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玉已经送去宫了,师父说献妃娘娘应当已经醒了。对了殿下,师父今日也到营地了。”
“那便好。”
燕挽亭听说神玉送到了,夏秋潋应该醒了,便松了口气。
这口气一松,身上刚刚被忽略的剧痛就如同碾上她身子的石磨一样,将血肉碾碎将骨头都碾成粉末。
燕挽亭脸色惨白的慢慢躺了下去,她睁开眼看着营帐的顶端,咬着牙忍住那蚀骨的痛意。
她努力的想要转移注意力,额头的汗痛的冒了一层又一层。
“战事...如何了。”
李凤游拿着帕子,替燕挽亭拭去额上的汗,然后又去倒了杯茶水,一边一小口一小口的喂燕挽亭喝水,一边回禀道。
“慕容将军领兵正在攻城,姜国的都城本就易守难攻,如今姜国人誓死守着都城不应战,慕容将军每日都派人去叫阵。”
燕挽亭喝了些水,感觉嗓子舒服了一些。
身上痛的很,但是脑子却清醒着,燕挽亭咬着牙忍着痛道。
“叫阵有何用,江询言明摆着就是想拖时间,拖的越久牵制住的人就越多。他这次刺杀我,想必也是想激怒父皇派兵攻城。对了,父皇可知我受伤之事,可有派兵前来?”
李凤游摇摇头。
“上禀殿下伤情的文书,都被卑职劫下来了,陛下暂时还不知道殿下受伤之事。”
燕挽亭赞赏了一句。
“不愧跟着我这么久,你这次算是立了大功。”
文书虽然劫下来了,可这事知情的人那么多,怎么可能瞒得住,李凤游担忧道。
“殿下,可您的伤势早晚也瞒不住啊,陛下迟早会知道的。”
燕挽亭躺着一动也不动,苍白面上的表情因痛苦始终紧绷着,只有一双漆黑的眸子闪着耀人的神采。
“父皇自然会知道,不过得由我亲自回宫告知父皇此事。”
李凤游闻言头疼的皱紧眉头。
“殿下身子伤的这么重,怎么禁的起舟马劳顿。”
燕挽亭知道自己父皇的脾气,她要是不平平安安的回去,燕皇怕是真的会被江询言激怒增兵姜国。
“这事旁人去说旁人去劝,熄不了父皇的火。”
除了这事之外,燕挽亭还想回去看看夏秋潋。
想必潋儿现在应该恨透了她,她自觉该亲自去潋儿面前和她解释,如今她身受重伤好歹也能让潋儿心疼怜惜一些。
打着这小算盘,这次她也必定要尽快回去的。
不过这身子上的痛却是恼人的很,稍稍一动,就是呼吸重些都能惹的身上一阵剧痛。
燕挽亭痛的无力,弱声弱气的问李凤游。
“凤游,你不若去问问师叔,她可有什么止疼药。”
李凤游无奈的摇摇头。
“殿下,师父说了,您若是醒了,身子骨自然是痛的受不了,可受不了也得受,您身子现在不能乱用药,只能忍着。”
燕挽亭也不是什么怕痛的人,只是这痛的确是折磨人,从头痛到尾,一刻都歇息不了,想必比之天牢里的十大酷刑也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燕挽亭在营帐里躺着,一动不能动,就是身上痒了不敢自己动手去挠,还得叫阿素凤游帮忙。
其他的就更别提了。
而她想回燕飞城的事,也在了辞的反对下,推迟了好几日。
这几日,燕挽亭有两次唤慕容齐进营帐和他商议攻城之事,不过这事燕挽亭似乎有些忌讳,连阿素凤游都遣了出去。
只有她自己和慕容齐知道。
不过慕容齐从营帐走出来时,面上表情始终有些复杂,也不知燕挽亭到底和他说了什么。
身子好不容易在了辞和福安的精心调养下好了一些,稍稍能动弹了,燕挽亭便迫不及待的要回燕飞城。
了辞这回也劝不住她,便由她去了,反正这一路上受苦的人又不是她了辞。
马车的轮子开始滚动的那一刻,燕挽亭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人间炼狱。
那痛意就如同波浪一样,一阵一阵的袭来,一浪高过一浪,痛到她唇都咬破了。
可这次她必须尽早回去,就算再痛也得忍着。
福安见她这般自虐,着实有些不忍心,便求起了辞来。
“师父,殿下一向最听您的话了,您不若再去劝劝殿下吧,过几日再走也不迟。不然这一路的颠簸她的身子哪里受的了,伤口好不容易愈合了些,若是再给撕开了可怎么办。”
了辞皱着眉头看着闭眼躺着咬着唇死撑着的燕挽亭,却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她要这般回去卖可怜,我也是劝不住的,由她去吧,她的身子她自己做主。”
第185章 无力!
