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水抿了抿唇,什么都没有说,握着的药碗的手有点发紧,转身走了。
莲回才站起身,两腿酸胀,一瘸一拐的离开了神虚宫。
神山遍开缥缈,花生五瓣,有白蕊,花瓣如冰雪,这是神山独有的花,神之花,唯有神方可触碰。
莲回顺手摘了一朵,别在衣襟口,唯有触到缥缈,她方觉得自己的不同。
纵使她百无用处,可是,她是神,与生俱来的神躯。
走进木屋里,桌上摆着药膏,莲回轻笑了声,她是神,受了伤,也会自愈的,可是九舜还是多此一举的备药,该说她什么好呢?
逼迫她去神虚宫的是九舜,表示出关心的也是九舜。
莲回盘腿坐在榻上,毫无睡意,两指并拢,又开始全神贯注的练起御剑之术,“起!”,
“起!”,“起!”。
桌上木剑突然动了动,莲回大喜,只心神一松,木剑又不动弹了。
寻常木剑乃是凡器,若是有仙器,恐怕更好修炼,只是万神山的仙器都在神虚宫,她根本无法得到。
莲回冥思苦想,终是想起她娘亲月神曾经有一条纵云链,掉落在凛风崖下。
当时她曾问过娘亲,为何不凭借念力将纵云链召唤回来?
娘亲的眼神微怅,她说,若失去是天意注定,就算寻回,有一天也会失去。
后来,莲回为讨娘亲欢心,也曾去崖下寻过几回,只是那凛风崖地势陡峭,山风凛冽,更有灵兽藏身,皆是无果而终。
莲回打定主意,便打算再去凛风崖寻纵云链。
她先在腰上绑了沉重的铁石,这种石头密度重,看似小小的小块,沉重无比,又偷溜到九舜屋里,找到了一柄匕首,这便风风火火的赶去了。
到了凛风崖下,山风猛烈,遍地是巨大的石头,以及一种矮状的树,树冠小,树干粗大,牢牢的吸附在地上,此外的草藤花蔓都被风刮走了。
莲回刚踏入凛风崖就感觉两脚打颤,直往后翻,只得两手抓住巨石,艰难的往下去。
过了风口,风逝减小,靠着铁石的重量,勉强能在崖下行走,只是举步维艰,几步路已让莲回满头大汗,后背的衣衫都湿透了,她低着头,四处寻找着。
从崖下仰望,那棵她和娘亲依靠的辛夷树只有一点点的红色。
幼时,娘亲常常抱着她坐在树下,满目都是嫣红的辛夷花,开的灼灼其华。
娘亲温柔哄着她入睡,温暖的怀抱,沁人心脾的花香,还有娘亲低低的嗓音。
至少,能让她拥有一件娘亲的物件罢。
纤阿把月神、花神的物件全都放到神虚宫,她手里的那柄凝华剑就是花神传下的神器,
可莲回什么都得不到,月神的一支簪、一盒胭脂甚至一块丝帕都没有。
莲回想,纤阿定然是恨极自己害了花神,便也想让自己尝到失去娘亲的滋味,彻彻底底。
“能找到的,我一定能找到的”,莲回轻笑,
纤阿怎么也料不到,娘亲有一条纵云链落在崖下,除了她以外,没有人知道。
烈日当空,莲回猛地抬头,脑中一阵晕眩,眼前白光闪动,
她眯了眯眼睛,却发现不远处的一株矮状树干上,仿佛有光芒闪动。
走近一看,就见一棵粗壮的树干中间有层凹陷,莲回用匕首凿了凿,露出一点银芒来,
上面刻着月华纹路,赫然便是纵云链。
只是纵云链为何会嵌入在树干里面?
恐怕五百年前,纵云链从崖上掉落时,刚好套住细枝绿芽,此后树木茁壮,渐渐的,便嵌进树干里了。
纵云链的点点灵气注入树干里,故此株粗壮,枝繁叶茂,并且傲立在崖下,岿然不动。
莲回发起愁来,她要怎么用匕首,砍断这棵树,然后取下纵云链。
她凝望着纵云链,就见其突然动了动,心随念转。
叮叮的声音,纵云链如蛇一般,缓缓延展,离开树干,朝着莲回而来,盘旋着,
最后落到她的手腕上,缠绕几圈,变成一根细细的银色链子。
一种心领神会的亲切感觉自心底升起,莲回摩挲着链子,纵云链抖动着,发出欢快的响声。
“娘亲,我寻到了”,莲回高兴说道,她能感受到纵云链的点点灵力渗入体内,四肢变得有力量。
吼,只听得怒吼声,从崖下缓缓走出一头狮虎兽,龇牙咧嘴,颇为不善的盯着莲回手腕的纵云链。
纵云链以灵力滋养着崖下生灵,骤然灵力消失,自然让狮虎兽不悦,咆哮着朝着莲回冲来。
第4章 纵云
“去!”,莲回两指向前,喝道,纵云链静静躺在手腕上,她慌了神,知道自己这半吊子功夫根本无法驱使纵云链,吓得抱着树就往上爬去。
狮虎兽后腿微曲,轻巧的跃到树上,张开嘴就朝莲回咬去!
