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秦天望指着陈青醁,背上疼的说不出话来。
陈青醁扬扬眉,“哟,秦少爷,你唱就唱呗,敢情还带演戏的。你要演就演那鸳鸯啊,怎么还趴地上演起王八了。”
秦天望一脸狼狈地爬起来,“行,算你狠……”
——
这几天冷的要命,天光也短,有时还没到申时末,天色就黯淡了下来,雪飞风冷,冷的让人畏畏缩缩。
再有几天就到除夕了,每逢佳节倍思亲,陈青醁这么多年都没人可思,只是,现在她一静下来,无缘无故的,她就会想起一个人来。
就像现在,她手里拿了一本书,看着看着就开始走神了。
翠竹进来放帘子时,陈青醁才猛然回过神来。
“容少爷。”翠竹看了看她,欲言又止。
“什么事?”
“刚刚东院里来人说,说是小姐病了。”
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把底下那句“要不你去看看?”换成了“刚刚还在请大夫瞧呢。”
陈青醁:“……哦,是吗?”
翠竹继续说道:“也不知道病的严不严重,不过,今儿已经请了两次大夫了。”
“是吗?”
“听她们说是小姐前天下午急着回东院,路上受了风雪,回去后就有些不舒服了,没想到才隔了一天,竟一病不起了。”
“哦,是吗?”
陈青醁好像就剩了这一句话可说。
翠竹不敢再多置喙,说完这些,她便开始收拾屋子了。
陈青醁低着头,把几书一本一本摆好,左左右右对的整整齐齐,又把纸页上上下下抻得平平整整。
好一阵后,她才开口道:“翠竹,外面雪景应该不错,我,我出去看看就回来。”
翠竹抿着嘴,点点头,“知道了,容少爷,你去吧。”
翠竹又不傻,这容少爷要去做什么,她哪里就不知道。唉!这两人,何时才是个头啊。
陈青醁披了一件绒氅出门,外面风雪果然很大,寒风凛冽,那雪回旋乱飞,飞的人都睁不开眼。
左边一间厢房里,正笼着手烤火的冯老四听到动静探出身来。
陈青醁站在门前,把雪帽戴上,系好绒氅便跨步下去了。
“唉唉,这大雪天的,你要去哪里去?”冯老四起身追了出来,“你……容少爷,容少爷,好歹你拿把伞去啊。”见陈青醁不理他,冯老四便一叠声地叫着:“伞不带,你好歹把笠子戴上啊。”
陈青醁出了院门,只见那路上又积了三四寸厚的雪,凛凛北风刮的人是透骨寒凉,过了半道,眼看着这雪越下越紧,她于是加快了脚步。
东院里,几个丫头正围在正房外间的火盆边做针线,一边低声闲话着。秋纭轻手轻脚进了里屋,没一会,又退了出来。
卉儿丫头问道:“小姐还没醒么?”
秋纭:“没呢,再让她睡一会吧,你们好生把药罐子放火上煨着,别放凉了。”
“知道了。”
这大冷天的总让人缩手缩脚,秋纭搓了搓手心,去把窗上的栓子一个个拴好。
卉儿看着那药罐子,一时就来了气,“你们说,这姑爷是不是太过分了点,小姐都病一两天了,她来瞧都不来瞧一眼。哼,她倒好,一天天安闲快乐着,也不想想咱们小姐为了她,连饭都吃不下了,现在更好,把自个身子也弄病了,谁又来疼她。”
旁边一个丫鬟悄悄拉了拉她,秋纭走过来,放低声音骂道:“你要死了不是,瞎嚷嚷什么,还嫌不够乱的,小姐还在里面睡着呢,要是她听到这话,还能好是怎么着。”
卉儿小声嘀咕着:“本来就是嘛。”
一个丫鬟插嘴道:“也怪不得卉儿说,这容少爷的确是过份了点,这都一个月了,她也沉得住气一趟也不来这里。也不知道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她和咱们小姐的婚约还摆在那呢,又不是不相干的陌生人,小姐这样病着,她也狠的下心肠不来看一眼。”
“你这丫头,刚刚说了卉儿,你又开始在里面架秧子起哄了,这外面下那么大的雪,容少爷就是想来也不容易。况且,这容少爷看着也不像那种薄情寡义之人,她要不来,肯定有她的道理。这事啊,咱们说了也不算,你们也别瞎操心,自个把份内的事做好就成。”
“就你护着她,我还不知道。”卉儿不满地念了两句,“反正啊,这容少爷一天不来,我就一天在心里骂她一顿。”
……
这雪可真是大,墙角落上那两颗海棠树已覆上了厚厚一层白雪,顶上那些细细的枝条被雪压得弯下了腰,若是今晚再下一场大雪,怕是会压断了吧。陈青醁背靠在墙上,心里想着。这窗户上面窄窄的屋檐根本遮不住飘雪,不一会,她的肩上身上就落了不少雪花。
里面几个丫鬟说话的声音刚停下来不久,她便听到了里间有几声虚弱的咳嗽声传出来。
“卉儿,秋纭,你们几个都进来。”说完,秦玉甄又忍不住嘶哑着声音咳了几声。
陈青醁仰着头,眨了眨眼睛。
……
“小姐,你醒了。”
“小姐,怎么了。”
“刚刚是谁在外面乱嚼舌根的?”