因燕挽亭的伤势,护送她回燕飞城的车队一路走走停停,一直过了十日才回到燕飞城。
燕皇早便接到自己宝贝女儿要回来的消息,这日早早下了朝,就不断的询问燕挽亭进城了吗?
近日燕皇的心情还算不错,太子妃接近临盆就快要为皇室诞下皇子皇孙,而姜国的战事也频频传来捷报,如今离宫许久的女儿也要回来了。
若是及时的话,还能赶上她皇嫂诞子。
燕皇一时高兴,想起了前几日那久病昏睡如今突然醒来的夏秋潋,便坐上龙撵,唤人去景翎宫通报,他要去瞧瞧献妃。
皇帝的龙撵到景翎宫门时,夏秋潋正端坐在殿前院子里的桂花树下抚琴。
还未到景翎殿时,燕皇远远便听到了琴音,那琴音肃穆低沉,缓缓的缭绕在心间,不知怎么竟让燕皇生出了一丝凄凉之感。
燕皇挥了挥手让人停了下来,原本想回头,可正巧又碰到叶诏音领着两个宫女提着一个小竹篮过来了。
他便不好直接转头,既然来了,就去看看罢。
叶诏音看到燕皇时,心一惊,她可是知道夏秋潋如今是个什么心境,现在让她见燕皇,怕不是能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激怒皇帝。
她咬着牙躬身行礼。
“臣妾见过陛下。”
燕皇走下龙撵,伸手扶起叶诏音,笑道。
“诏妃可是来瞧献妃的,在这后宫中,你们二人关系倒是亲厚。”
叶诏音面上挂着娇媚的笑意。
“陛下知道臣妾的性子最怕寂寞了,献妃妹妹她性子冷淡在宫里也没其他好友,臣妾和她来自一地,自然跟她关系亲厚些。”
燕皇捋了捋胡须,眯着眼笑道。
“那倒是,你们都是姜国人。”
“那便随朕一起进去瞧瞧吧。”
燕皇和叶诏音一起走进去,一眼就瞧见了面色苍白一身白色素袍的夏秋潋正坐在桂树下,抬手抚琴。
门口的太监宫女见燕皇来了,大声呼着万岁跪下了,可夏秋潋却迟迟没有动作,仍是端坐着。
琴旁的一盏精致的小香炉里正焚着一块檀香,袅袅的雾气沈腾而上,朦胧了夏秋潋那冷然的面容。
知道燕皇来了还不起身行礼,当真是放肆。
叶诏音站在燕皇身侧,不断的对着夏秋潋使眼色。
可夏秋潋看也不看她,只顾垂首认真的抚琴。
叶诏音偏头有些无奈的抚额,她就知道夏秋潋的性子,今日定是要惹怒陛下的。
燕皇见夏秋潋不行礼,面上带笑似乎并无不满,而是缓步走了过去,站在夏秋潋几步之远的地方,负手一言不发静静的等着夏秋潋抚完这一曲。
夏秋潋垂眸,从燕皇走进大殿的那一刻起,她的琴音就激烈了起来,白皙修长的指尖在琴弦间肆意拨弄。
那低沉的琴音竟变得有些刺耳急促,仿佛将人置身于千军万马的战场,入耳是战马的嘶鸣声和震耳欲聋的喊叫厮杀声。
最后一曲落下,仿佛是一声低叹。
燕皇闭眼听着,直到琴音停下,他才睁开眼,神情间颇有些复杂的看着夏秋潋。
夏秋潋苍白的面上渗出了一些汗水,这一曲仿佛用尽了她的力气一般,她缓缓的站起身,这才微微躬身向燕皇行礼。
“臣妾夏秋潋见过陛下。”
燕皇挥挥手让她起身,柔声道。
“爱妃身子这才好不好好歇着,怎么有兴趣抚琴。”
夏秋潋微微垂眸,虽恭敬的站着,可冷然的面容和出口的话,却让在场的人倒吸一口凉气。
“国之将覆,臣妾怎有心情卧床养病。”
叶诏音赶紧转头看向燕皇。
果然,燕皇的笑意瞬间僵在了脸上,片刻之后他突然大笑了两声,而后面上笑意慢慢冷了下去,他沉声问道。
“爱妃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如今可是燕国的妃子,朕的妾室,也应当算是燕国人了。你说国之将覆,咒的可是朕的大燕国。”
燕皇一向性子温和甚少对后宫的妃子发脾气,可这脾气一发起来,就是要掉脑袋的。
在场的人听他语气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献妃娘娘当真是不怕触怒皇上啊,这般大逆不道的话也敢当着燕皇的面说出来。
这怕不是连命都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