莲回吓得咕噜噜从树上滚下来,连滚带爬的往外跑去,完全记不得御物之术了。
“该死的老虎,这可是月神的仙器,你就不怕咯的牙疼吗?”,
莲回边跑边骂,解下腰上的铁石朝着狮虎兽砸去。
嗷呜,铁石重重砸在狮虎兽鼻子上,鲜血流出来,激的狮虎兽暴怒,张着血盆大口朝着莲回咬去。
莲回惊惶的靠在石头前,心想这回完了,她紧紧握住剩下的那块铁石,至少敲掉它一颗牙罢。
就在这时,凌空落下一个人影,缓缓站在莲回后方的大石上,狮虎兽呜咽了声,四肢伏地,温顺的埋着头。
莲回扭头,刺目的阳光,看不清人影,唯有那一片在烈日里翻飞的银色衣角,就像是翻飞的蝶翼。
纵是不看她的眼睛,也知道她此刻必是面若冷霜,眸光厌恶。
“宫主!九舜有错!请宫主责罚!”,九舜落在莲回跟前,诚惶诚恐的说道。
一巴掌重重的扇在九舜脸上,气氛冰冷而僵硬。
莲回站在九舜跟前,“九舜她没错!是我自己来的,跟她有何关系!”。
刺目的阳光照进莲回的眼底,她睁不开眼,看不到纤阿的神情,却知道此刻的纤阿定然是生气的。
因为纤阿从小生气时,就是惜字如金,沉默寡言。
手腕突然刺痛,就见纵云链突然离开手腕,往上掠去。
“还给我!”,莲回喊道,纵云链轻轻落在纤阿的手掌心,在阳光里发出点点璀璨光芒。
“那不是你的!是我娘留给我!!你没有权力拿走它!!”,莲回怒极喊道,
纤阿垂首,脸颊掩盖在阴影里,她缓缓阖上手掌,“你还不配拥有它!”。
莲回紧握着手掌,只感觉屈辱和委屈,浑身轻颤着,“我不配,难道你就配吗”。
又是一巴掌打在九舜脸上,“你便是这么教她的”,纤阿冷声斥道,“不知规矩!”。
九舜双颊红肿,嘴角出了血,跪倒在地,不敢出声。
纤阿转身掠走,银色锦袍遮天蔽日的挡住烈日,唯有阴影笼罩,就如在她笼罩下的万神山,让人感到窒息压抑。
回去的路上,九舜一言不发,莲回偷偷瞥她,塞给她丝帕,“擦擦嘴”,
九舜没有接,反而朝着她摊开手掌,莲回愣了楞,才不情不愿的把匕首递给她,“借来用用而已”。
莲回下意识摸了摸空荡荡的手腕,心里难过,便取出草蚂蚱握在手里,缓缓说道,
“九舜,我总有一天,会离开这里的”。
九舜的脚步顿了下,继续往前走。
“我会提前给你留信的,你立刻就逃出缥缈,这样宫主就不会罚你了”,莲回认真说道。
“你以为,真的逃的了吗?”,九舜眸光沉沉的望向莲回,
“逃,便有一分胜算,不逃,什么都没有”,莲回笑了笑说道。
眼看着要到纤阿的六百岁生辰,万神山忙碌的筹备着。
山外不断有贺礼送来,皆是为了讨好神虚宫的主人。
莲回坐在木虚峰崖边,晃着腿,嘟囔道,
“也不知今年是谁在张罗,闹的万神山都不消停了”,
“宫主不喜热闹,唯有生辰宴,允人操办,也是万神山最为重视的事”,
九舜走到她身后,说道,“主人,可想好给宫主生辰礼了?你毕竟是...”。
“啰嗦”,莲回捂着耳朵,说道,“她有那么多的贺礼,难不成还惦记着我的?”,
“去年你送宫主的那颗鸟蛋,九舜瞧着也...”,
“别提了”,莲回打断了她的话,
“你都不知那些人在背后是怎么取笑我的?说是,堂堂神族,就拿出一颗鸟蛋当贺礼”。
九舜静静看着她,“主人何必在乎旁人看法”。
“我练功去了”,莲回佯装正经,实则躲开九舜。
自木虚峰走到苍木林,吹了声口哨,通体雪白的山风自林间欢快的跑来,亲昵的在她身边蹭着,“走,去神木涧”。
莲回跨到山风背上,如疾风般朝着神木涧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