缄默绅士的法则 (唇亡齿寒0)
- 类型:玄幻科幻
- 作者:唇亡齿寒0
- 入库:04.10
“来了来了!”楼梯上传来咚咚的脚步声和叽叽咕咕的抱怨声,“妈的,以后我要像隔壁老板一样,日落就关门!什么‘炼金术士应该服务民众’,我呸!”
刺客放下动物头骨。“啊,没关系,反正我又不是民众。”
一个身穿黑色长袍,头戴白色鸟嘴面具的人拾级而下。炼金术士、药剂师和医生都会戴鸟嘴面具以彰显身份,朱利亚诺觉得这是天经地义。可今天与刺客同行,他才意识到,缄默者也戴面具。这个戴面具的既是炼金术士,同时也是个缄默者。
“啊!恩佐!好久不见,我还以为你死在哪条臭水沟里了呢!”炼金术士热情地迎上来,用面具的鸟嘴在刺客脸颊两侧各啄了一下。他们大概是熟人,可刺客冷着一张脸,完全没有朋友重逢的喜悦。炼金术士放开刺客,这时方才注意到阴影中的朱利亚诺。他看看朱利亚诺,又看看刺客,恍然大悟地惊叹道:“哎呀,我是不是不该叫你的名字?”
刺客翻了个白眼。
“你沉默了。看来我说对了。”
“给他染个头发。”刺客无力地说。
炼金术士意味深长地端详朱利亚诺,让年轻人不禁又把兜帽往下拉了拉。
“这位小伙子好面善啊,一看见你,我就想起了咱们约德的至尊总督卢斯阁下[ 约德城邦金币的一面铸有卢斯总督头像,称为“金卢斯”。]……”
“咳咳!”刺客清了清嗓子。
“……他可真是一位叫人怀念的伟大统治者,对吧?卢斯万岁!”炼金术士言不由衷地加上后半句。
“你想染什么颜色?”
刺客说:“现在流行什么颜色?”
“蓝色和紫色吧,今天来了好几个人,不是染蓝就是染紫,我越来越不懂现在年轻人的爱好了。”
“那就染成蓝紫色。”刺客一锤定音。
“不!”朱利亚诺捂紧自己的头发,“为什么不能染成黑色?黑色多低调!”
炼金术士叽叽咯咯地笑了起来。“染发药剂味道很大,很久才会散去,你生怕别人不知道你的‘低调黑发’是染的?简直就像在头顶竖一块牌子,上书‘快来抓我’四个大字。不如染成夸张的颜色,至少看上去没那么可疑。”
刺客蹙眉,烦躁地咂了咂嘴。“你能不能少点废话?我没那么多闲工夫,待会儿还要去别的地方。”
炼金术士又咕哝着什么咒骂的话,转身上楼去了。朱利亚诺觉得安全了,于是脱下风帽。他好奇地盯着刺客,直到刺客被他盯得浑身不对劲,他才发问:“你叫恩佐?”
“那是我众多名字中的一个。”
“别人都这么称呼你吗?我是说,别的缄默者。”
“……有时是的。”
“那我也能这么叫你吗?”
“哈!”刺客撇了撇嘴,绕过柜台,登上不甚牢固的楼梯。
“喂!等等!”
刺客没理他。朱利亚诺讨厌被人无视。他气恼地坐在柜台边,直到刺客在二楼叫他赶紧上来,他才气鼓鼓离开柜台,上楼梯时故意踩得很重,直到炼金术士大叫“你想踩塌我的楼梯吗”。虽然刺客对他的疑问不置可否,但朱利亚诺已经决定称其为“恩佐”。现在他见过刺客的相貌,也知道他的名字(虽然有可能并非真名),于是刺客就显得没有那么神秘莫测、高不可攀了。
第7章 曼蕾夫人
炼金术士用清水打湿朱利亚诺的头发,然后将一瓶散发着刺鼻气味的药水倒在他头上。凡是接触到药水的头皮和皮肤都火辣辣的,快烧起来了。朱利亚诺绷着脸,不明白城里那些时髦的年轻人怎能忍受这般“酷刑”?哦,或许就像许多贵族小姐曾说过的那样,这一切折磨都是“为了美丽而付出的代价”。
恩佐按着剑柄,背靠对面的墙,好整以暇地观察这一幕,仿佛心不在焉的观众碍于面子不得不忍耐一出质量不佳的戏剧。炼金术士一面折腾朱利亚诺的头发一面与恩佐聊天。
“你们打算去哪儿?”
“找曼蕾夫人。”
“啊哈,妙计,你要把这小子藏到曼蕾夫人的裙子下面?”
“暂时而已。哪里都不安全。”
“迟了!所有的城门和码头今天都戒严了,卫兵拿着通缉令核对每个出城的人,没有通行证的船只不准出港。只要相貌、年龄或身高稍微有些相似,就要抓人。我看你们是出不去啰!”
