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西尔斯冷笑了一声:“你个专门打架的能有什么靠谱消息,别瞎操心。”顿了顿,他的语气稍稍和缓,“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无论家族怎么看,我都坚持。”
“您……是喜欢上了那个少年了吗?”
西尔斯愣了一下,倏忽地扫了十八一眼,带了笑意:“这不是明显的么。”
……
德林将半个脸埋在水面之下,吹出一串的泡泡。溪水冰凉凉的,有些刺骨,但意外地令德林感到舒适。短刀就放在岸边,他手一伸就可以握到,这片吃人的山岭,谁也不知下一秒会冒出怎样的家伙来。
……这个假设包括痴汉。
西尔斯进入水中的那一瞬,德林的身体就僵硬了——他贴着岸边,身手去摸解下来的衣服。但是西尔斯比他更快一步,低笑着捉住了德林的手。
肌/肤/相/触的地方仿佛窜起一簇火焰,德林的思绪一下子就陷进了混沌之中。迷茫失措之中,他听见莫莫的那声带着调笑的“我先走啦”。下一瞬西尔斯顺势虚环住少年的腰……德林这才发现西尔斯还穿着一件里衣。
“你担心什么,恩?”身侧西尔斯发出了间于揶揄与无奈之间的声音,“我可不想到时候反而虐待了自己。”
德林撇过脸:……我听不懂。
西尔斯也将后背贴在岸边,眯了眯眼:“明天你和我一起去封锁线吧……那里应该和奥斯韦德的圣女有一些关系。”
德林微微一怔:“啊?”
“……如今跟你也说不明白。”西尔斯看见少年茫然的面孔就有些泄气。他伸手揉了揉少年的头,也不知想到什么,目光缥缈了一瞬,“你害怕吗。”
德林疑惑地望向西尔斯——今晚,他的御上有点奇怪。似乎有很多思想野兽似得撕扯着他的大脑,让向来精明地人也有些犯迷糊。迟疑了片刻,德林反握住西尔斯的手:“不怕。”
“我是说跟我一起回到布兰家族……你应该知道那意味着什么——战争,也许是比山岭试炼还要可怕的战争。”
“不怕。”没有迟疑,这一次德林浅浅地笑了一下,轻声回道。
但这样轻的一声回应,落进西尔斯的耳中,便仿佛一颗巨石投进神湖——溅起水花,波纹四散。他重重地舒出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地闭上眼:“我会护好你的。”
西尔斯的耳畔仿佛又出现十八方才说过的话:您确定可以在家族出手的情况下保护好那个少年吗?
答案在此刻清晰无比:当然。
……
第二日,其余几人才刚刚醒来时,西尔斯一行人已经收拾好了装备。有了黑衣人守夜,神使难得睡了一场好觉,此时无论精神还是心情都十分的欢悦。
当然,这种欢悦埋在他心底,而并非显现在脸上。
封锁线离几人不过是几百步的距离,在路上西尔斯就取出了隐蔽之器,放在手掌中心漫不经心地把玩着。
说是封锁线,其实就是一排刻有符文的树墙——暗金色的光辉流转在树皮表面的凹状伤痕之中,联结在一起就是一座“墙”。西尔斯上前一步轻轻触碰了一下树干,电流似的酥麻痛感从指间划过,手中翻转的隐蔽之器被握紧,西尔斯将身后的德林护住,淡淡道:“挨紧一些。”
十八面色复杂地与另一人靠近。
淡淡的光罩蔓延,将几人都笼罩了进去。西尔斯回头扫了穿着一身黑衣的两人一眼,有些嫌弃地撇过头,率先往树墙的另一头走去。
离得进了,德林才感受到来自封锁线的压迫感——好在隐蔽之器正好与之相克。白色的火星在光罩之上窜起,这个看起来脆弱无比的膜状物动荡了一下,最终还是稳定了下来。西尔斯的脚步并没有因此停止,他走的很稳,几下就跨过了这道“保护学员的门”。
德林几人也相继来到另一个世界。
层层的树影立刻就稀疏了起来,微暖的阳光照射在几人的身上。西尔斯眯着眼辨别了一下方向,并没有将手中的隐蔽之器收回。“都小心一点。”他的声音发冷,“在这里,聚集着一片三脉的武士呢。”
第57章
“在这里,聚集着三脉的武士呢。”
*
德林听见了微风拂过水面的声音,那么轻,轻易地被建造宫殿的烦杂声响给掩盖了。带着水汽的凉风从远处吹拂而来,风中带着油漆味与木香。还有其他的什么——那是神力,切弥耶的语句被刻画成巨大的圆形的法阵,在坚硬的白玉砖上刻下自己的影子。
