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小书进来禀报:“少爷,山口姑娘来看您了。”
燕不离正咕嘟咕嘟的饮着热茶,闻言放下碗道:“让她先回去吧,我现在这样不便见客。”
“什么样就不便见我啊?大雪天的好意思让我白走一遭不成?”门外人未到声先至,鸦青棉帘子一打,山口笑盈盈的走了进来,“你光着我都见过,还怕什么羞!”
池月脸上顿时不好看了。
燕不离干巴巴的咳了一声:“在下仪容不整,又是带病之身,如此见客难免失礼。”
“这有什么失礼的?你躺下就是,不用起身。”山口今日换了件汉装,一身素绒瑾花缎袍,外罩织锦镶毛斗篷。头挽云髻,鬓簪雪珠,笑起来时眉眼弯弯如月,显得一张娇颜俏丽如花。与江莫愁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之美不同,她就像游荡在红尘中的一抹春风,所到之处鸟鸣花开,香薰玉暖。
燕不离也知这女人的脸皮比自己还厚,越轰她越不走,便让小书给她看了座,继续端起碗喝茶。
山口一坐下就亮着嗓子道:“诶,我听说你俩昨晚在祠堂里干了?”
“——噗!”燕不离秒喷,捂着胸口咳了半天才道,“没有的事,你别听下面的人捕风捉影。”
“那你爹为什么打你啊?”
池月笑了:“因为他在祠堂里裸奔。”
燕不离又呛了一口。
山口信以为真的点了点头:“怪不得你伤寒了,这么冷的天也敢光着……”
燕不离含泪道:“我练武练热了行不?你是不是找我有事啊?”这女人怎么看也不像来探病的,反倒像是相亲的。
“也没多大的事。”山口敲着石青桌沿道,“就是来问问你有兴趣娶我不?”
燕不离眼珠子差点掉碗里,东瀛的妹子都这么直爽吗?
池月挑了挑眉:“倒夜香的,你当本宗是摆设不成?”这女人真是江莫愁的妹妹吗?姐妹俩差距也太大了吧?不过他再想想自己和池日也就释然了。
山口摇摇头:“没有啊,我问完他就准备问你的,按顺序来嘛。”
“问我?”
“对啊,如果他不打算娶我,我就问问你有兴趣娶不?”
池月怒了,而且怒点清奇:“你凭什么先问他后问本宗?!”本宗比他差吗?!
燕不离捂脸道:“这不是重点好吗?夜香啊,你最近是不是愁嫁?”
山口垂眉颔首:“我昨日和你娘聊了几句,觉得还是嫁人为好,起码有个相公长期供养,随唤随到,心情不好还能拿来出气。”
池月、燕不离:“……”这特么是嫁人还是害人?
三人正说话间,小书又来报:“少爷,花公子来府上了。”
“花花回来了?!”燕不离一喜,“快请他进来。”
“是,少爷。”
山口歪了歪头,眨眼道:“花花?你的另一个男宠吗?”
池月脸色加剧变黑中……
燕不离觉得这女人的每句话都能让自己掉一管血,忙摆手道:“他是我好友。对了,花花前阵子丧偶加放妾,现在也是单身汉一条,你可以问问他有没有兴趣收你。”对不住了兄弟……
花无信是从苍梧匆匆赶回来的。他收到林正玄的信时已为时太晚,快马加鞭了一个月才刚到东都,因为不清楚出事时的详情,便先来燕府打听消息。
“不离,你是不见了吗?”花无信风尘仆仆的跨进门槛,连披风都没解就冲到了床前。
燕不离:“……”这话问的,老子要是不见了你看到的是鬼啊?这是脑子和方迭一起埋了么?
“老花你先喝杯茶,歇口气儿。”燕不离让他先坐下才慢悠悠道,“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好消息。”
“老子回来了。”
“东都第一流氓海外返乡,”花无信白他一眼,“这明明是坏消息。”
“……”
“好消息是什么?”
“东都第二流氓与白沙一霸出海找我了,至今还没消息。”
花无信哭笑不得:“两个蠢货。”
池月鄙视道:“四个。”
燕不离、花无信:“……”
“干这事,一个蠢货就够了。”燕不离无奈的摇了摇头,“现在我也只能在东都守着,若他们寻不到我自然会回来,否则相互之间找来找去的,只怕会乱上添乱。”
花无信点头道:“我会安排下面的人注意海上的动静,如果过了一个月还没消息,再作打算便是。对了,你到底被拐哪儿去了?怎么惨得和狗一样?让人虐了?”
