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妈有我保护,不需要你。”方父不肯妥协,就要关门,却被方越抓住门沿。
“喂,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很好。”方父继续想关门,两人展开一场拉锯战。到了这把年纪,方父已比不上年轻力壮的孩子。方越找了个空隙,泥鳅一般钻进屋里,快步向前。
房子装潢变化不大,只是不比以前干净,洗手池堆满残留污迹的脏盘,也不知多久没洗,地面更是一步一个脚印。如果这些都是因为末世来临而疏于打扫还可以理解,但唯有一点令人在意,空气里弥漫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像是有什么东西放坏了似的。
“方越,我跟你说话。”父亲不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长大了翅膀硬了是吧,连我的话也不听了?”
方越充耳不闻,反而开始呼唤母亲,一间间打开房门,却并没有看见期许中的人。
“闭嘴。”方父怒不可遏,“你妈她在睡觉,别吵醒她。”
睡觉?方越看了看天色,正是清晨,云雾混沌。但像母亲这么勤劳的人,怎么可能还没起来。
“我不吵她。”方越应了一句,就走向父母卧室,不想又被父亲拽住。
“够了。”方父沉下脾气,伸手指向门外,“出去。”
方越皱眉:“家里出事了?为什么不准我回来。”
但方父并不解释,只是固执地要求儿子离开。方越知道谈不下去,虽被百般阻拦,但还是强硬地打开卧室房门。房间拉着厚厚的窗帘,光线极暗,地面倒比外边干净。床铺隆起一块,看得出有人蜷在里面。
然而方越还没来得及踏进去,就被父亲一把推开。中年男子小心翼翼地关上房门,面向儿子时又换成一副不苟言笑的表情:“你妈最近很累,需要补觉,你别吵吵嚷嚷的。”
“好……”
虽然暂且见不着母亲,但只要知道两老平安无事,方越也便放心了。之后他又告诉父亲外边还有个朋友,家似乎也在h市这边,需要先陪朋友去找,之后再回来。但男人没吭声,既不再赶着方越走,也没表达一丝担忧。
方越却早已习惯父亲这种寡言的性格,也不在意,径自出门。本来从小他就跟父亲没什么交流,一旦父亲主动对他说话,就证明他惹了麻烦,然后就是一阵鸡飞狗跳,棍棒相加。所以时至今日,他仍不知该如何跟这个男人正常对话。
方越打开车门,去发现空无一人,直起腰来奇怪地探望四周——没人在。起初以为又是那家伙惯例的乱跑,可这回等了很久也没等到人回来。
白封失踪了。
面前的建筑隐约有些眼熟,但男人却回忆不出何时来过这地方。不远处是漂亮的办公大楼,线条简洁明了,反光玻璃熠熠生辉。
这时,目标又发生了移动,似乎正从这座大楼里出来。白封眯起双眼,不躲不避,随意地站在大门前等候。
他有一种能力,可以察觉接触过的人的所在位置——也因此,不管溜去哪里玩最后都能回到方越身边。这种能力近似于直觉,并非跟看地图似的清晰明了,而依靠于野性的第六感。但是超过一段距离将不再起作用。
而就在半个小时前,白封突然察觉到了马珂的气息,循迹而来,地点恰恰是面前这座大楼。只不过那气息出现得过于突然,像是之前用了某种手段干扰他的能力,而在做好万全准备后故意留下线索,引狼入室。
很可能是陷阱。
“我早看见你了,别一直躲着不出来。”白封抄着裤兜,一步步靠近过去,“不是你引我来的?”
