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因为某些事情,修尔让贝丝将他的寝室钥匙顺便给艾艾一份儿。他的寝室钥匙至今为止只有五个人手上有——贝丝、妮丝、艾艾、阿尔塔斯和修尔自己。
修尔对贝丝和妮丝是绝对信任的,而将阿芙拉带进他的寝室的人也不可能是阿尔塔斯和他自己,想来想去只剩下艾艾最具有嫌疑了。
现在看来,果然是这样呢。
艾艾继续说,“其实将阿芙拉·肖特小姐送到您的寝室的那一瞬间我就后悔了,可是我没办法将阿芙拉·肖特小姐带走,因为丽达家族事先安排好的其他仆人不会允许我这样做。”
修尔心头微微一动,但他脸上仍然没有任何表情。艾艾一直在悄悄观察着他的脸色,见状艾艾开始绝望了。
“修尔少爷,我这么对您说或许有点儿失礼——其实我在第一次看见您的时候,就认为您很像我的弟弟,并且还是同父同母的亲弟弟。”
“什么意思?”修尔皱眉。
“啊,您千万不要误会,修尔少爷,我的那位亲弟弟在几年前就逝世了,他离开这个世界那一年正好满十六岁。”艾艾不自觉地抬眼注视着他,“修尔少爷,您跟他真的很相似,无论是相貌、脾性、还是气质。”
“是吗?”修尔淡淡地说,“那么你的亲弟弟一定是个糟糕透了的孩子。”
艾艾愣了好一会儿,她赶紧说道,“才不是这样的呢!无论是您还是我的亲弟弟、都是非常优秀的孩子啊!”
修尔没有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他冷着脸问道,“为什么你直接承认你就是丽达家族安排在这里的人?如果你想要否认,其实有很多方法不是吗?”
“因为我不愿意继续欺骗您了,说实话,带有目的去接近您的这些日子我难受极了。尤其是按照丽达家族的吩咐将阿芙拉·肖特小姐带去您的寝室以后,我产生了一种深深的罪恶感。”
“你想要弥补你的罪过吗?”修尔忽然问道。
“什么?”艾艾愣住了,她没有想到修尔会这样问她,“噢,修尔少爷,我的意思是……我当然渴望能弥补我的罪过,但是……”
“没有但是,如果你想要弥补,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当然你也有选择拒绝的权利。”修尔的声音更加冷了,“假如你拒绝了,那么就等于选择死亡。”
“我愿意接受这个机会。”
“很好。你应该知道卡兰城堡有哪些仆人是丽达家族安□□来的吧?将你所知道的这些人整理成一份名单交给我,明白了么?”
“可是……修尔少爷,您想要将这些仆人全部换掉是吗?”
“把他们全部换掉显然不现实,我只是想要适当地提防一下他们而已,我可不愿意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死去。”
最后一句话让艾艾有点儿心疼,大概是想起了年少逝世的亲弟弟,她立即就答应了下来,“好,我会努力完成您交给我的这个任务!”
修尔盯着艾艾离去的身影,唇角微微翘了翘。最近贝丝教会了他一句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修尔歪了歪脑袋,原来装可怜真的那么有用啊,无论是对脑子坏掉的阿芙拉还是对智商正常的艾艾。
嗯,等阿尔塔斯回来的时候一定也要对他试一试……修尔的思绪开始飘得很远。
**
虽然修尔勉强算是解决了阿芙拉事件,然而这件事情并不是没有后续的。
当天晚上修尔只睡了一小会儿,天亮了他就从床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地站在巨大的穿衣镜前穿好衣服。
浅白色的头发似乎有点儿长了呢,修尔看了几眼镜子里的少年,用纤细的手指将软软的发丝随便抓了抓。他一向不喜欢梳子,也只有阿尔塔斯会很耐心很仔细地替他梳理头发了。
柔软的发丝很快就温顺地贴在少年的脸颊上,看起来挺有点儿一丝不苟的样子。看见自己用手指梳理将头发整齐,修尔转而去穿鞋子。
等他穿戴整齐,毫不意外地听见敲门声准时响起。修尔走过去开门,门外,贝丝朝他微微一笑,“修尔少爷,请先跟我去漱洗,然后再去享用早餐。”
修尔“哦”了一声,面无表情地点头。
早餐修尔吃得很慢,因为他需要强迫自己多吃点儿东西。这个时候修尔总会忍不住胡思乱想——如果阿尔塔斯在他身边该多好啊,有阿尔塔斯哄他吃东西,这些早餐就不会那么难以下咽了……
但现实就是阿尔塔斯不在他身边。于是修尔只能一边默默想念阿尔塔斯、一边闷闷地把早餐吃完。
“修尔少爷,卡罗儿大人想要见您,他已经等了很久了。”看见修尔吃完早餐,贝丝才对他说道。
“哦,我马上过去见他。”
卡罗儿是太希特家族的准继承人,虽然修尔现在是王者之位的准继承人,但他暂时还没有不去见卡罗儿的权利。
修尔无声地叹了口气,其实坐在这个位置上挺憋屈的,他完全可以想象他的母亲大人这么多年来究竟是怎么度过的。
