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雨停了我们就上山,下雨地滑,走路太危险了。”我解释道。其实如果是我灵力充沛之时,什么时候上山都无所谓,风雨奈何不了我。可惜如今灵力已近枯竭,万一发生什么事情,我怕护不住他,思来想去,还是稳妥为上。
唉,真是狐算不如天算,想我修炼千年的九尾狐仙,竟然还有如此落魄的时候,若是被当年一起修炼的妖精们知道了,还不得笑掉大牙。
洞中狭窄,无拂不得不半边身子都靠在我身上,少年微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纳衣传来,搅得我心猿意马。
多日赶路,无拂都没有好好休息过。现下他靠着我,眼眶深陷,满脸倦容。我心疼地抚了抚,劝道:“你睡一会儿吧,等雨停了我叫你。”
“嗯。”他乖顺地闭上眼睛,睫毛颤了颤,“鹿土,你有什么愿望吗?”
“愿望?当然有啦。”我想像话本子里写的那样跟你度一世眷侣,可惜这话当着本人的面根本羞于开口。
“是……修仙么?”
我愣了愣,没想到自己当初无心撒下的谎言最近总被他一遍又一遍地确认。我琢磨着要不要等他成事下山之后就跟他说清楚,免得他一心挂怀。当下显然不是个好时机,我轻咳一声,抬袖遮住面容:“是、是啊。”
他静默了片刻,轻声道:“我知道了。”
说完他便沉沉睡去,留我一个抓耳挠腮地揣测他到底知道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端午节安康~
【最近被好几个人提醒端午节不能说快乐……orz
☆、佛曰
大抵是连日奔波再加乍暖还寒的天气,无拂疲倦至极,睡得很沉。我小心地托着他的肩膀,不露痕迹地把他抱在怀里,调整姿势为他遮风挡雨。
舜若寺伙食粗鄙,僧人常常饥一顿饱一顿,无拂少年骨架已成,却没几两肉,突兀的骨头抵在我的胸口,固执地抵抗着我的靠近。
狐狸的体温比常人要高一些,无拂循着热源,无意识地往我怀里拱了拱。我摸摸他光亮的脑门,几番犹豫,还是没敢吻下去。
这样已经很好了,我对自己说。无拂不再像最初那样拒我于千里之外,他在需要帮助的时候会向我求助,在面对危险的时候需要我的陪伴,也可以像这样安然缩在我怀里睡着。
我从澄镜那里没能得到的安稳宁静,正从无拂身上一点一滴地汲取。现在想来,我对澄镜的执念,也不过是想像现在这样,互相依偎着躲一场春雨。
我想我应该知足,不能贪心奢求更多,否则就会像澄镜那样,竹篮打水一场空。
春雨贵如油。
须弥山巍峨伫立,山风呼啸,掠过丛林劲草。雨声渐小,淅淅沥沥地下着,从树冠滴落草尖,再融入泥土,润物细无声。我的心中像有暖流徐徐流淌,跨过高山,越过险滩,最终汇入一片汪洋。枯竭的灵脉充盈着另一种温情,五脏六腑都暖和起来,像极了冬日里变成原形躺在巨石上晒太阳。
我从未有过如此的满足,似乎我一直在追寻的,一直在等待的,就是这一刻。
这一刻,我甚至在心里原谅了澄镜。
我对澄镜的执念,有爱也有恨,更多的,是一种不甘心。不甘心付出百年一无所得,不甘心等待千年仍是虚空,不甘心自己抓不住求不得。
说起来,澄镜并没有对不起我,我不过是浪费了几百年的时间,付出了一颗真心罢了。他百年来对我的感情未曾有过回应,还劝我不要执着,待我终于挨到他松口,留下一句话叫我等他,他却又一转身入了轮回。
一切皆因我的执念而起,我不该怨恨他不回应,更不该把轮回等待的痛苦算作是他的过错。
毕竟,我付出真心、跳诛仙台、等待轮回,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而无拂,也是我自己的选择。
澄镜曾经说,他愿渡爱欲之关,得一世圆满。现在想想,我所求也不过如此。
曾经我以为自己的心愿是修仙,成仙后我发现仙人也没甚特别。我之前在须弥山无聊度日,到了仙界依旧无聊度日。跳诛仙台,不仅是为了追寻澄镜,也是因为我对仙界日复一日无聊生活的厌倦。
澄镜与我不同,他一早知道自己要什么。而我竟然到现在才发现:我寻寻觅觅九世轮回,不过是想与之相伴一生,得一世圆满。
佛祖许我轮回十世,我已经错过了前八世。不如就这一世吧,我愿与无拂,一世陪伴,一世圆满。
……可是无拂呢?
