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稀记得,那时的娇娘虽样貌奇丑,却毫不以之为耻,还穿了一套极是惹眼的火红色劲装,勾勒出完美的身形,即便被云一逼得步步后退,身上还带了伤,嘴上却依旧不依不饶,甚至还出言调戏,举手投足间果决飒爽的风韵真真叫人移不开眼,现下却——
他心中正在感慨,却听一旁慕白小心翼翼问道:“你……打得过云一真人吗?”
明渊有些无奈:“我在你心中难道就如此不济吗?”
慕白连忙摇头,一面擎起酒壶为明渊斟酒,一面讨好道:“我只是很少见你动手。”
明渊白了他一眼,抬手将杯中酒饮尽,这才道:“云一敌不过我只得停手,这才让娇娘有了辩白的机会。原来那书生根本就是在颠倒黑白,娇娘确实曾与他欢好,但并非是要吸他精气,只是想尝尝鱼水之欢的乐趣,而每次欢好之后还会留下一锭黄金,作为夜资。”
慕白已不是那个刚刚从山上下来的小修士,明渊给他买的春宫图集也有认认真真地看过两三本,自然明白什么是鱼水之欢,想起那些光裸缠绵的躯体,脸上不由得一红,手抖了一抖,差点儿把酒倒到明渊身上。
明渊见他羞赧,笑着将酒壶从他手里接过,继续说道:“那时的娇娘自傲得紧,不肯幻化成美人形貌迎合他人,可世人皆爱美色,她这副样子不仅是同族,就连他族当中也没有愿意和她亲近的。机缘巧合,她有次见到个面貌丑陋、身材五短的男子去花楼享乐,只因出手大方,便倍受姑娘们青睐,于是决定有样学样,寻了个家贫的书生,与他说好,自己出钱,他出人,两厢情愿。”
慕白不通世事,故而也不觉此举有什么不妥,反而赞同地点头道:“这是个法子,至少各取所需,谁也不欠谁的,娇娘此举也算两全其美了。”
明渊苦笑道:“你有所不知,这人世间讲究男尊女卑,只有男子出钱买笑,极少有反其道而行之的,偶尔有之也都是心照不宣,偷偷摸摸私下进行,哪有娇娘这样大大咧咧、明码标价的?她自以为自己给的银钱丰厚,那书生定是高兴,谁知他明里收下那些银子,满脸堆笑地逢迎着,暗里却觉着自己被当作娼-妓作践,恨不得娇娘死。”
慕白不喜娇娘,可听到此处也不由得愤然道:“他不愿意,拒绝也就是了,为何还要找道士来害娇娘?”
明渊为他夹了一筷子鱼肉,摇头道:“这书生所为确实不对,但也并非不可理解。往好处想,娇娘是妖,他不过是个普通人,他是怕自己说了后娇娘翻脸来害自己。往坏处想,他是舍不得那些黄金,怕娇娘一怒之下将先前的夜资尽数收回,这才起了歹念。”
慕白听得入神,没心思继续吃饭,忙不迭问道:“那后来你们是怎么处置那个书生的?”
明渊摇头道:“我们什么也没做,云一倒是从中得了教训,自此明白了人心险恶,妖也并非罪大恶极,以后行事便不再那样莽撞冲动,而娇娘也没有去报复那书生,只是和他断了联络。不过想来他日后定是食不知味,睡不安寝,日日夜夜担惊受怕,只怕娇娘会突然从哪里冒出来找他麻烦,想来这样的惩罚也就够了。”
慕白感叹道:“娇娘虽是妖物,这心胸却比个饱读圣贤书的人还要大啊……可怎么又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他所指的当然不是娇娘容貌的变化,而是性情。依照明渊这番描述,从前的娇娘应是个敢作敢当、不流于俗的爽利女子,绝不会像现下这样一心想着依靠自己的美貌占人便宜,不劳而获。
明渊轻轻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沉声道:“想要与这世间既定的规则和标准为敌,往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最后还很有可能逃不过一败涂地的命运。娇娘曾跟我说,她瞧不起那些靠着美貌魅惑男人,从中获取好处的同族,可现如今她却也走上了那条自己过去不屑一顾的路,开始通过吸食男人精气的方法修炼,她之所以问我讨要清神丹,正是因为修炼过程中产生的浊气无法收敛,大概是怕引来厉害的佛道人士吧。”
他抬头瞧见慕白神情郁郁,只管低头把玩着手中的一双筷子,也不吃菜,便将那盘看上去最是美味的蟹粉豆腐往他手边推了推,笑道:“说来说去不过都是旁人的事,你倒是伤怀起来了。”
慕白茫然抬头,道:“我只是惊讶于一个人的变化会如此之大。”明渊口中的娇娘,简直和他今日所见的娇娘判若两人。
明渊笑道:“无论是人是妖,只要是活在这个世上的生灵都是会变的,你不也不再是一个月之前的你了吗?”
