寰宇宗之所以在阵法领域有这么高的造诣,其中有一个重要原因,是姬家的血脉。
用姬家人鲜血绘制的法阵,成功率能成倍上升。这是姬家的不传之秘,也是姬家的弱点,试想,如果渴望阵法的强大力量而集体捕杀姬家人……
“他会的。”姬神洛没有抬头,继续画着阵法,“他要的是他的师弟赵启声,不是梓莘。”
两人交谈时,一旁的数十人都仿佛不存在一样的安静,他们是各家各宗门派来的精锐。
“进阵了!”姬神月大喊。
众人默契地同时发动元力,输送给站在阵法中央的姬神洛。
顿时,金光四起。
梓莘痛苦地嘶吼,仿佛受伤的野兽,那突然爆发的金光对他造成了无法逆转的伤害。
他的衣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侵蚀,金光开始融化他的灵魂。
梓莘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伤害,相对的,赵启声的灵魂也有了一定的损伤,但这有着“除魔破邪阵”这种中二风浓浓名字的阵法十分高级,它在一定程度上能区分攻击对象,但难免殃及池鱼。
看着赵启声时不时变化的脸上流露深深的痛苦,容贵内心仿佛有什么东西抽了一下,却忍住了。
“我知道你怪我把你卖了,但我想要的是我师弟赵启声不是梓莘那个魂淡啊!挺过这关就能自由了,实在不行我俩床头吵架床尾和嘛……”容贵嘀咕。
不知为何,说出这句话后,一直在阵中挣扎的梓莘突然平静了下来,整个人自内而外流露出静如明月般的气息。
容贵瞳孔剧烈睁大,脸上露出狂喜。
阵中的少年抬起头,朝他微微一笑,那双清澈的眸子里,盛满似水的温柔。
他轻启唇,说了什么。
就在这时,阵法轰鸣,一道落雷从葬龙池的空洞劈下。
“……你说什么……”容贵眼睁睁看着赵启声被封印阵吞没,却因为双脚被地底突然钻出的藤蔓固定住,只能继续无意识地说着那句未完的话:“诶?再说一遍……风有点儿大我听不清啊……”
回答他的只有轰鸣的雷声。
梓莘山前。
剑灵宗和玉梓教的弟子大多赶去了化渊,剑灵宗是要阻止扶摇复生,玉梓则是要唤醒扶摇。
“小鱼,好久不见了。”白悠悠的脑袋晃晃悠悠,可爱的小脸上满是重逢的欣喜,如若不看牧鱼板着的脸,一定会认为这两人关系不错。
他们关系一点都不好,他们是宿敌。
“白悠悠,你我皆是宗门之主,此次胜负,便可看作是两宗之间,恩怨的化解。”
“一言为定。”
两人沉默不语,等待动手时机的到来。
看似平静,实则蕴含无限杀机,不动则已,动辄——翻天覆地!
把断剑刺入白悠悠的胸腔,牧鱼大口喘气,摸了摸自己的心窝,鲜血泅洇。
他抬头望着天空,俊秀的脸上流露一丝悲凉,他沉默,随后低声唱吟,“寒波澹澹起,白鸟悠悠下。怀归人自急,物态本闲暇。壶觞负吟啸,尘土足悲咤……”
牧鱼仰躺,望着碧蓝如洗的天空,缓缓闭上眼睛。
“我一直期待和你好好对决。”罗霄说着。
“我也是,不过不是敌人的身份。”花子望着眼前的故人,叹了口气。
罗霄道:“魔修与正派,终归是殊途。”说罢,剑尖直指。
花子笑叹:“就算现在去化渊,也无用,罢了,暂且在这儿陪你一陪,也算是了却一桩心愿。”
“你说的陪,可是要命的。”
“放马过来,让我教教你君臣之道。”花子轻佻地笑着,向上翘起的眼角带着玉梓特有的魅惑之感。
这让罗霄有种错觉,在他面前的,是那个年轻强大的少年帝王,花无言。
一瞬间的失神,剑尖的寒光已到眼前。
这是一场,双方都回不去的战斗。
三月后。
镇元历终结,新的历法为,镇魂历。
镇魂历元年。
赵家为李家所灭,剑灵宗改为剑流宗。
曾经的第一家族姬家实力大减,退居桃源岛。
修仙界第一魔教玉梓濒临崩溃,隐于人世间。
龙家及一众隐世家族淡出,好似从未出现过。
在讨伐扶摇的战役中,楚家未受大损,其家主楚少羽一统天下,从此,修仙界与人世间的界限被打破。
镇魂历元年,修仙界拉开了新的序幕,而旧时代的遗留者,仍在用他们的方式缅怀过去。