“小姐,我……”卉儿怯怯地应着。
“自己给我掌嘴……”
“小姐,我是看容少爷总不来,所以才……”
“这事该由不着你来说,下次……下次不要让我听到你们在背后议论容少爷怎样怎样……”话还没说完,秦大小姐又是一阵咳,咳得人揪心不已。
“否则,你们自己给我滚出去……咳咳咳咳……”
“知道了,小姐。”
“快,快给小姐顺顺气……拿块巾子来。”
“……谁去把药端来。”
里面一阵手忙脚乱的声音,夹杂着秦大小姐虚弱无力的咳嗽声,让窗外的人又添了许多心痛。
28结发成亲
“……把那碟子蜜枣拿来, 叫人把火盆也挪进来。”
……
“小姐, 再喝两口吧, 还剩不少呢。”里面秋纭的声音。
“拿走, 咳……”
里面窸窸窣窣,不一会,陈青醁听到两个丫鬟窃窃私语道:“这才几口就不肯喝了, 要不,咱们去把安嬷嬷请过来劝劝, 好歹她老人家还能说上两句话。”
“唉!我看还是别去了,嬷嬷昨晚上也熬了半宿, 这会儿还在床上睡着呢, 叫她老人家来, 也不一定顶用, 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姐一向来就这性儿,以前生病, 哪一回不是折腾一两个月才好的。”
“那怎么办?你算算,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 咱们劝也劝不得,劝了她, 肯定又会发脾气。天这么冷, 又不肯吃药,万一再加重了病情怎么办,总不可能躺在床捱到正月里头去吧?”
“就是说呢,可我们还有什么办法……”
外面的雪还在下, 那些墨黑的浓云低低压在天穹,一时半刻,这雪怕是不会停的。
卉儿端着一盆剩水出来,她刚刚挨了一顿骂,脸上也结结实实挨了自个一个大嘴巴子,到现在,嘴巴上还疼呢。
她把水放下,摸着半边脸嘀嘀咕咕道:我哪里说错什么了么,怎么就打我了。要是以前,就算做错事也没受过一句重话的,今儿倒好,好端端的,就挨了打。哼,要不是容少爷,小姐也不至于这么生气。对,要怪,肯定就怪那容……容……容少爷!”
卉儿结结巴巴张着嘴,眼睁睁看着陈青醁从门外头走进来。
“小姐睡下了没有?”陈青醁问道。
卉儿巴眨了两下眼睛,总算反应了过来。这老天可真开眼了,说曹操曹操就到。
她结结巴巴道:“还,还没。”
秦玉甄被折腾了一阵,刚刚在枕头上躺下,便听到丫鬟叫了几声容少爷。
没一会,她就感觉有人来到了床前。秦玉甄缓缓睁开眼,看了看来人,又疲惫的闭上了眼。
她真是累了,刚刚起来喝药那番折腾让她全身无力。
陈青醁在床沿坐下,满屋的锦绣温香,一个朱红描金架子上放着秦大小姐刚刚换下来的衣裙。
秦玉甄软软地躺在床上,一只手半露在被褥外。陈青醁坐了一会儿,伸手过去握住了那只手,然后顺着手指往里搭在了她纤细的手腕上。
她低着头,摸着她的脉搏,鼻子有些酸涩。
秦玉甄静静躺着,一头秀发凌乱地散在枕上,眼睛微闭,眼角疲倦。被褥下露出一截细白的脖颈,整个人已经是苍白消瘦的病态。
“你怎么不肯好好喝药……”说完这句话,陈青醁的心肝五脏都疼了起来。
秦玉甄现在受的苦,都是她陈青醁给的。是的,都是她给的。那天他们父女进去说了些什么,她大概也猜到了一些。她这些天冷淡着她,就是想慢慢疏远她。这么多天来,她没有来纠缠过自己,也不曾来质问过她一句。她本性聪敏高傲,自己想让她知难而退,她心里又何曾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