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暗卫再恨、再不情愿也没有办法,因为他们的软肋被死死掐住了,根本不敢忤逆敖瀚——因为敖瀚至少说对了一句话:
无论东海谁当龙王,谁敢打杀老龙后?如果她最宠爱的敖瀚出事,岂能善罢甘休?她可能找不了西西里海王族的麻烦,但绝对会拿暗卫队出气。
敖玄以雷霆万钧之势震撼了对手,为同伴赢得一丝喘息时间,容平容安等人迅速朝王子靠拢,个个身上带伤,紧张喘息,总算又组成有利队形。
但也只休战了几个呼吸的时间,转眼双方又嘶吼着斗得难分难解,谁都知道得拼命才能活。
“给我躺下!”敖沂大吼,努力摆脱近身搏斗的不利困境,后退拉开距离,将拥有冰系力量的优势尽可能发挥得淋漓尽致。
附近海水一片浑浊,海沙碎屑被搅得四散翻腾,白玉石棺已经被推挤到低洼边缘,再撞一下即滑入斜坡。
“简直废物!”敖瀚破口大骂,跌跌撞撞绕着岩礁闪避,急吼道:“快拿下他啊,都干什么吃的?”
东海暗卫对付沂王子时必然顾虑重重,但对付敖玄就毫无顾忌了,相当放得开,都下的狠手,使出平生杀招围攻一条龙。
“喀喇~喀喇~”几声,那处岩礁被撞得解体,敖瀚无处躲藏,骂骂咧咧被护着撤退,“养你们有什么用?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们死了可以推到变异鲨头上,你们死了就是白死。”
敖沂听得火冒三丈,他身上已经有了两个冒血的大口子,同伴们比之只坏不好,众人互相掩护,艰难支撑。
这样下去不行,一旦耗尽体力就必死无疑!
敖沂心一横,突然大吼一声,表面上勇猛冲击右侧东海暗卫,实际虚晃一招出其不意游出了掩护圈,全速冲向敖瀚。
“哎?!”
“您小心啊!”
西西里海兽人吓得魂飞魄散,容安忙大吼:“掩护王子!”他迅速带人挡住欲追杀敖沂的暗卫以及变异鲨。
“别回头,我没事!”敖沂一看就知道激战中的伴侣想回头,他立刻劝阻,说话时已经冲到海魂凹边缘,以身上又多了几个血口子的代价,一声不吭朝敖瀚扑过去。
敖玄一听就明白了,他牵制住了大部分海魂凹边缘的暗卫,见伴侣冒险赶来支援,他更是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将平生搏击战斗技巧尽数发挥!
远远看去,黑鳞巨龙宛如战神,所向披靡勇往直前。
“拦住他,快、快拦住他!”敖瀚饱受惊吓地后退,又惊又怒,瞪着侄子脱口而出:“沂儿,你——”
“住口!”敖沂一下子炸了,心想你处心积虑想置我于死地怎么还能这样亲昵地叫我小名儿?算什么意思?强忍伤口被海水冲涮的剧痛,敖沂突围之前就打定主意了的——把那枚哨子夺过来!
暗卫已经动手,动手就没回头路,只能一条道游到黑。
但可以争取变异鲨的控制权。
“你、你是自己找死。”敖瀚在后退中醒悟过来了,捏紧骨哨,手忙脚乱催命一般将变异鲨都召唤到身边,毫不迟疑地命令野兽围攻侄子,他自己则是慌不择路地被暗卫护着朝海魂凹深处逃。
“岂有此理!”敖沂气个倒仰,又不得不集中精力先对付大群不要命的食肉鲨。
不过此时的局面又发生了变化:敖玄牵制住不少暗卫、敖沂则被变异鲨围攻、罪魁祸首带人逃离。
因此,白玉石棺那边压力就小多了,容平大喊:
“您撑住,我们来了!”
“帮忙挡一下,我去夺哨。”敖沂匆忙交代,和不远处的敖玄几乎同时朝海魂凹深处俯冲下去,眨眼间消失在暗绿茂密的海草林里。
咕嘟咕嘟,凹地深处冒出了更多的微小泡沫,越发显得水质浑浊。
对王子的命令,龙卫只能服从——而且他们并肩作战已久,对敖沂非常信任……但他们还没来得吭声,缩在祭台角落里一动不动的龟族长老突然心急火燎地喊:
“沂王子?不能下去啊,你们没经验会迷路的!”
什么?
西西里海兽人顿时集体炸了,当即想冲下去把王子拽回来……然而,他们却被变异鲨拦住了去路。
*****
这是哪儿?敖沂呢?
当敖玄解决完穷追不舍的最后一个暗卫时,抬头四顾:
四周全是枝繁叶茂的暗绿海草,茎杆从手腕粗细到兽人合抱粗细不等,看不到根,也看不到头,置身其中连转身都困难;
低头看,凹地幽深不可目测,水质从暗绿墨绿过渡成黑色;抬头望……嗯,还好能大概辨认太阳光斑。
敖玄略微放下心,努力搜寻记忆,喃喃呼唤中途失联的伴侣。
“敖沂?敖沂?”
