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缓?再缓咱们就别想出去了。”陈青醁道:“说不定,这会儿秦老爷就已经叫人去衙门里了。”
冯老四又急又无奈:“成成成,咱们走。”
两人走了几步,冯老四不甘心问道:“青醁,咱们就这样走了,那钱怎么办?”。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钱,四叔,到底是你的命重要还是钱重要。你若是还想要钱,你现在就去跟秦天望要。”
“那自然是命重要,命重要。”
陈青醁一边走一边说道:“我已经备好马了。咱们先出城,到时候要走水路还是山路再做打算……”
冯老四跟上几步后眼珠一转,假装捂着肚子喊道:“慢着慢着,青醁,我,我有些不舒服。”
陈青醁转过身。
“你,你等一等我,我去去马上就来。”
“真是的,那你快点,我就在前面那个路口处等你。”陈青醁说道。
“知道了知道了,我马上就来。”
冯老四说完后一溜烟往后面跑了。
陈青醁站在原地,看着他一路跑远了,嘴角这才露出了一丝笑。
这里离秦家也不远,要是从巷子穿插过去便更近。冯老四顺着一条巷子一路往回跑,一直跑到尽头,他才气喘吁吁的在一拐角处停下来了。前面不远就是秦宅了,从这里看去,刚好能看到秦家的大门。
他把头靠在墙上,慢慢探出头去。
每天辰时,秦家的大门便会准时开开,因为平时进出秦家的宾客多,外面各铺子来的掌柜管事也多,所以从早上辰时开始,秦家大门一般要过了酉时甚至戌时才会关。
冯老四探出头看了又看,有些不相信的睁大了眼,因为刚刚不久还开着的秦家大门居然已经严严实实关上了!
他一直看了好久,这才认命地缩回了脑袋。
看来,果然是出事了。
冯老四一下子沮丧起来,没想到自己千辛万苦来到这里,等了这么久,眼看着鸭子就要到嘴了,现在竟这样飞了。五千两雪花白银,五千两!就这样打水漂了。秦家那扇大门一关,就把他后半辈子的指望关没了。什么都没有了。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陈青醁就站在那个路口,等到差不多一柱香的时间过去。她才终于看见了冯老四一路跑了过来。
“青醁,咱们走吧。”冯老四虽然喘着气,但面色如常。
“行,那我去牵马。”陈青醁脸色也依旧。“咱们现在就走。”
——
秦府东园里,春光澹宕,花开遍地,一眼望去满园的姹紫嫣红。自从那场洪水过后,这天气已经是一天比一天好了。
秦玉甄今儿起来的早,她披着一肩红锦慵懒地歪在一张矮榻上,左手拿着个绷着一块缎子的竹弓,右手拈着针线张着兰花指,正低头在上面绣着一朵看不出是什么花的花儿。
旁边卉儿手里端装满碎绸子碎缎子的针线笸箩百无聊赖。
“小姐,我瞧瞧,都绣到哪了?”
秦玉甄拿起来看了看,一副单面挑花图,上面是一朵歪歪扭扭的水仙花。
虽然看上去实在不怎么样,但秦大小姐自我感觉还算良好,“嗯,瞧这针脚还算均匀。”
卉儿有些失望地收回眼光,心里想到:小姐果然不是那种能描鸾绣凤的主。
其实对于针黹女红,秦大小姐一向不怎么能上手的,虽说现今推崇女子心灵手巧,要会针线,会绣花。不但要会挑花,纳线,就连盘金,锁丝都要样样精通。但秦大小姐不一样,她一向养尊处优惯了,又用不着像那些小门小户女子绣女红换银子,这些挑线引针的事,她不愿意做也就罢了。
不过先前安嬷嬷眼睛还看得清楚的时候教过秦玉甄几回,只是这秦大小姐总没有那个耐心,断断续续摸了几回,到后来连梯针都没学会就搁手了。至于别的那些姑娘小姐们,她们从小就开始学习这些,不但要学,还要学的好,一来省得以后嫁了人被婆家笑话自己闺房短处。二来也显得娘家脸上有光彩。
所以呢,这几天也不知道秦大小姐突然动了什么心思,有时一吃过饭,她就开始拿起这些碎绸缎子孜孜不倦地学起来了。
卉儿看着她挑了几针后,便起身去打开窗户,这春天一到,一开窗户,满屋子便格外香。
“咦,小姐,你瞧。”卉儿有些稀奇地从窗棂上取下一枝带叶的海棠花,“这倒奇怪了,这花怎么跑到窗上来了?”
