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甄无力放下酒杯,眼中隐忍着几许的黯淡和疲乏,她伸手紧紧抱住陈青醁靠在她胸前的头,默默垂下了眼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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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的冬天虽然来的不算早,但天气确实比往年冷了不少。
清早,穿着大袄子的卉儿提着一罐热水走进了正房里。
平常这个时候,秦大小姐应该还没有醒。
卉儿打着呵欠,才刚掀了帘子,就猛然发现她家小姐已经坐在妆台前了。
“小,小姐,你怎么就起这么早了。”
卉儿惊奇不已,因为秦玉甄不单起的早,就连自个衣裳裙子穿戴整齐好了。
卉儿倒了热水,梳洗完毕。秦玉甄便起身道:“走吧。”
“啊,去哪里?小姐,早饭还没吃呢?要不,咱们再等等秋纭?”
“不用了。”
“……咱们这就去祠堂。”
“祠堂?小姐,咱,咱们去那里做什么?”
秦玉甄面色平静无波。
“……你去叫人请老爷。”
75一梦随风
早上辰时还没到, 一个小厮行色匆匆地往前院赶。
前院北书房那个小院里, 几个年老的嬷嬷正忙着指挥几个丫鬟打水端茶, 这个时候还早, 平时外面进来人禀事,一般都要等到辰时老爷子吃过早饭后才能进院。
这小厮进来时,秦仲崑秦老爷子还正在厅里洗脸。
“这一大早的, 有什么事?”秦老爷擦净手脸,有些不悦地问道。
小厮请了个安, 回道:“老爷,小姐她刚刚去了祠堂……”
“祠堂?她去那里干什么?”
小厮道:“这, 这小的就不知了, 刚刚卉儿姑娘叫人来, 说是也请您去祠堂里一趟。”
“……知道了, 你先下去。”
昨晚大雪已停,此时园里到处是白雪茫茫的一片。
秦老爷披了外衣, 等他赶到祠堂的时候,秦玉甄都已在正堂里面跪了半个时辰了。
秦仲崑上了门前台阶, 看着门外一脸无措的几个丫鬟,又看了看正堂里跪着的女儿, 一时有些愕然, “甄儿,你……你这是做什么?”
秦玉甄闭着眼睛,端端正正的跪在地上。
“你们几个……这好好的,又是怎么回事?”秦仲崑转头黑着脸问丫鬟。他心里动了疑猜, 只怕,又是和那姓陈的有关。
卉儿见老爷发问,心里慌乱不已,小姐一来就跪下了,她怎么知道是怎么回事。
秦玉甄睁开眼,对着先祖牌位恭恭敬敬磕了一个头。
“父亲,女儿不孝,列祖列宗在上,若要罚罪,我都情愿接受。”
“甄儿,你起来说话!”
……
“好,甄儿,你糊涂,可你爹我不糊涂。你别以为你跪在这里,我就会答应你什么。现在我不管你心上的人是谁,你情愿也好,不愿也罢,这回的亲事定了就定了,再等几天,你就给我去拜堂成亲。”
“……可我已非完璧之身。”秦玉甄凄然一笑,“也不知道和我成亲的人介意不介意?”
“什么!”秦仲崑不敢置信,“甄儿,你……你……难道你是和……”
这事根本无需隐瞒,秦玉甄低了头,默默承认。
秦仲崑心里顿时腾起的一股怒气,这股怒气堵在他胸口上也上不来,下也下不去。
“你……你必要气死我才罢手是不是!甄儿,你还未出阁,就和人做出这种见不得人的事!”秦仲崑一时觉得眼前发眩,世人一向讲的是男女大防,他万没料到还会有这种荒唐的事。
“来人!来人!”他又气又恨,一连声向外喊道:“去,去把那个姓陈的给我押来,她不死,我秦仲崑难消心头之恨!去!快去!”
外面一个小厮应了一声后捂着帽子连跑带窜地一路跑远了。
“伤风败俗!伤风败俗!”秦老爷子痛心疾首,“甄儿,什么规矩礼教,什么闺阁严谨,你难道都忘记了?但凡你还能自重一点,你就做不出这种违背伦常的事来!”
秦玉甄长这么大,秦老爷子对她别说出言骂她,就是一句重话都不曾说过,现在这样训斥秦玉甄,足以见的他是如何愤恨。
“那人,那人……”秦仲崑肝火难消,“是了,你的心病可不就在这里了,要是没有那人,索性你也就死心了罢……来人!来人!”
外面听到消息的何义此时已急匆匆赶了过来。
“老爷……这?”
