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灵谣把药盒又丢回到她的手里,一脸阴晴不定的往屋内走去。淳实送来的早膳并不算丰盛,但对于肚子饿的人来说,还是禁不起那香味的诱惑。
易灵谣兀自拿起个包子,坐在床边小口吃了起来。
云昭则一言不发的站在她跟前,刚刚急着想解释,这会儿却又一句话都不说了。
她再笨也看得出来,易灵谣不想听她为淳实说话,哪怕她说了实话,淳实也无过错,谁又能说得准易灵谣是不是因此就真的会放过她。
好在她这点心思没让易少主知道,否则易灵谣还得被她气笑——原来她在云昭的心里还真是和易天璃没什么区别。
然而易灵谣也不说话,光吃东西,吃了一会儿才又从怀里掏出几张纸来,甩手递到云昭的面前。
云昭疑惑地接了过来,逐字逐句的看了一遍。
云昭:……
“看完了有问题么?”易灵谣问。
……能有什么问题?
“属下明白。”云昭说,面上却根本看不出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易灵谣被噎了一下,她随即喝了口水,却没有立刻纠正什么。
她把最后一点包子皮塞进嘴里,等吃完了才慢悠悠的开口,“既然明白了,那我就给你定几条规矩。以后易天璃的规矩你可以不执行,但是我这几条,你必须做到。”
云昭不敢有疑,“少主请讲。”
易灵谣说,“第一,不准称呼我为少主,你只有谣谣一个选项,叫错一次,二十大板。”
“……”
“其二,不准自称属下,说错一次,同样二十大板。”
云昭抬眸显然想说点什么,易灵谣却不容打岔,“其三,我不管你私下里有什么小动作,或者和别人有什么小动作,我都可以不管,只要不危及到天极教……简单来说,只要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叛教,我都不可以不计较,所以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对那个小丫头怎么样。”
易灵谣虽然不待见天极教,但也从未想过真的让它灭了,毕竟这处说到底,也是她自己的老巢,易天璃说到底,也是她的亲娘。
易灵谣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云昭在听完这句话之后似乎轻轻吐出一口气来,整个人也没那么紧绷了。
可越是这样,易灵谣不爽的小心思就越是作祟的厉害,“其四!”她突然抬高了音量,“你可以给自己求情、解释,但不可以给别人求情解释,我不是不讲理的人,对错我自会分辨。”
越往后说,就越是离谱了。
“另外,你不许和任何人有过密的接触,男女不论!”
一路听下来,易灵谣作为结尾的这一句似乎才是她要划的重点。云昭有点茫然,但她聪明在并没有把这种茫然写在脸上,而是毕恭毕敬的俯首道,“我知道了。”
很好,至少不是“属下”了。
易灵谣一通发泄完了,才有点落地的感觉,她又看了一眼云昭手里的药盒,很是妥协,“说吧,怎么回事?”
云昭便仔细的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结果还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易灵谣还是挺诧异的,这小丫头片子辛辛苦苦攒下来这么一颗解药,到头来却冒着这么大的风险,直接送给了云昭。
她得对云昭多上心才行?
易灵谣咬着手指,她有些纠结自己是不是已经被那丫头比下去了。
“她是不是喜欢你?”
云昭想过自己说完真相之后,易灵谣可能会有的很多种反应,但是这个问题却是她始料未及的。
喜欢?哪种喜欢?
听易灵谣的语气,她想问的大概不是最普通的那一种。
云昭未答,易灵谣便继续说,“这么不要命的给你送药,很显然,她觉得你的命比她的重要。”
她说着话人已经起身走到了云昭的跟前,末了又觉得不够近,于是又往前走了一小步。
云昭下意识的想后退,但结果却纹丝未动。
易灵谣看着她的脸,像是不想错过上面任何一点点微小的变化,但她依然什么也没看到,就听云昭沉声道,“她一厢情愿罢了。”
话是这么说,但也不排除反向庇护的嫌疑。
不过易灵谣没打算深究,云昭的这张脸像是有着某种魔力,就近看的久了,容易上瘾,也容易迷醉。
别说是个小丫头,就是她也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心思。
“东西收拾完了么?”
“……没什么可收拾的。”
易灵谣伸手撩了一下她耳边的那缕碎头发,细腻柔软,拂在手上有些痒。云昭就像是个石头人一样随意她如何动作,最后易灵谣把头发定格在她耳后的时候碰到了她有些发烫的耳朵。
这种顺从不知是好还是不好,易灵谣想,如果硬要选一个喜欢的对象的话,那丫头和她,不知道云昭会选哪一个。
“云昭,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一生会和什么样的人携手度过?”