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待久了人会恐慌不安,幸好敖玄的家乡沂海普遍有这种苍茫的寂寥感,因而他并不觉得难受,但非常担心下落不明的伴侣,焦虑地四处寻找。
*****
“我是你伯父!”敖瀚气喘吁吁地喊,靠着一根合抱粗细的海草茎杆,胆战心惊地看着敖沂浴血奋战。
“你曾经是。”敖沂也喘,他这段时间连日操劳征战,根本没好好睡过觉,身上的伤口不停冒血,惊觉眼前一阵阵发黑,水系冰系力量都无法施展,强撑着说:“但你根本没把我们当亲人,你蓄意谋害我全家,所以……你不再是伯父了。”
你的屠刀,从未因愧疚醒悟而放下过。
比如眼下。
“那你想怎么样?”敖瀚见形势不妙,干脆有恃无恐地质问:“就算你不认我这个伯父,但我永远是,难道你还敢杀了我?”
“你——”
敖沂怒火中烧,还在跟三个暗卫缠斗,而且他知道跟进海魂凹的暗卫远不止这几个,只是不知道其他人究竟是逃了还是埋伏起来了……于是他的精力被迫分成好几块,小心翼翼警惕着。
“首先交出骨哨,其次交出剩余秘药,然后我会把事实告知父王与王兄,共同商讨做决定——但这一切基于、你必须、配合我。”
敖沂冷静提出要求,临危不惧,在狭窄的海草暗礁林中迂回进攻,他大吼一声:“啊!”,看准了,侧身撞击敌人,对方横着摔出去,脊背拍在尖锐岩礁边缘,瞬间“喀喇~”一声清晰可闻——对方摔断了脊椎,连声惨叫,迅速朝海魂凹深处坠去。
但敖沂也付出了代价。
“呃——啊!”敖沂腹部的伤口被敌人狠抓一下,险些洞穿脏腑,他本能地蜷缩、顺着对方力道卸势,原本风度翩翩的王子伤得白金鳞片大面积脱落,血流不断,粗重喘息。
“他不行了,你们快上!”敖瀚大喜过望,在旁紧张催促,心想要怪就怪你是西西里海的王子,死了推到变异鲨头上去就行。
难道今天要死在这里了?
敖玄呢?他引着那些敌人哪去了?
此时此刻,敖沂特别特别地想见对方一面。
“沂王子,对不住了。”剩下两个暗卫兴许是为求心安,谨慎靠近蜷着不动的敖沂时还小声嘀咕一句。
敖瀚屏息凝神,眼睛都不敢眨。
——如果死在这里,希望能被亲友找到,带我回西西里。
敖沂缓慢调整呼吸,蓄势待发。
就在两个暗卫伸爪探向他的护心鳞时,敖沂突然猛地暴起,放弃防守,用龙角龙爪和躯干作为武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先击穿其中一人的护心鳞,随即被重重撞到礁石上……幸好他果断用尾巴支撑着缓冲了一下,否则必定当场脑浆迸裂。
“啊!啊啊啊!”敖沂眼冒金星,意识模糊混乱,胡乱喊叫,脑海中接连浮现父母、弟弟、好朋友、圣湖伯父一家子等人的身影……
他呢?他到底哪去了?敖沂眷恋不舍地想。
左前爪和龙尾均已折断,腹部致命伤口鲜血流个不停,敖沂到最后完全是靠着拼劲和韧性在死战……同时也做好了战死的心理准备。
耳朵边,近在咫尺的地方,好像模糊听到“我是你伯父!”的惊恐叫喊,但敖沂没有停,心说:现在才强调是一家人?晚了。但凡我软弱无能些,血肉早已经被变异鲨生吞入腹。
“嗡~嗡~嗡~”耳鸣得厉害。
“嘭~嘭~嘭~”糟糕,心脏跳得太慢了。
敖沂虽然一直双目圆睁,但其实早就看不清东西:眼前不是泛黑就是冒金星!深度昏迷前的最后一眼,他……看到了缓缓朝海魂凹深处坠落的……金鳞龙。
“嗬,咳咳~”敖沂难受痛心,眼角有泪珠滑落,再不能动弹半分,同样朝深处坠去。
海魂凹仿佛也在哭泣,无数透明气泡升起,海草温柔摇曳,血水渐渐被稀释得无影无踪。
*****
“嘭~”一声,激起无数碎屑残渣,搅浑了海水,敖沂一头栽倒在海床上,昏迷不醒。
不知躺了多久,敖沂才挣扎着清醒过来,费劲抬头,打量四周,愕然喃喃道:
这是哪儿呢?
完全陌生的一片海:
非常冷,冷得周围看不到一丛海草和珊瑚,海床上也没有常见的虾蟹海贝,全是高低起伏的灰褐色岩石;海水是微浑浊的暗绿色,能见度极低——跟西西里海比起来,简直太不适合海族生存了。
想起家乡西西里,敖沂眼里有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