“这事可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燕不离和他聊着此番过往,山口在一旁提着铜壶倒了杯茶,眼神幽亮的给花无信递了过去。
“卧槽,江莫愁?!”花无信这才注意到某丫鬟长得不太对劲。
“花君认错人了,我叫山口岛野香。”
“倒夜……”花无信扭头问道,“老燕,这位姑娘是……?”
燕不离干咳着道:“山口姑娘是东瀛人,救过我一命,近日暂居燕府。”说完就眨了眨眼,传音入密道:“单身妹子,最近愁嫁。”
花无信回道:“关我屁事,老子现在不近女色。”
燕不离:“少来,狗改不了吃屎。何况夜香这么漂亮的一坨屎,你就笑纳了吧。”
“别逗了,我看见她就和看见穿成江莫愁的你一样,太特么倒胃口!”
“……”
花无信转过头,对山口矜持的一笑:“夜香姑娘,在下花无……”
“花君名无信,体修,容俊,性端,善剑,江湖四狼之一。年方三十,身高八尺,三围标准,口能力强。正职百通楼主,副职《江湖八卦录》主编,月收五百两,有私宅两栋马车四辆。失败婚史一次,无妻无妾无子,经鉴定,黄金单身汉是也。”
花无信:“……= =”姑娘你是潜伏在百通楼的王牌眼线吗?
燕不离忍着笑道:“对不起花花,我就随口给她介绍了一下。”
花无信狠狠剜他一眼:“妈的你嘴够大啊,随口就能秃噜出这么多?!”
池月猛地甩出一句:“他嘴不大,而且也不深。”
话音一落,屋子里顿时陷入一片沉寂。
燕不离脸红如血,默默的把脑袋埋入被中,闷声道:“你们聊,我死会儿。”
山口弱弱的问向池月:“你是……鉴定过吗?”
“是啊。”
某个大胆的女人捂着嘴偷笑:“床上鉴定的?”
“桌上。”
“哈?”
池月认真的道:“每回吃鸡翅膀,被卡住喉咙的都是他……”
“……”
花无信看到床上的那团被子猛地一抖,然后就死一般的静止不动了。
没听到自己想要的八卦,山口便再次将注意力转移到黄金单身汉身上,笑靥如花的道:“花君年纪也不小了,可有兴趣成亲?”
“没有。”
“啧,你怎么不按套路来?”山口失望的撇了撇嘴,“罢了,看你对亡妻也算情深意重,我就不缠着你了。”
“亡妻?”
对方指了指他披风下面的白色孝服。
花无信苦笑了一声:“这是给我师父戴的孝。”
“可燕君说你是丧偶……”
“他没说错,那个人既是我师父,也是我的恋人。”而且还是他的仇人。
花无信站起身辞别道:“不离,我先去林府一趟,问问那两个蠢货的情况。你先歇着吧,我回头再来看你。”
燕不离伸出半个脑袋来:“这么急?快晌午了,你不留下吃个饭?”
“呵呵,吃什么?鸡翅膀?”
“滚好不送!”
自燕府出来后,花无信打马直奔林家。
作为一枚红杏出墙又惨遭休弃的男妾,他本以为林家不会欢迎自己,哪知林父一听他登门拜访便迎了出来。对方连寒暄都顾不上了,开门见山的道:“花楼主,林某有一事相求,不知百通楼能否襄助一二?”
“林伯父不必这样客气,是正玄和梅雪出海的事吗?我马上就回楼中安排。”
“唉,不是他们。”林父满面忧色的道,“那两个兔崽子好歹在江湖上闯荡过,我反倒不担心,现在出事的人是子御。”
花无信皱起了眉:“子御?!他怎么了?”
“今日府上收到了冰心阁的来信,说子御还没有回去复学。可他三个月前便去了北蜀,就是爬也该爬到了,我和他姨母都担心他路上出了什么意外。”
“都失踪这么久了?”花无信眼皮一跳,心头忽然涌上一种不好的预感,“他走之前有没有说什么?”
林父回忆了一番:“和往常辞行没什么两样……哦,只说会在北蜀住很久,他的房间不用日日打扫了。”
“不用打扫……”花无信回忆了一番两人分开时的情形,林子御像老妈子似的罗里吧嗦了半天,最后又欲言又止,分明是心中有事,便道,“我去他房里看看。”
林子御平日就起居在书房之中。亮堂的明室用水璃石插屏隔了两间,外屋陈列着两大架绛紫色书柜。当地放着一张白楠大案,案上磊着各种医帖药谱,并数笔墨纸砚。内阁简单设了床卧榻,上悬莲青藤纹纱帐,下铺一领细绝黄蒲席子,素净得就和这里的主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