楚域,松树林。
松涛沙沙作响,其间似有铃声。
扶摇被封印后,葬龙池沉入地底,血流成河的战场已经被打扫干净,这是旧时代的人们,依照大陆上的风俗习惯,以幸存者的身份净化战场,祛除戾气。
那些身着白色葬衣的人们走了。
“哥哥,安息。”花妙语把一束白色荷花玉兰放在不久前满是血迹的地面,这是已经被清理干净的古战场,从内而外都是干净的。
人们已经净化了这里,即便如此,十年之内,除了本来就生长着的树木,葬龙池附近仍会寸草不生。
花妙语静静地站着,她的身后,身着紫纹云袍的青年也沉默着。
风也是沉寂的。
半晌,她开了口,“哥哥,如你所愿,你真的解脱了。”
花无言的毕生心愿是得到自由,如今,这个愿望得以实现,而且没有期限。
“凌霄峰下的凌霄城,是个风景不错的地方。”青年开了口,“等过了立春,漫山的凌霄花都会开放,红得像朝霞,秋天,城里会举办丰收祭,人们会用七天的时间庆祝丰收,很热闹,可以逛庙会,还有很多好吃的,冬天的梅花开得早,凋谢也晚,花开的时候,漫山遍野都是白色,城里就像下雪一样。”他顿了顿,“我家就在那里,想去看看么?”
“好呀。”花妙语低着头,轻声回答。
他们的身影远去,白纱素衣的女子悄然而来,白裙似丧服。
的确是丧衣,她手提一篮象征净化解脱的素白雾霭,将白色透明的花儿轻洒下地,挥洒上天。
她也走了,一直在暗处的青衫男子走出,望着那些残破零散的花瓣,唱起了葬歌——
“万物都作土,去来古事休,恩怨轻丝解,空降大雪流,斯人已远去,唯有云悠悠,川流息不止,冉冉物华休,土尘归尘土,纱白向天丢,泉路通生井,明年又凄秋,恩怨去又来,何时是个头……”
作者有话要说:
牧鱼唱的歌是金朝元好问的《颍亭留别》。
最后那货是白沙堂。
总之牧白和罗花组都领便当了。
第43章 尾声
滴答——
滴答——
昏暗的石室里,时不时有水滴落。
这里虽然阴暗潮湿,但意外的空旷,即便如此,这里仍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
这里是姬家的地牢,里面关押的,无一不是罪行滔天无恶不作的亡命之徒。
但最里面的牢房,只关押着一个年轻人。
看身形有些纤细孱弱,如果不脱掉外袍,还会以为他十分健康。
他低垂着头,闭着双眼,睫毛虽然不长,但很细密,苍白的脸色不见一丝血色,发丝凌乱,但仍能看出,这是一个十分清秀的青年。
空旷的走道传来了脚步声。
来人逐渐靠近了青年,他睁开了眼,漆黑的,早已熄灭的双眸突然焕发了一丝神采,他被关在这里三个月了,与外界完全分隔,什么都不清楚。
来人是姬家二女,姬神月。
她推开沉重的玄铁大门,看着眼前的青年,容贵曾经不可一世,就算陷入困境,他仍乐观自信,但现在的他,就像用尽了生命一样,整个人是灰暗的。
她犹豫了下,还是开了口,“姐姐失踪了,之前有人说,在葬龙池看见过她,她的精神状态很奇怪,之后,朝冰海的方向去了,之前给我留了封信,她怕是……经受不住自己的罪,自行了断了……”
容贵沉默着。
姬神洛的死,对他并没有多大影响。
“玉梓教主和剑灵宗主,还有两宗门大师兄都……”
容贵依旧没有反应,只是眼中的黯淡了些。
他终是开了口,问出了自己想到发疯的问题:“师弟……启声他,还好吧?”既然他还活着,那启声也不会有事吧?
“妖皇随葬龙池沉入地底,若是结卵,或许可以重生。”
“重生啊……那不是封建迷信么?”容贵喃喃。
“你不信?”
“我不信重生,我只信他。”
姬神月有些触动,但还是咬牙说出了残酷的事实:“妖皇一次结卵,至少需要千年,你等不到的。”
“……啊,好可惜。”容贵强笑着,呼出一口气。
“且魔修将在三日后问斩。”姬神月说出这句话,像是用尽全身的力气。
“这样啊……”
沉寂。
死一样的沉寂,只有水声不时滴答滴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