卉儿把花伸过来,“小姐,你看,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无聊,好好的来摘花干嘛?”
这是一枝新摘下不久的花枝,春上树梢绿叶肥,那一朵一朵的海棠花正开的耀眼。
海棠无香,花也小,但秦玉甄拿在手里,却看了又看。许久后,她伸出手轻轻摸了摸花瓣,娇俏着说了一句:“可不是,这人还真是无聊。”
——
在离城二十多里的一条道路上,两匹快马正往飞奔前去。陈青醁双手挽着缰绳,眼睛看向正前方。新春的日头虽然不大,但是一路跑了这么久,陈青醁里面的衣裳已经被汗洇湿了不少。
“青醁,你看,前面有家客店。咱们先下马歇会脚吧。”冯老四朝她喊道。
陈青醁回头望了一眼,说:“不行,这里离城太近,再往前走十几里地就有一家客栈,咱们还是去那儿再休息。”
冯老四在马背上吃力地颠簸着:“不行了,跑了半天,我这腰背都酸了,青醁,咱们还是歇歇吧,再要跑上十几里,我这把老骨头非散架不可。”
陈青醁拽着缰绳慢慢停下来,算了,跑了这么远,歇一下就歇一下吧。
前面那间酒家就开在路边,两扇对开的大门,门前挑着望竿,上面挂着一面酒旗。
两人下了马来,外面一个伙忙上来招呼。
“小二哥,把马牵去槽上喂些马料,等会我们还要赶路。”陈青醁把绳子扔给他,“记着喂些水。”
“好勒,客官里边请。”
这间店虽然不大,但是这远远近近就这一家,所以陆陆续续的,也有一些人进来歇脚。
两人进了酒店,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冯老四四处望了望,低声说:“青醁,你说,咱们难道就真的这样走了?”
陈青醁给自己倒上一杯茶,“不走?难道还等着人家来抓咱们。”
冯老四咂了下嘴,说道:“我是说,你难道就没有舍不得谁?”
陈青醁手上一顿,“我能舍不得谁,不过,那几千两银子我倒真的舍不得。”
冯老四:“咱们不说银子,你还真舍得那秦家小姐?”
陈青醁抬眼看向他,“四叔,你这是什么意思?”
冯老四见她目光不善,便嘿嘿假笑了两声,“没什么,没什么,不过随便问问。”说完忙喊店伙计:“小二,有新鲜的肉没有?有的话切两斤来,另外再来一壶上色的好酒。”
“来了来了,两位还要别的菜么?”
“再来一碗蔬菜,快着点。”冯老四说完,转头过来,“既然要跑远路,不填饱肚子可不行。”
陈青醁沉默地喝着茶,不想说话。
不一会,伙计端来两盘菜,一壶酒。看着伙计摆上两个酒盏子,陈青醁放下茶杯,说:“四叔,你吃吧,我去槽边看看马。”
说完不等冯老四开口便起身走了。
“呵,不吃就不吃,我还乐的多吃点呢。”冯老四拿起筷子,毫不客气。
酒店的左边有一溜马棚,陈青醁信步走到马棚边,一个年轻的伙计正抱着一捆草过来。
这里没别人,陈青醁便静静地看着两匹正在吃草料的青骢马。
“这位客官,这马是您的吧?”
那个年轻伙计问道。
“是,怎么了?”
“没事,我看这马挺健壮的,一看就是能跑远路的那种好马。”
陈青醁笑笑没作声。
“哎,听客官口音,应该是外乡的客人吧?”
陈青醁看向他。
那人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我前几年上京去赶考,在京城里住过两年,听客官的口音像是京城的,所以就随便问问。”
陈青醁可没有心情和人闲聊,她站了一会,还是走开了。
这个时候,应该快未时了吧。陈青醁想着。
等她走进店里的时候,那冯老四竟然还在悠哉悠哉地倒着酒喝。
“四叔,咱们该赶路了。”陈青醁不想再等了。
冯老四手里拿着一盏酒,摆摆手说道:“别急,反正咱们都已经出城了,你先坐会,等我喝完了这壶,咱们再走不迟。”
“你要喝酒什么时候不能喝,现在也不早了,要是耽误了时辰……”
“你别急嘛,真的要了我这条老命了,我现在一身真是疼的不行,咱们就再歇歇吧。”
陈青醁无法,只得在一旁坐了下来。这冯老四可真是懒驴上辕。
时间慢慢过去,这店里的人也越来越少,陈青醁算着时间,正要开口催时,却突然看见店门外有几个人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