少年闭了闭眼睛,直到从眼底涌上来的那一抹潮湿消失了,他才轻声对贝丝说,“我们走吧,贝丝,去见卡罗儿·太希特。”
**
但是修尔和贝丝看见卡罗儿的时候都愣住了。
卡罗儿倒在地上一副不省人事的样子,修尔心头猛地一沉,他立即按住有些慌乱的贝丝,示意贝丝不要发出太大的声响。然后修尔径自走过去检查卡罗儿到底究竟是死了、还是仅仅是昏迷。
“修尔少爷……”贝丝忐忑不安地看向处变不惊的少年。
少年没有理会她的叫唤,过了一会儿,他得出结论,“卡罗儿·太希特已经死了,但他的身体还是温暖的,大概是刚死亡不久。”
贝丝稍微镇定下来,她说,“卡罗儿大人是太希特家族名义上的准继承人,他在卡兰城堡死亡,大概就是太希特家族策划已久的吧?太希特家族的目的是诬陷您。”
“嗯,这些我当然知道。”修尔索性坐下来,他捧着脸颊蹙起眉头开始冥思苦想,“所以现在我们不能出去,外面有不少太希特家族的人,一旦我们出去了,杀害卡罗儿·太希特的罪名就属于我们的了。”
贝丝聪明地没有说话,她知道修尔正在思考解决的办法,同时这位小少爷的处变不惊也令贝丝叹为观止。
刚才如果不是修尔按住她,她看见卡罗儿的尸体的第一反应就是冲出去喊人,可是这位小少爷却能在电光火石之间就把一切都想透彻……他跟女王陛下相比毫不逊色,甚至可以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在贝丝感慨的时候,修尔却觉得烦恼极了。想来想去他仍然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最后少年索性直接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割断了卡罗儿的喉咙。他望着喷涌而出的鲜血,干净的小脸渐渐沾染了尚且温热的血渍。
修尔一边吩咐贝丝将周围的东西弄乱,一边将殷红的匕首慢慢擦拭干净。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贝丝将室内的东西弄得凌乱不堪,然后收回视线,干脆利落地将冰冷锋锐的匕首直接捅进自己胸口的位置。
感觉很痛,这让修尔微微皱了眉头,但是他的眼神很淡。
“贝丝,你可以出去喊人了。”
修尔坐在地上背靠椅子,他用力抽出胸前的匕首扔出窗外,然后伸出一只手紧紧按住那道深深的、并且还在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最后,修尔闭上眼睛轻声对贝丝说着。
贝丝眼眶红了。
但贝丝是个聪明人,她很快出去把人喊了进来。最终在贝丝的描述下,这起一死一伤的事件变成了“卡罗儿突然出手想要杀害修尔,修尔竭尽全力反击,在被卡罗儿重伤之后失手杀掉了卡罗儿”。
因为修尔确实受了重伤,而当时的目击者又只有贝丝,太希特家族的人当然不会深入调查这起事件,因为卡罗儿的死亡本来就是他们一手安排的,假如真相暴露了,对他们太希特家族而言有百弊而无一利。
说到底太希特家族还是因为心虚,于是贝丝的陈述就成为了众人眼里的事实。
贝丝将这起事件的后续发展告诉修尔的时候,修尔正躺在床上发呆,圆溜溜的双眼不知道在看哪里。
贝丝见修尔由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她禁不住担忧起来,“修尔少爷……”
“我没事……”修尔闭上眼睛说道,后面的话他说得很轻,不知道是在喃喃自语还是对贝丝说的,“坐在这个位置上真是憋屈死了……明明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啊……”
贝丝眼眶微红地注视着少年苍白的脸庞、紧闭的眼睛、淡米分的嘴唇,卡兰城堡现在已经没有治愈系魔法师了,所以少年身上的伤根本无法快速痊愈,只能用最普通的方法慢慢治疗。
“修尔少爷,那么您想要什么?”贝丝呢喃出声。
修尔重新睁开眼睛,目光却没有焦距,“我只想要阿尔塔斯……阿尔塔斯……”
少年纤细的身体上密密麻麻缠绕着洁白的绷带,这让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仿佛都变得脆弱无助起来。一旁的妮丝无声落泪,贝丝红着眼眶低声说道,“修尔少爷,您命令阿尔塔斯先生回来吧,您现在非常需要他,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
阿尔塔斯是治愈系魔法师,贝丝知道。她希望修尔能够快点儿好起来,多一点儿快乐、少一点儿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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