恩佐环抱双臂,撇了撇嘴,表达他的不屑。“我有我的办法。”
“呼呼呼,明天我一定要去拜访黑衣船夫行会的朋友,让他们留心河道里有没有你的浮尸……”
“闭上你的嘴好好工作,你快把药水倒进他耳朵里了。”
炼金术士故意将一大瓶药水倒在朱利亚诺头上,然后粗暴地搓揉他的头发,宛如对待一件怎么也洗不干净的旧衣服。朱利亚诺疼得嗷嗷叫唤,炼金术士充耳不闻,恩佐则一脸不耐烦,好像觉得炼金术士下手还不够狠。大概过了几个世纪,炼金术士终于擦干朱利亚诺的头发,将一面镜子举到他面前:“好啦!完成啦!您看看,多时髦,梵内萨今年顶级流行的颜色!”
镜中的朱利亚诺顶着一头乱七八糟的蓝紫色头发,远远望去就像头上开了花。他来不及抗议这诡异的颜色,恩佐便挤开炼金术士:“可以了,我很满意。多少钱?”
“十个卢斯。”
“这么贵?!”
“反正你都快死了,要那么多钱有何用,不如接济一下穷人。”
恩佐沉默地剜了他一眼,从兜里掏出钱袋,数出十个金币交给炼金术士,接着转向朱利亚诺。“你又多欠了我十个金币。”
朱利亚诺心中一沉。他没钱还给恩佐,所以刺客肯定会用别的方式从他身上要回那笔账,至于是什么方式,他俩都心知肚明。刺客嫌弃他技术差(真是岂有此理!),暂时没碰他,但早晚会要回他应得的那一部分。
炼金术士忙不迭地将钱币收进自己腰包。“出门之后左转,进第二个路口,尽头的房子里有一条地下通道,刚好通往曼蕾夫人那边。”他哼哼唧唧,“我原本不情愿告诉你的,那可是我的专用密道,不过你都要死了……喂!你不跟我道别吗!”
恩佐拽着朱利亚诺快步离开“芳香汤剂”,走进炼金术士所指的“专用密道”。又是一次在地上和地下来回穿梭的旅程。每当他们返回地上,周围的房屋就会变得更整洁一些,这代表他们正逐渐远离下城区最贫穷落后的地带,正向上城区靠近。最终,他们来到一座灯火通明、美轮美奂的建筑前。建筑四周拉着红绸和彩灯,喧闹的音乐从门窗流泻而出,伴随着男女高亢的笑声。众多穿着暴露的妙龄女子随着乐声翩翩起舞。恩佐拉着朱利亚诺经过她们面前,收到了数不清的媚眼和飞吻。朱利亚诺忍不住将风帽拉低,遮住眼睛和脸颊,不去看那些女子,也不让她们看见他发红的面颊。他知道她们的身份——都是些风尘女子。那栋美丽的建筑则是一家妓院。
恩佐昂首阔步,丝毫不畏缩,仿佛是这儿的常客。朱利亚诺则一个劲地盯着自己的脚。到处都是白花花的肉体,他简直不知该往哪儿看。进门后,一名染着绿色头发、涂脂抹粉的年轻男子迎上来,向恩佐鞠了个躬。
“您好久没来了,恩佐先生,大家伙儿都想您想得发疯。”他谄媚地笑着,“您是要见见‘老朋友’,还是会会‘新朋友’?我们这儿有几位新来的女士……和先生,国色天香,包您满意。”
“曼蕾夫人在吗?”
“在的,在的。她在办公室,您找她的话,直接上去就成了。”
恩佐用一枚银币打发了绿头发,登上二楼。二楼有许多个房间,是娼妓和客人们共度良宵的地方。每扇紧闭的大门后都隐隐传来魅惑的喘息和呻吟。恩佐目不斜视,快步前进,目标是走廊尽头的房间。他敲响房门,等了片刻,门内传出一声“请进”。
他推开门,让朱利亚诺先进去。门后果真是一间办公室,四周摆放着书架,正中央则放着一张宽大的胡桃木办公桌,两侧垒着高高的纸堆。一位中年妇人正伏案奋笔疾书。恩佐关上门。妇人抬起头,扬起眉毛,放下手中的羽毛笔,不动声色地合起她刚书写的册子。
“恩佐!真是稀客,好久没见到你了。”妇人起身,张开双臂。恩佐上前与她拥抱亲吻。“什么风把你吹到这儿来了?哦,别说,让我猜猜,一定是一阵名为‘萨孔’的旋风,对吗?”说罢,她将明亮的黑眸转向朱利亚诺。年轻人下意识地想遮挡面孔,但恩佐拦住了他。
“这位是曼蕾夫人。她是一位缄默淑女,我们的同道中人。”
“她‘曾经’是一位缄默淑女,我亲爱的恩佐。”曼蕾夫人微笑着纠正他。朱利亚诺紧张地向曼蕾夫人鞠躬,夫人提起裙裾略微颔首。曼蕾夫人化着浓妆,年龄据猜测有三十多岁,也有可能更大。女人的年龄对朱利亚诺来说是个永远的谜,尤其是曼蕾夫人这种带着神秘气息的妇人。她放下裙子的时候,朱利亚诺注意到她左手有些不灵活,拇指好像不能弯曲。不过她戴着蕾丝手套,看不见是否真有残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