何义喘着粗气一边说,一边挥挥手叫廊下几个丫鬟先退下。
“老爷,你先息怒,有什么事咱们慢慢商量,何必要这样大动干戈。”
秦仲崑脸色铁青,“何义,这事不比别的事,那姓陈的没有一点好歹,那就休怪我手下不留情!你去多叫几个人来,之前那些山匪都可以一个不剩,那就不怕再多她一个!”
这意思是要把人弄死了才算。
何义踌躇了一会,才道:“老爷,人好像已经不在府里了。”
“不在了?”
“人呢?”秦仲崑瞪大了眼睛,有些不信。
何义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秦玉甄,思忖了半晌,才如实回道:“老爷,刚刚我去问了,好像昨天晚上就有人连夜将她送出了城,现在这个时候,怕是早走远了。”
只要出了城,这天南地北还有谁能知道去了哪个方向。
秦仲崑的脸已经黑成了锅底,明摆着,这是他的好女儿让人做的。
“好,好,甄儿,原来你早就打算了,你为了她连自己的名声都不顾了,你,你就不为自己想想将来!你以后还怎么安生!”
说到这里,秦仲崑更加伤感,家门不幸,他已经心灰意冷了。
“甄儿,我就是把你养的太娇惯了。你这样,叫我死了,该有什么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秦玉甄低垂着头,心内痛得如斧锯刀割一般,“父亲……”她哽咽难言,“这事都是女儿一厢情愿,要是父亲觉得女儿罪孽深重,那,不如我就自行了断,以死谢罪。”
“以死谢罪?甄儿,世上至大莫如‘孝’字,你这样自干罪戾,分明是在剜我的心……”
秦玉甄闭上眼,眼里终于淌下泪来,“父亲,人生一世,要是可以,我也不愿这样。女儿不孝,让您日操心,忧愁不已。可是,可是造化弄人,若我与她注定生不能同寝,死不能同葬,上天又何必让我只钟情在她身上。痴心也好,妄想也罢,父亲,我也是没有了退路可走,这一生一世那么长,要是没有这些念想,我这日子,是一天都不能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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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还没有进腊月,但今年冬天冷的早,不要说那些高门大户人家,那些小门户的人家也早早备好家中物事过冬。所以白天黑夜,各处的大路小道上,也常常难见几个行人。
离贇州城西城门百多里外的一条道路上,一个披着蓑衣的马车夫用力甩着一条鞭子往北赶路。
眼前是混混沌沌一片,四周也没有一点声响。陈青醁有时浅浅的有些意识,可不到一会,又陷入了沉沉浮浮的昏暗之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一路的摇摇晃晃中,陈青醁才慢慢睁开了眼睛。
“吁~驾!”
“驾……”
这马车里头光线混浊,陈青醁等了好一会脑子才渐渐清明起来。
她看了看身边四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那个马车夫正扬着鞭子赶马上坡,冷不妨后面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
他吓了一跳,一转头,就见车里那人正眼神凌厉地盯着他。
“说,你是谁?”陈青醁一开口,才发觉自己声音沙哑了不少。
“这,这位小兄弟,我,我只是受人所托,送你去京城。”
“受人所托?”陈青醁这才想起来,自己之前还在秦府,就在秦玉甄的闺房里。
对,她还和秦玉甄喝了一杯交杯酒。
是了,就是那杯交杯酒。
她被秦玉甄下了药。
这场大雪虽然已经停了,可那凛冽的寒风吹在脸上,亦是透骨的寒凉。
陈青醁冷笑一声,跳下车,迎着寒风往回走。
那马车夫连忙勒住马头,一叠声喊道:“慢着,慢着,小兄弟,你可不能回去。”说着他跳下车,追了上去,“这位小兄弟,你,你听我说……”
陈青醁置若罔闻,一步一步踏着雪往回走。
秦玉甄,你可真行!
“小兄弟,你也别让我难做,这忒大的雪天,我跑一趟不容易,要是你回去了,我这银子可就泡汤了,哎,哎!”
陈青醁不想说话,许是那药的作用,她现在口干舌燥,连嗓子都快冒烟了。可她不想停留,那狠心的女人竟然给她下药。她秦玉甄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马车夫紧紧跟在后面,“这位小兄弟,你先听我说,我,我这里有一封信,那人说等你醒了就交给你……”
陈青醁停下脚步,看着那马夫掏出一封信纸来,“那人把你交给我时,还托我带了几句话给你……说,说什么秦小姐不久就要成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