慕白一愣,随即也笑了,所谓当事者迷,旁观者清,他看娇娘在变,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第十五章 来客
吃过饭,明渊和慕白在城中东玩西逛了一个下午,直逍遥到日头偏西,这才找了一家客栈安顿下来。
那小伙计见他们二人只要了一间房,投过来的眼神中不禁带上了暧昧,可事实上,明渊要了房间只不过是为着掩人耳目,因为他今晚本也未打算在床上过夜——月上中天之时,两人便悄悄离开屋子,跃上客栈的屋脊上盘膝对坐准备修炼。
明渊开口道:“今夜并非满月,月华之中灵气有亏,你可辅以玉葫芦中贮存的灵气,从而快速提升修为。我会在旁为你护持。”
慕白应了一声,将缩小后挂在腰间为饰的葫芦向空中一抛,玉葫芦立时迎风而长,恢复了原本的大小。慕白又朝它轻轻一点,玉塞随即自行跳开,精纯清新的灵气在他的指引下化作一道白线没入丹田当中。
明渊见慕白开始闭目修炼,穷极无聊之下便将目光投向了这座夜色中的古城,白日里喧闹繁华的街市此刻都已销声匿迹,唯有城中西南角处依旧灯火交映,想来那应是花街柳巷的所在,那种场所也只有在这黑夜当中才会如斯繁华。
提起花街柳巷,明渊又不可抑制地想起了云一,他们初次相见正是在那花街柳巷之中。当时自己正枕在个肤如凝脂的小官人膝上,悠然吸吮着送到自己嘴边的酒,可头上的房顶却忽地就破了好大一个洞,紧接着一红一白两道身影便从天而降,在这原本旖旎的温柔乡中打得难解难分。
小官们吓得尖叫连连,还有几个雏鸟般躲到了他身后,他却笑呵呵地伸手搂过当中的一个,一面抚摸那滑顺的头发,一面有滋有味地看着这两人斗法。
明渊从前也遇见过不少道士,老的少的,厉害的不厉害的,可绝大多数都是死脑筋,满口匡扶正义、诛妖除魔,见到妖魔鬼怪不由分说便一剑捅过去,自以为这是在固守大道,实际上却是在滥杀无辜,连大道的边儿也没摸着。
所以在看云一的第一眼时,他顺理成章地以为这又会是一个无聊的道士,即便娇娘磨破了嘴皮,即便那个恶人先告状的书生在道义上并不占理,他最后还是会固执地奉行那套“妖邪之物,人人得而诛之”的金科玉律。
可云一却给了他一个惊喜,这位纯华派新任掌教真人的首徒,在查清事实真相之后,竟然当着众人的面儿,低声下气地向一只狐妖赔礼道歉。
小人之过,也必文。明渊预感到,自己这回或许是真的遇见了一位君子,却没猜到,他们二人之间的缘分绝不仅止于此。
明渊正在慨叹,心中忽有所感,转头一看,就见一只陌生的小狐妖触动了结界,正被黏在上面动弹不得。此前他就在自己与慕白二人身周设下结界,既是为防玉葫芦中精纯的灵力外泄,引来妖魔,也是为防居心不良者贸然打扰慕白静修,不料还真就派上了用场。
明渊以手托腮打量着自己的猎物,这小家伙应该刚刚学会化形不久,法术还很不济,乍看起来是个十一二岁的漂亮少年,可留神去瞧却能发现他头上还顶着两只毛茸茸的小尖耳朵,身后一条蓬松的大尾巴不安地动来动去,与结界接触的地方,手掌也渐渐有了变回兽爪的趋势。
与小狐妖充满愤怒的眼神对视片刻,明渊觉着无趣,一只小虫子罢了,先粘在那里等慕白修炼过后在处理完全来得及,可就在他刚刚准备移开视线时,却发觉似乎有什么东西藏在后面,正扯着那小狐妖的尾巴,试图将他从结界上揪下来。
明渊看了一眼慕白,确定他不会受到打扰后才悄悄起身,化成水气出了结界,果然就见那只小狐妖漂亮的大尾巴上正吊着三只小小的红毛狐狸,它们一个咬着前一个的尾巴尖儿,不停用力往下拽,可无论它们如何努力,被结界粘住的狐妖却是纹丝不动。
明渊不着痕迹地靠过去,突然显形一把抓住打头那只小红狐的后颈。小红狐吓得松了口,明渊趁机将它连带着吊在它尾巴上的另外两只小狐狸一块儿提溜了起来,笑眯眯地问道:“小家伙,这里又没有鸡可以吃,你们跑来做什么啊?”
吊在后面的两只小狐狸相继也松了口,“扑通”、“扑通”两声掉到了屋顶上,听那闷闷的声音重量大约都不轻,被明渊提在手中的小红狐则转了转红色的小眼珠,“呜呜”地发出了两声可怜巴巴的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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