我低头看他纯真无邪的睡颜,在住持的禅房内,他口口声声说已经知晓心中所求。可他到底求的是什么呢?我猜不透。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雨彻底停了。
我轻柔地唤醒无拂,等他清醒过来,准备登山。
须弥山主峰无路可通,通体皆是光溜溜的石壁。能上主峰的妖精都已学会腾云驾雾的法术,凡人若是想登山,光靠徒手攀岩就是一场苦行。
如今我的灵力已经不足以支撑一妖一人腾云驾雾,宓姑指了一条较为稳妥的登山路线,我还是不大放心,敲了敲地面,招来了土地。
土地还是穿着它那件皱皱巴巴的小袈裟,凑近我嗅了嗅,两只眼睛一眨又要涌出泪来:“阿尘,你如今……怎么衰弱至此了……”
我一把捂住他的嘴,唯恐无拂看出什么倪端。把土地转了个弯朝向无拂:“这位是舜若寺的无拂大师,你认识吗?”
他果然被无拂吸引了注意力,不好意思地整整身上的袈裟,颤颤巍巍地扑倒在地拜了拜:“无拂大师,我……我是此方的土地,我……我平日里常去寺里听你讲经……”
无拂微微一笑,把他扶起来:“无拂才疏学浅,你去听的,只怕是我们寺里住持吧。”
“啊……不,是你!自从上次我看到阿尘和你在一起之后,我就有时候会到贵寺转转。有时候晚间你会在房内研习佛法,我就在附近听着你的感悟,受益良多……”
我忍不住磨了磨牙,原来这土地老儿还有偷窥的癖好,我在须弥山修行千年怎么就没发现呢!不对——怪不得每次我修炼受伤他都能及时发现!难不成我以前也被他窥探了无数次了么!来不及细想,我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提将过来,附耳问道:“你去舜若寺里干嘛?”
“我……你上心的人,我就想着帮你留意下……”土地从我手中扯回衣领,局促地翻弄着袈裟,畏畏缩缩看向无拂,“还未向大师道谢,多谢大师指点。”
“道谢就不必了,我也算不上什么大师。”
我心道这就是无拂自谦了,他前世澄镜可是如来佛祖座下的得意弟子,深谙佛法至理。无拂虽是一介凡人,在佛学上却一直很有天赋,土地能得他一二,已是绰绰有余。
“好了好了,土地,你刚好就还了无拂这个人情吧。”我站起身,将计划同两人细细道来,开始向我和无拂身上施法。
有宓姑在袖中指路,土地搬运石块垫在脚下,我再用灵力虚虚托着以防万一,我和无拂开始攀登主峰。饶是如此万全,也花了一天一夜。
等我们终于到达竹贤洞的洞口,两人皆是累得气喘如牛,浑身乏力。我试着抬抬手指,想捏个干衣诀,竟再也使不出一丝灵力了。这身人形只靠皮肉经脉内残存的灵力,也不知能维持到几时。
我谢过土地,与他订下下山的约定。他点头应了,欲说还休地看了我一眼,“噗呲”一声钻入土里,消失不见了。
我喘匀两口气,问无拂:“反正竹贤洞已经近在眼前了,我们要不要休息半天再进洞?”
他摇摇头,望向幽暗深邃的洞口,低声道:“事不宜迟,否则就来不及了。”
“你不是去闭关修行的吗?有什么来得及来不及?”我心下好奇,“不过是早顿悟一会儿晚顿悟一会儿罢了,有什么关系?”他们佛家,对大彻大悟似乎都有一种莫名的执着,我着实无法理解。
他还是摇摇头,坚持道:“反正进去打坐也是休息,你就在外面等着吧,我一个人就行了。”
我想陪他一起进洞,也被他婉拒:“多谢你的好意,然清修最忌讳打扰,我独自一人反而事半功倍。”
我想起竹贤池的寒冷刺骨,叮嘱他:“你万不可靠近那池水,温度太低连妖精都难以承受,凡人可是会冻死人的。其他应该没什么了,宓姑和土地都说洞里很安全,没有妖精在。不过我担心你身体受不住,如果觉得难受就早些出来,得证大道也不急于一时嘛!”
他顿了顿,垂下眼眸,答道:“我知道了。”
我把身上携带的干粮尽数给了他,不知道他会在洞里待多久,我计划着再替他去寻觅些野果以备不时之需。
目送无拂一步步走向洞口,我的心忽然砰砰跳动起来,鼓噪着像是要破膛而出。
灵光一闪,我想起当初在池水中修炼时,求了些什么。
那时我已经被冻得神志模糊,还念叨着快些成仙,隐隐约约脑中响起一个带笑的声音:小狐狸,你想成仙,拿什么来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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