不知为何,德林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西尔斯没有德林看的那么远,他的目光还滞留在这片稀疏林地的边缘。身穿轻甲的武士腰佩标配的长刀,覆有黑色皮套的右手轻却稳重地搭在剑柄上。这些高大的男人在聊天,目光却不断扫动,伴随着他们粗鲁的荤话一同在林间探索。
“我们向右走。”西尔斯用唇语嘱咐,“不要弄出声音,避开他们的视线。”
在杂草丛生的地方无声行走,这确实很难。好在德林等人都是武士,有着各自不为人知的技巧。西尔斯则比较特殊,他用神力轻轻拨开那些杂草枝条,在守卫的耳中大概是风拂过的动静。他们从守卫的右侧绕过——看见了另一个守卫点。两拨人马之间不过两三百米,甚至可以隔空大声吼叫来交谈。
“需要……”十八迟疑地轻声问。
西尔斯用手指压住唇,摇头示意。而后他拍了拍德林的手,附在少年的耳边小声道:“一会儿跟紧我。”
他握住德林的手,往林地之外走去。
德林控制着与西尔斯之间的距离,鞋子底仿佛填了棉花,轻轻地落在柔软的泥土上,饱吸雪水的泥泞温柔地将落地的声息完全吸收。四个人连成一条随时可以被斩断的线,接连前行时还需要避开四周的目光。
当他们穿越守卫者的防线之后,额间已经挂满汗水了。德林的大脑有些发昏,是方才高度集中精神产生的后遗症。但他不得不提着心神,直到四人找到了新的隐蔽点——堆积成山的玉砖之后。
四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是白玉——切弥耶在上,这些人究竟要修建什么。”那名从未说过话的盗贼慢慢地开口了。他的声音非常轻,仿佛怕惊扰到谁,双眼之中却绽放出金色地光芒来……金币的金色,“只要一块白玉,就足够……”说到这里,他却倏忽冷静了下来。
那只伸向白玉堆的手稳稳的收回,盗贼不满道:“有符文。”
这位惯犯对这些事情十分敏感,这也是西尔斯带上他的原因。
德林目光缓缓扫过这座玉山,最终落在其后被阻挡的那片巨湖之上。宽阔的深湖呈现出天空的蔚蓝色彩,它广阔无边,若是不注意去看,恐怕会认为这是一片没有边际的海。湖的彼岸也生着稀疏的树林,背着锯齿宽刀的家伙再使劲儿的把树木砍倒,露出一块又一块的空地来。
“巨灵湖。”西尔斯把微微失神的少年拉进怀中,“这片地域被称为水域之境,三脉也许打算在湖的最中央——看见那片巨大的玉台了?对,就在那之上,他们要建造一座巨大的笼子,来保护或囚禁一只来自于奥斯韦德的金丝雀。”
德林摇摇头,“不是金丝雀。御上,当你见到她的时候就会明白了。西卡斯勒像神明幻影中生存的天使,更像恶魔。”
西尔斯想起前世的那个女人:一头金色卷发,穿着素白的长裙,赤着脚从染满鲜血的大殿之中垂着头走出。这位圣女大人好像吓坏了,身体微微颤抖。
当时西尔斯就在想,这样的一个女人,只不过是一件筹码,却举足轻重。将这份筹码灭杀,那么属于三脉的那一份劣势,也必将随之消失。
但是记忆之中的场景出现了变化——杂音散尽,死寂之中,一阵被压抑得发哑的笑声泻了出来,从那个女人的嘴中。所有的人都凝固了,时光静止,西卡斯勒却一步一步地走向德林的尸体,在玉砖之上印出一排猩红的脚印。
“你终于死了呢——林德。”顿了顿,她那弥漫着疯狂色彩的眼神却渐渐收敛了,悲伤从眼底漫出,沉重得似乎能将人碾碎。
“你为什么非死不可呢……你的母亲,我——明明那样的孤独。”
逼临而至狂风将惊怔的西尔斯环绕,硬生生将他拉扯出那个世界。
德林还在盯着西尔斯看,期待神使给出一个回答。但西尔斯的面色复杂,他想起方才那一声仿佛撕碎灵魂的呜咽,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觉得。她爱你吗?”
“当然。就像爱我的父亲一样。”德林垂下眼帘,轻轻说道:“可惜她最爱的,不是我们。”
德林摸了摸安佳卡之刃的刀柄,半晌才说道:“我们过去看看吗?”
直到如今,德林转移话题的技巧也没有多大的改进,好在西尔斯看见少年低下头的那一瞬间,便发觉了少年的不安。他装作被德林的话吸引了注意力,望向正在铸造的玉台:“他们需要雕刻大型的法阵,为了确保不被还未稳定的神力误伤,必然要早些退场。”
说道这里,众人果然看见远处白玉台上的人大喊了一声什么,而正在搭建基柱的一群人们往湖外退走。他们坐在一张大船上,竖起木桨准备回岸——但还需要等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