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族是,没有在人世间存活的资格的,所以,他成了棋子。
人族还有一个优势,比起子嗣稀少的妖族,他们的数量更为庞大。梓莘有再大的力量,也不能赶尽杀绝。
你能用一柄剑瞬间砍死所有的蚂蚁么?
他再次陷入了包围圈。
赵启声并没有太多战斗经验,他也没有,有时候,太过重视单纯力量的人,拼不过同修技巧的人。
梓莘被逼入化渊。
这里有一个太古时代的封印阵,那些看似杂乱无章的嶙峋石块,便是封印阵的阵眼所在。
化渊没有元气,也就没有风。
因为没有风,这里还是当年的样子。
容贵看着梓莘落入化渊,松了口气,却又提了口气。
梓莘下去了,启声呢?把扶摇封印了再把他接上来?骗鬼呢!
不知是谁,突然从背后推了容贵一把,方才的战斗里,持有神器的几人出力最大,虽说容贵贡献不小,但任谁都能看出他的魔修身份。
被扶摇附身过的魔修,这个处在临界点的身份让容贵的处境十分尴尬,只凭他一个人的力量,是夺不回赵启声的,但他手中有一个重量不小的筹码,这是他确信其他人不会对他下手的理由。
但不知是谁,竟选择放弃这张王牌,让他堕入化渊。
容贵回头看了一眼。
紫色扇形发簪坠着的青铜铃铛随风作响。
“又骗人,二师姐。”容贵也没有太惊讶,专心致志控制碧落剑。
当他降落在地面时,梓莘已经在等他了。
被那双清澈的眸子注视时,容贵有那么一瞬的错觉,站在他对面的少年,好像是那个熟悉的温柔孩子。
但他已经不是孩子了,他已经十八岁了,在容贵的认知里,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但不知为何,在他眼中,赵启声永远是那个有些狡黠的,本质不坏的孩子。
“更想抢回来了。”容贵低声说着,也不知道是对谁。
梓莘长久地沉默着,容贵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虽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但仔细端详,那张脸上的神情给人的感觉,是时时刻刻变化着的。
一会儿是恶鬼,一会儿是孩子。
赵启声在争夺主导权。
可惜容贵不愿意直视那张脸,不然也就不会有后面的结局。
“你被他们抛弃了。”梓莘无情地嘲笑,“所谓的正派魔道,实际上并无区别,人类是会为了自己的利益用上一切能用的东西的族群,或许我当年就是因为这样,才被封印了吧。”
“真是大言不惭,你中学二年级吗?都说了你不是扶摇不是扶摇不是扶摇,重要的事说三遍。”容贵习惯性地耍嘴皮子。
“你也只能嘴上说说了。”梓莘丝毫不理睬他的嘲笑,只凭容贵一个人,想要对付他完全是个笑话。
“不止,我还可以打你。”容贵笑眯眯地拉开衣袖,晃了晃手腕上的镯子,不知何时,那只朴实无华的黑铁镯子蜕化为篆刻着异兽与上古铭文的金镯,虽十分精致,却不非常华美。
大气得很。
“启声帮我开了这个。”容贵眉眼弯弯,“看你的反应,是不知道扶摇镯在我手上吧?”
梓莘很快收敛了神情,“那个女人之所以把你推下来,果然是这样吧。”
“启声并没有把剩余的一部分封入碧落剑,而是选择了扶摇镯,当初在百花蛇谷试炼时,他瞒天过海,和扶摇镯签订了契约,这东西不愧是神器,在和启声签订了契约的前提下,还能容纳另一个契约,他逼我咬破他的舌尖,目的就是这个。”容贵划破自己的手腕,把带着丝丝金色的血液滴在镯子上,“你可以吞噬我的血脉,同样的,我也可以吞噬你。”
说罢,容贵发动了扶摇镯的防御,飞身凑近梓莘,他深知扶摇镯的能力,并不想硬碰硬。
现在的他,只需要找准机会,抢走最后一丝血脉之力就行了。
“你输了。”
数次激战,梓莘一手掐着容贵的脖颈,“你是敌不过我的,还是放弃吧,血脉之力散尽的同时,你也将死去,但你的魂灵能够和你的师弟融合在一起,不好么?”他清清浅浅地笑着,声音带着迷惑人心的味道。
“……”容贵紧闭着眼,他已经开始缺氧,但两手还是紧紧勒着梓莘的手腕,虽然这挣扎看上去是那么无力。
梓莘凑近了脸,笑得有些促狭:“又要吸你的血,你说,我把主导权让给那个小鬼,让你们好好享受享受,怎么样?”
