着发狠一扯,将堂堂东海龙王提溜得满地滚,敖白身边的亲卫个个精锐彪悍,他们早有准备,迅速上前挡住了四方攻击,将自家龙王严密保护了起来。
“啊!呃咳咳——”敖瀚本能地伸手抓挠颈部水绳,狼狈不堪被拽倒拖走。他一出生就是万众瞩目的王长子,培养的重点在于合格王储而不是勇猛战士,所以搏斗经验技巧相当一般般,根本不是弟弟的对手。
胜负瞬间颠倒,东海龙卫投鼠忌器不敢下狠手,眨眼就陷入了被动局面!
神!两个龙王亲兄弟之间闹成这样,叫底下的人怎么做?伤了哪个都不行吧?闹大了就是东海西西里海彻底决裂啊……
卫队长简直要哭了,自认无权无能,当即扭头下令:“快去请王子龙后等人出来!”搬完救兵后,卫队长丝毫不敢硬碰硬,当然也不敢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炸着胆子大义凛然劝阻道:
“六王子,周围都是我们的人,您冷静些,切勿冲动!”
西西里海兽人当即呵斥道:“放肆!你好大胆子,竟敢对我们龙王不敬?恩将仇报的兽人必将受到海神严惩!”
“敖白!反了你了,还不放开?”敖瀚要害被制住,挣扎无用,当着众多人,觉得丢尽了面子,屈辱异常,脸皮紫涨。
“说,你是不是联合了西海龙族劫杀我们?”敖白轻缓地问,表面看似平静,其实是暴怒得不知该如何表达,他已经失控。
仗着人多势众,吃准对方不敢把自己怎么样,敖瀚梗着脖子喊:“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敖白,你别忘了,西海是母后的母族,听说你们在海界大开杀戒,西海龙卫估计全军覆没了吧——”
“什么?西海全军覆没?”一声惊惧尖叫从宫门爆发,老龙后由长孙搀扶着,匆匆赶来,定睛一看,登时大怒,呵斥道:
“敖白,你失心疯了么?还不赶紧放了你哥!”
“叔父息怒,沂儿昨晚就已经离开了,您相信我!”敖沣急切表明,被眼前的场面吓得心胆俱裂。当被软禁中听闻堂弟离宫逃离、结果被卫队连夜追捕时,他万分难受,心想父亲究竟想干什么?难道真要置叔父家于死地吗?
“沂儿离开了?”敖白喃喃重复,人到中年备受打击,他已经不大能理智思考。
老龙后尖声愤恨道:“可不是嘛!不孝的东西,让他照顾老头子结果他居然半夜逃了!”
敖白眼皮一跳,紧盯生母的眼睛质问:“逃?你们究竟对沂儿做了什么,逼得他连夜逃离?”
老龙后语塞片刻,紧接着更生气:“我们什么也没做,是他自己疯疯癫癫的。敖白,我命令你立刻放了瀚儿,你这样做可要想想家人!”
“哈哈哈,”敖白惨笑,手上发狠用力一勒,东海龙王当场翻了白眼,吓得众人大叫阻止,敖白却丝毫不理睬,绝望失神道:“家人?纪墨重伤,躺在荒海,瑞瑞失踪了,沂儿也没找着……看来你们是想逼死我——究竟为什么?我哪里做得不好?”
此言一出,哗声一片,因为敖白一贯稳重大气宽厚,略熟悉的人都下意识相信了他。
完了!敖沣第一个反应就是完了。
“怎、怎么会?”敖沣不敢置信,磕磕巴巴地说:“纪叔、纪叔……瑞瑞,我去找!我帮忙找,哪儿失踪的?沂儿肯定没事,我相信他,他可能回西西里去了!”敖沣脑子乱糟糟,一片空白,呼吸困难,只想尽力弥补——他很久以来,就不自觉地在充当弥补父亲过失的角色。
老龙后脸上却闪过一丝喜色,虽然极快掩饰住,但敖白看到了,当即失望得无以复加。
“那你还不赶紧放了你哥?”老龙后作苦口婆心状,不敢把人逼急了,“瀚儿,瑞瑞毕竟是你亲侄儿,派几个人去找找吧。”
这时,里头又传来个颤巍巍的声音:“什么?什么?瑞、瑞瑞失踪了?纪墨又是怎么回事?沂儿呢?”
病得起不来的老龙王是坐在椅子上被抬出来的,苍老枯瘦,浑身上下只有眼睛能看出生机。
“父王?”敖白下意识手一松,险些放走了敖瀚,幸好身边的俩亲卫眼疾手快,迅速将人质按住,他们对罪魁祸首恨得要命,险些当场拧断了东海龙王的胳膊。
“啊……父王!”敖瀚痛叫,忿忿指责:“您看看,敖白他是怎么对我的?!”
然而老龙王顾不上搭理长子,而是心急火燎地追问:“瑞瑞怎么失踪的?你去找了没有?”
敖白见到父亲,顿时五味杂陈,强忍着悲痛把事故经过说了一遍。
人之常情,老龙王尤其疼爱、甚至溺爱小孙子,他当场忍无可忍斥责道:
“逆子!你竟然勾结外族对付亲兄弟,弄得敖白家破人亡,你、你——”老龙王勃然大怒,突然捂着心口歪倒下去,敖白本能惊喊一声“父王”,想过去,但被亲卫死死拦住,动弹不得……敖白突然提不起丝毫气力:
一家人,为什么变成这样?
正当两方紧张对峙,随行祭司忙着抢救老龙王时,径直奔龙宫而来的敖沂容革大队人终于赶到了,二话不说就横冲直撞打出个缺口,硬是打乱对峙局面,站到了敖白身边。
“父、父王,您没事吧?”敖沂气喘吁吁,几乎累瘫,生怕来迟一步。
“沂儿?!”敖白惊喜交加,继而愧疚难当,不知如何开口告知长子家里的不幸。
但敖沂怎能看不出父亲的痛苦?他立刻宽慰道:“您放心,瑞瑞被敖玄他们家找到了,现送回爸爸那儿,伯父和容叔给看着,有祭司在。”
敖白摇晃几下,用力闭上眼睛,大悲大喜,不再面如死灰。
老龙后顿时大叫:“这不没事了吗?敖白,还不赶紧放人?当着父母的面你想造/反吗?”
“是我们拼死拼活加上海神保佑才没出事,但凡不小心都只能是个死!瑞瑞吓成什么样了你知道吗?我爸爸一直昏迷不醒你知道吗?”敖沂忍无可忍,极为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