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儿远远看见方越,软绵绵地喊了声“哥哥”。路肖回头,放下孩子朝方越走去。
他低声道:“谢谢,救了我儿子。”
“谁叫他有个不负责任的老爸。”方越耸耸肩,“路警官,你只顾管我这种地痞流氓,结果连家人都顾不上了?”
路肖深深叹口气:“因为工作太忙,我也没……”他摇了摇头,“我很后悔。”
当时街上突然出现异形,他接到上面指示去疏散群众,花了很长时间。等终于风尘仆仆地赶回家,发现家中沦陷,妻子孩子不见踪影。
“现在后悔也没用。”方越顿了顿,“你妻子她……”
“我知道。”路肖看了眼呆呆坐在车上的儿子,“然然跟我说,妈妈去了另一个地方。”
方越沉默良久:“孩子给你,别再把他弄丢了。”
“不会的。”路肖仍然看着孩子。他眼里流露无限哀伤,兴许是对于妻子死亡的悲恸。但面对孩子,又将那些负面情绪尽数收起,只做一个坚强的父亲。
孩子发了高烧,路肖准备暂时放下工作先回安全营,方越随口问道:“我在里面碰见景宗了,你们不是一起的?”
路肖愣了愣,因为小孩儿的事情冲击太大,他忘了。
与陈景宗汇合后,几人踏上归程。一路上,陈景宗视线不停在然然和白封身上游移。
他对于突然冒出路肖儿子的事很惊讶,看男人抱着那孩子不肯撒手,更是说不出来的心闷。路肖在他眼里,虽然能力强劲,但跟机器似的冰冷无比,每件事都做到一分一毫没有差错。陈景宗自诩是路肖关系最好的伙伴,也不曾见他情绪波动的模样。
虽然早知道路肖有了家人,但是死是活尚未知,也算抱有一份希望。如今儿子来了,要是妻子也还活着……他可不想做不要脸的第三者。
还有,方越的同伴。
陈景宗看向慢速骑着机车的男孩。不得不承认,对方长得很好看,像是方越会喜欢的类型。也难怪那人对自己冷淡,原来早就找到新欢。
只可惜这个男孩遇人不淑,就像上辈子的自己一样。
突然,男孩像是察觉到打量的视线,扭头朝陈景宗威胁般笑笑:“看什么?想让我把你眼珠挖出来吗。”
陈景宗一怔,心觉来者不善,强作镇定还以微笑:“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等等,景宗。”方越走在他旁边,悄声提醒,“别跟那家伙玩文字游戏。”
当心他说不过直接打你。
“我应该说过,别叫我景宗,那让我感到恶心。”陈景宗扶了扶稍大的眼镜架,“何况,你男友也在,不怕他误会吗。”
方越叫顺口了一时没改过来,可听到后半句话,顿时愣住:“什么男友?”
“没必要装傻,反正咱俩也分开了,你跟谁在一起我无所谓。”陈景宗耸耸肩。
路肖闻言,回头看了两人一眼。他倒没刻意偷听,却无意间得知这么劲爆的消息。
“等等,你误会了。”方越抚额,“我跟他……”
“你说了件特别有趣的事。”白封打断方越,皮笑肉不笑地从车上下来,“我是他,男友?”
陈景宗敏感察觉到对方的杀意,可又觉得白封看上去没有战斗力,肯定是被保护的角色,觉得他这么吓唬自己很搞笑。
“不然呢。”陈景宗挑眉,“他跟你同行,还一直保护你,他干嘛这么做?”
医院里危机四伏,方越让这男人留在外面选择独自进来,肯定是因为不放心他——这种事一看就明白。只是两人的关系或许还没达到恋人的程度,很可能是方越单方面追求。另一个人虽然弱小,但至少是个男人,突然被别人道破这点,心里肯定不舒服。
“他保护我?”白封眨了眨眼睛,“你哪只眼睛看到了。”
“我……”
陈景宗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白封突然冲过来,苍白俊秀的脸庞带着可怖的笑容。
“哈。”来人喉咙里发出短促的笑声,“眼睛没用了的话,帮你洗洗吧。”
☆、第三十章
安全营坐落于a市郊区,占地平广辽阔。边缘立起三米高左右的铁丝网,此时有不少丧尸在那拍打网面。入口仅有一处,七八位身强力壮全副武装的男人站在门口,狙击来袭的怪物或检查来人身份。
无论地位高低,一旦出了安全门再进来都必须重新进行身体检查。即使是在营内有着很大权利的路肖与陈景宗也逃不过。
“你眼睛怎么了。”医生只是例行公事,本应很快让陈景宗过去,但看他两只眼睛又青又肿,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
被人打了。
陈景宗又气又觉得丢脸,他没想到竟会有这种疯子,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说是“洗眼睛”就真只招呼它们,以至于眼睛肿得跟青蛙似的,只堪堪裂开一条缝。
更没想到的是,他竟毫无招架之力,要不是路肖方越来拦,只怕两只眼睛都得废了。难不成那人也是重生者?还是有超能力?不然怎么可能拥有这种力量。
陈景宗察觉到一丝异样,并且这种感觉越来越明显。
事实上,他记得上辈子并没有出现丧尸以外的异形,而且随着时间推移,人类自主研发了激发潜能的药剂,以此来获得异能。
现在算算,超能力药剂普及的时间早过了,周围却尽是普通人。难不成是因为他的重生,而产生了蝴蝶效应?