“你变态啊?”容贵喘着气。
“抱歉抱歉。”梓莘的力气小了些,“一不小心把你弄死了怎么办?”
“你以为你赢定了?”总算能畅快地呼吸,容贵深深吸了口气。
“什么意思?”
“你看看,这是哪里?”容贵微笑着,示意对方看天空。
梓莘抬起头,倒抽了一口凉气。
头顶,幽蓝色的树根覆盖了整个穹庐,地面也有同样颜色的萤火虫。
葬龙池。
“化渊的无根之水是从葬龙池来的,那里有一个传送阵法,你只顾着和我打,没有注意到吧?”
“我又不瞎,那么大的变化怎么……”
“你太小看人族了,虽然他们弱小,只能凭借阴谋诡计,但你就是栽在了诡计上。”容贵这样说着,语气正经得自己都有些恶俗。
“好吧,你想做什么?”梓莘不在意地笑笑。
“把启声还给我。”容贵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这个答案。
第41章 告别之声
梓莘曾经问他,活在世上的意义是什么,他摇头说不知道。
梓莘在他脑海里说,既然没有活下去的意义,干脆点把身体让给他算了,他默然不语,没有答应。
虽然他也不清楚,自己这样坚持的理由是什么。
从他记事起,就在赵家庄生活了,他是个弃婴,被村长从溪水里的竹篮里抱出来,包裹他的襁褓价格不菲,上面绣着两个清秀的小字:启声。
因为长得乖巧可爱,从小又十分懂事稳重,他深得赵家庄村民们的喜爱。
谁家的果子熟了,总会给他送一些尝尝,谁家蒸了米糕,也会给他带去一些,村长每天忙于大小事务,但不担心他,这个从小吃百家饭长大的孩子,不会让人操心。
赵启声觉得很幸福,每个人对他都很好。
至少之前是这样。
他五岁时,和村里的小伙伴去后山摘野菜,碰到了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妖兽。
伙伴们吓得腿脚发软不敢动弹,他却没有太害怕,那只凶猛的斑纹云豹凑上来,亲昵地蹭着他的手臂,乖巧得像是家里养的小猫。
他们是平安回去了,但同村的孩子渐渐地不和他玩了。
村里人的疼爱也少了。
那一年还发生了件事,闹得不小,一名村民的老母亲突然去世,在她吃过的糕点里发现了毒草的汁液,那家的媳妇被怀疑指责,他跟着村长赶来,看见那个平日里对他很好的温婉女人,被她的丈夫推搡责骂。
他上前,说了一句,“四伯,你是不是在心里想着,嫁祸给四婶,拿到婆婆的嫁妆,就能娶城里的裁缝店老板娘了?你的手上应该有一处伤痕,那是摘草药时,被毒刺划伤的,我说的对吧?”
他清亮的眸子直视对方,不带一丝阴霾。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如此复杂的心思,不是一个五岁的孩子能编造出来的,他只是单纯地把男人心里的想法转述罢了。
女人得到了清白,却用看怪物的眼神看他,这让本来笑着的他愣在了原地。
“怪物。”
“上次那只妖怪都怕他。”
“怎么能知道别人在想什么呢?这不是妖术吗?”
“妖怪!一定是妖怪,不然怎么会被他爹娘抛弃?”
“我们这儿好端端的几百年都没来过一只妖兽,不是他引来又是谁?”
…………
往常和蔼可亲的大家都用惊疑,厌恶的神情看着他,就是那时候,他听到了有人在脑海里问,“你想要什么?”
虽然没有被赶出村子,但却没有人对他好了,就连村长都有些疏远。
这还算好的,直到那次,有魔修来到村子里,被他身上突然爆发的金色火焰吓退,村人非但没有感激,反而更加认定他是怪物。
对于自己不了解的事物,大人们总带着猜疑。
因为他们不了解那个领域。如果他生在修仙人家,定不会被这样对待。
他自愿搬出了村子,住在山边的一间小屋,那是曾经的猎所,现在灰尘遍布。
或许是于心不忍,也可能是不放心这样一个孩子自己生存,一些村民也会把衣物、食粮一类的东西放在门口,却从未露面。
他知道是哪些人帮了他,每次上山采药打樵,总会默默地放在他们门口。
这样的状况持续了两年,没有人和他说话,有的只是寂静,以及脑海中传来的那个声音:“你想要什么?”
“不知道。”他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