女孩儿从大门后面走出来,依然是之前那副装扮,戴着一顶鸭舌帽,只是脸色沉得可怕,表情冷若冰霜。
白封踏上阶梯,环顾四周:“这里是研究所?还真不怎么样。”
“……”
“直说吧,你的目的。”
“……”
“喂,说话啊。”白封离女孩愈来愈近,最后只有一臂之隔。
他皱了皱鼻子:“我讨厌有人无视我。”凑近女孩,仔细观察对方面上细微表情,仍没得到任何回应。他嘴角一勾,突然就抬脚一个横踢,竟生生将女孩给踹飞出去。马珂此时终于有了反应,抬手作出格挡。无奈力气太小,仍然一下子摔倒在地,身体蹭着地面往外滑了几米。
“额……”女孩呻吟,伸手抚向肋骨位置——像是断了。
白封瞬移到马珂跟前,抬脚踩住她肩膀不让起来:“算了,先带我去找杨博士。”
女孩猛地僵住,两只眼睛流露出恐惧的情绪。同时,白封感觉到身后传来一股压力,一道黑影靠近。他下意识地就想来个侧踢,可不知为何却动弹不得。一只成年男性的手掌轻轻放到他肩上。
“好久不见。”低沉磁性的男声,却让白封如坠冰窖,像是滑腻的毒蛇攀在颈间一般,令人不寒而栗。
☆、第五十一章
之后过了一个星期,仍然没有白封消息。方越每天都骑着单车出去找,却依然没找见线索,倒是发现了其他一些东西。比如这座城市仿佛绝境中的绿洲,异形少得可怜,哪怕独自一人也能放心大胆地在外面乱晃。而与此相对,活人却不多见。随处是空荡荡的房屋,超市同样一片狼藉。
“我回来了。”
临近傍晚,在外边溜达一天的方越进了屋子。但房里一片漆黑,父亲似乎还没回来。摁下开关,灯“啪”地一下亮了,果然空无一人。
方越视线投向父母的房间,心里一动,瞟了眼大门后快步朝卧室门走去。手搭上把手,轻轻一旋——“咔嚓”,上了锁。
果然没这么简单。方越皱眉。那天以后,父亲虽然默许了他回家,却怎么也不肯让他进卧室。由于他要找白封,所以每天都早出晚归,往往出门前母亲还没醒,回来时母亲已睡下,竟从未亲眼见过面。
今天是也许最后一次回家。附近能去的地方都去过了,之后需要拉长距离,不能再来回浪费时间,所以无论如何也想在今天跟母亲见上面。
骑了一天车,方越感到口干舌燥,想起冰箱里应该会有冰镇矿泉水,便去了厨房。冰箱是最老式的型号,表面泛黄,下层冷藏室更是时灵时不灵。
可还没打开冰箱,就听见门开的声音。方父提着一堆东西走进来,见方越站在冰箱前面,脸色微变,愠怒道:“你在干什么。”
真是奇怪,现在好像不管他做什么都会让父亲紧张兮兮。
“拿水。”
“喔……你拿吧”方父语气缓和下来,“在上面那层。”
冰箱里零散堆着一些瓜果,抽屉里滚了几瓶矿泉水。方越拿出来喝了一口,又道:“爸,跟你说件事。我那个失踪的朋友还是没找到,之后要跑更远,可能回不了家。”他顿了顿,“这之前让我看妈一眼吧。我知道她身体不舒服,不会吵她。”
然而方父毫不犹豫地拒绝:“不行。”
“为什么?她不可能不想见我。”
“我说过了,她现在不能受刺激。”
方越沉默了一会儿:“爸,妈是不是得了什么病?”
方父把袋子里的东西一项项摞到柜子里,良久,才回答:“小病,只是现在看不了医生,休息一下就好。”
“小病?”方越皱眉,“我会担心。”
“你会治吗,是医生吗,就算见了又有什么用。去找你的朋友吧,我自己会照顾好她。”
方越知道以这人的倔脾气,做好的决定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所以虽然心情郁闷,但还是闭了口。这件事不能急,必须从长计议。
翌日,方越背上背包出门。因为有一段时间不能回来,所以带了不少补给。方父站立晨雾中目送儿子远去,没多久回屋拎了只铁桶,肩上背着猎枪,反锁好屋子后也离开了。
这时,房屋背面的草丛动了动,沾满落叶的男人从里面走出来。他知道父亲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因此故意伪装出离开的迹象,再绕路返回,静待父亲出门。
既然母亲没有跟着一起出来,想必这时候还在屋里呆着。反正见一面就可以走,不用担心暴露,母亲也一定会为他打好掩护。
用备用钥匙开门溜回屋里,父母卧室门仍然上了锁,也不知是在防谁。方越有些泄气,他还以为既然自己走了,父亲就不会再这么小心翼翼,却没想到如此事无巨细。他尝试轻声敲门并呼唤母亲,但没得到回应,也许里面的人尚在熟睡。
虽然可以破门而入,但弄坏自己家门的事方越实在干不出来。他又绕去外面瞅窗户,却发现钉上了木板,没法出入。
看来只能暂且放弃了吗。方越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骑上单车离开。
时间推移,第一缕阳光透过晨雾洒在地面,天色越来越亮。
突然,一道黑影从建筑物后边闪过,方越停下车子,狐疑地往那地方瞧,却再无动静。
这是回家以来首次碰见家人以外的活人,说不定对方会知道些什么。便出声询问:“喂,后边有人?我没有恶意,只是想问你点问题。”
那边没反应,他像是在对空气说话。方越也不确定自己看错没有,心里没底:“我过来了。”
建筑后边是一条死路,右边深处放着一垃圾桶,再无其他。突然,方越感到后边一股压力,自行车被放倒,一道黑影趁机逃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