方越与白封在门口跟守卫纠缠了一会儿。按照规定,所有新人的武器与交通工具都必须上交保管——也就是所谓的充公。
白封自然不愿意,敢碰机车的家伙都被他一脚踹翻在地,守备人员心中警铃大作,纷纷抬枪对准敌人,气氛一触即发。要不是路肖见两人一直没进来,出来看一眼,否则他俩肯定上安全营黑名单。
经过协商,意见终于达成一致。机车和枪支暂且由安全营保管,离开时退还。这还是看在路肖面子上,要放在平常,守备人员不可能同意这种条件。
营内如同一个小型城镇,布满低矮楼层与简易房,看着十分简陋。但至少有屋檐防风避雨,活得像个人样。
方越见那些守卫都听路肖话,料想他应该挺有地位,便询问找人的事。
路肖闻言,皱紧眉头:“你连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方越汗颜。他只知道吴江是他们儿子,之前虽然见过照片,但不过瞟了一眼,完全没有印象。
路肖思索了一会儿:“安全营有一个‘寻人屋’,亲属走散的可以去那里登记。”他顿了顿,“既然那对夫妇在等儿子,应该也去那边登记过,你可以去试试。”
路肖因为儿子还在医生那儿,所以只帮方越画了张简易地图就匆匆离开。方越当时没太在意,等人离开才发现地图画得……有些抽象。
他以为自己拿反,翻来覆去看好几遍,彻底懵了:“喂,你看看这个……”叫白封却没得到回应,抬眼一看,发现那家伙不知什么时候跑了。
“不好意思。”方越随手拦住一个路过的老人,“请问寻人屋怎么走?”
老人两鬓斑白,却精神矍铄,嗓门也很大:“你是新来的?怎么来这种地方?”
“这里不是安全营?”
“每天要来多少你这样的愣头青啊。”老人骂骂咧咧,“安全营?监狱还差不多,根本没有人权!”
方越听他话有些不对,正想问怎么回事,却听老人喋喋不休,压根没有插嘴的余地。
“哼,我算是明白了。不管什么时候,永远都是当官的鸡鸭鱼肉,老百姓吃尽苦头。都这种时候了,还分上下两等,吃不饱穿不暖……”
方越一开始还能静静听着,到后来却不耐烦。老人说话前言不搭后语,而且经常重复,他只是来问路的,又不是来听人诉苦,于是直接转身走了。又听老人在后面骂道:“现在的年轻人,一点也不尊老爱幼……”
方越找其他人问路,幸好再没出现老人这种情况,很快到达目的地。
寻人屋外表看上去就是一简易平房,顶上立着块木牌抒写“寻人屋”三个大字。里面装修简陋,只前台站一男人,见方越进来,喜笑颜开地打招呼,嘴上胡须微微颤动。
“我是来……”
“找人的是吧。”男子笑嘻嘻的,“把你,还有要找的人的信息写给我。诺,桌上有纸。”
方越没动:“不,是有人在找我。”由于担心这人知道他不是本人后不肯给情报,便撒了谎,“父母给我留了纸条,说先来a市,应该在这里登记过。”
“是么。”男人捻了捻小胡须,“那你就写自己的吧,我帮你对对。”
方越把吴江的性命年龄等信息填在纸上,男人把纸收进一蓝色文件夹,又捻胡须:“行了,你可以走了。”
“就这样?”方越皱眉,“多久能好?”
“这个嘛。”男人眼珠子一转,“现在没有电脑,只能我一个个对。有时候我会比较磨蹭,有时候又会很勤快……”
方越明白了他的意思:“你要什么?”
“我可不是要钱。”男人嘿嘿笑。
“我知道。现在钱又没用。我是问你要食物,药品,还是武器?”
“哎哟。”男人听到最后一个词,吓了一大跳,“这上面不都没收了吗,私自携带会很惨的,我可不敢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