“没有。”云昭不假思索。她说的是实话,是每一个天极教的杀手都会选择的实话。那些平日里沉迷烟花柳色的男人亦然,他们可以今宵有酒今宵醉,表面肆意畅快,但心底谁都不可能奢求到寻常百姓的“携手余生。”
易灵谣收获到一个意料之中的回答,她并无恼意,反而笑了笑,“那从今天开始,你可以想一想了。”
易灵谣从她的身侧让开的时候,云昭抬眼看了一下小姑娘发丝浓密的脑袋。只有云昭自己知道,刚刚对方近在咫尺的时候,她的精神有多紧绷。
这种紧绷并非出于畏惧,但究竟是因为什么,她却又根本说不清楚。
“时间还早,你可以再休息一会儿。”易灵谣说,“不知道你听说没有,这次和你去恒山派的还有一个人。”
云昭的脸上分明写着“不知道”。
易灵谣有些闹心的说出了那个名字,“齐无乐。”
齐无乐这个存在在天极教里算是挺特殊的,他不在五宫杀手的名单之列,也够不上护法、长老等高位,之前易天璃想说给他个堂主或是舵主的职位当当,他又嫌远,说是不想离开爷爷所以拒绝了。
易灵谣一直在想,齐长老当年一定是立过特别伟大的功劳,才能让齐无乐在天极教里混的这么潇洒自在,就连易天璃都很是喜欢这个后生。
易灵谣伸了个懒腰,困劲儿这会儿有点上来了,她看了一眼云昭的床铺,“你睡不睡?”
云昭还没来得及回答,易灵谣已经搭上了她的肩膀,牵着她往床边走,“来吧来吧,一起再躺会儿。”
☆、28
坦白来讲, 易灵谣原本确实是有点不规矩的念头的,同床共枕什么的,很难不让人想入非|非。
但是不管是怎么不规矩的念头都在她沾床躺下的那一瞬间消散一空, 一方面她是真的觉得困意汹汹, 一方面她虽然喜欢云昭,却还没有无耻到要用身份地位来压迫对方附和她的地步。
易灵谣眯着眼睛, 勉强约束自己保持着一个还算好看的睡姿,但过了一会她就侧了个身背对着云昭,或许是觉得这样更舒服一些。
这床到底不比天祺殿的大床, 硬的像个石头,回头她一定要让云昭多加几层铺盖。
云昭直到床上的人没了动静, 也都始终只是在床边坐着,她还以为易灵谣小性子上来无论如何都得拉着她躺下才能罢休, 结果对方压根就没留多余的心思给她,自己睡的倒是很香。
但要说易灵谣一秒入睡也不尽然, 她躺了一会之后还迷迷糊糊的冲着云昭胡乱的摆了下手, 含糊不清道,“睡会吧……赶路也很累的……”
云昭不置一词, 她只是静静的看着易灵谣躺在那处的身影, 她的床铺不是很大,所以尽管一坐一躺, 她们之间也并没有拉开多大的距离,还是一伸手就能碰到。
不过她没有真的伸手去碰,而是拉过一边的被子轻轻的往易灵谣的身上盖了盖。对方对她的这个举动浑然不觉, 只是过了一会儿后像是不太高兴似的又把被子给蹬了。
云昭没有躺下,她倚靠着床头坐着,等到易灵谣的呼吸彻底趋于平缓后才闭了闭眼睛,开始闭目养神。
恍惚间她似乎又回到了不久前还在幕阜山上的时候,她和易灵谣也是睡得这般近,不过一个床上一个床下罢了。那段日子她虽然总以为自己将不久人世,却不得不承认,是她过得最舒心自在的一段时光了。
云昭的面色渐渐松弛下来,嘴角是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轻浅弧度。
两个人不知道睡了多久,又或许并没有多久,云昭在沉重的敲门声响起第一声的时候就睁开了眼睛,这声音和淳实的敲门声大相径庭,一个小心翼翼,一个生怕她耳聋听不见似的。
她迅速起身,脚步无声的走到门前,在对方准备锤第三下的时候将大门拉开。
齐无乐的拳头差点就砸在了云昭的脸上,好在他收的及时,不过哪怕那拳头已经近在咫尺了,他似乎都没瞧见对面的女人眨一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