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任雄暴跳如雷,还要再打一拳,却被周零拦下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走吧。”
几人离开,像是被刻意孤立出来,又像是自己刻意落下,司涅走在了最后,他一脚迈进了驾驶舱,居高临下地看着悲痛欲绝的樊韧等人,扬起了一抹残忍的笑,“你听听。”
“听什么?”樊韧嘶吼。
“安静,听。”蓝色的眸光流转,让躁动不安的人无法发狂,只得凝神侧耳倾听。
咆哮,嘶嚎,像是由远而至的野兽群发出的动静,愈来愈大,愈来愈大。
丧尸回来了!
他们惊恐着一张脸,堪堪回过神,不得不抛下成见妄图跟司涅求助,然而人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这些,凭借机甲非凡速度离开的慕异卓等人,早就听不到了。
五天后,他们赶到了下一个人工湖。
毫无意外,又让人绝望的是,这一处也是空无一人,伤亡倒是没有上次那么惨重,原因不在其它,而是能坚持着抵达这里的参赛者,要比上一处的少太多。
周零用随身携带的仪器测了测水质,朝着慕异卓等人摇了摇头,表明就算不在意水脏不脏,也得在意水被丧尸污染了,“我觉得我们该回去了。”
出发的时候,大赛委员会就料到有人中途熬不住,每人都派了一个瞬时移动装置。
“那就回吧。”任雄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闷闷地说。
回去,就意味着比赛弃权,就意味着他输了,无法拿到战利品。
不过看情形,这场比赛早就不成比赛了,这五天里,他们又遇到了四五波小规模的丧尸群袭击,其中还有两次由丧尸王带领,而水源补给又跟不上,粮食补给也快断了,机甲也有了不同程度的毁损,虽然路上遇到一些机甲残骸,勉强利用了一下,但也越来越捉襟见肘。
不回去,凭现在的实力,迟早得死在大漠里。
这些念头在慕异卓脑海里过了一遍,最终变成了心有不甘的无奈,可还是得低头,“嗯,回。”
司涅仰头看着天空,也不知道在瞧些什么,只是在众人都表了态之后,轻飘飘地接了一句,“我随意。”
提议一致通过,大家拿出装置,或失落或不愿或无谓,同时按下了按钮。
移动装置带来的眩晕感,让每一个人都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然而这次的传送却不同往时,耗时特别久,而且期间还伴随着各种奇奇怪怪的声音,像是布料被猛地撕裂,又像是狂风暴雨时的惊天雷。
继而,一切归于寂静。
然而数秒后,寂静蓦地被丧尸特有的狂乱所取代。
他们惊骇地发现,传送竟然出了错,没有回到绿曼陀就算了,居然还被移动到十数只丧尸的周围。
闻到人肉的鲜味,丧尸们发出毛骨悚然的咯咯声,摇摇晃晃却速度不慢地冲了过来。
糟,太近太突然,竟然连取出机甲的时间都不够。
慕异卓第一反应就是挡到众朋友面前,掏出枪一阵扫射,“快拿机甲!”
还好,这批丧尸都是二级,开启了重力装置,不用机甲也能勉强抵挡一阵。
知道厉害,周零和任雄也不废话,后退一步取出机甲,用最快的速度进入驾驶舱,升降台下来,又上去,本来只需要几秒的事,这会儿就像是要过几年。
司涅并没有跟他们一样,而是站到了慕异卓身边。
前冲的丧尸,有了一瞬间的迟缓。
慕异卓得以喘息,趁机补充弹药,边问:“你搞的鬼?”
司涅嗤笑,轻佻地说:“我怎么敢?”
没有说明前情,慕异卓还是听懂了——自从前几日杀了那个将死之人,他们几个就没怎么和他说话,无形之中和他拉开了距离。
“你敢的事多着呢。”说得好像真在乎什么一样,慕异卓冷下心,不再理他,只一昧抗敌。
“慢吞吞的,没吃饱吗?”一个破铜锣嗓子忽然响起,与之同时出现的,还有一个极速的身影,也没顾着刚启动的两部机甲,而是朝着慕异卓就冲过来。
就连重力装置,也对他的速度起不了多少减缓的作用。
☆、大赛变故1
铜锣嗓子的速度之快,就算是呆在机甲里的周零和任雄,有机甲辅助,也仅仅能看清它的轨迹,而无法及时上去帮忙,更不要提没在机甲里的慕异卓了。
他只听到铜锣嗓子说的话,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反应,就觉得一股迅疾的风扑面而来,尚未意识到那是什么,司涅就已经挡到了前头,拿着火刃,反手一划。
破锣嗓子轻咦了一句,一晃身已经退回了自己的丧尸军里,顶着一张面目全非的脸,再加上阴戾的眼神,让人有种大白天看到鬼的感觉。
司涅则像是被什么巨力推了一把,踉跄着退了一步,偏偏慕异卓就在他后头,这一退,慕异卓只能下意识地扶住他的腰,止住去势。
非常时刻,慕异卓也顾不得动作暧不暧昧,只知道关心对手的能力,“又是丧尸王?不是之前的?”
照理说,没必要问这一句。
将近十天的旅程下来,见识也不少了,有这种速度的,不是丧尸王又是什么。
可是之前每每对上,司涅哪怕坐在克星机甲里,都应对得从容不迫,如今本尊上场,居然被逼退了一步?
是他高估了司涅的本事,还是低估了丧尸王的能力?
“嗯。”一个字,回答了他两个问题。
慕异卓忽然就觉得没底了。
司涅不是那种惜字如金的人,他要是言简意赅起来,基本就意味着认真了,慎重了。
他推断得不错。
司涅确实慎重起来,但又不是惧怕,而是兴奋。身为丧尸的兽性被唤醒,让他兴奋到骨子里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他想要上去,痛痛快快和对手打一架。
想打,就打。
这是他的人生座右铭。
只不过腰间的热度提醒着他,还有点事得事先解决。
“任雄。”他忽然回过头,蓝眸盯着机甲的眼睛,仿佛可以穿透一切,隔着厚厚的金属皮层,望进了里头下意识看过来的驾驶员,“这么多天奔波,你也累了,先休息一下吧,想睡也是可以的,接下来的事,我来解决就好。”
“哦。”里面的人晕晕乎乎地回答。
“怎么了?”周零觉得有些不对劲,问话的同时朝司涅看过去,却被后者如法炮制地约束在原地。
“你要干嘛?”慕异卓没想到他隔着机甲,都能运用蓝眼特有的催眠术。
“乖,走一边去,看好戏。”司涅握着手腕,活动关节,一向如海一般难以捉摸的眼里,有了显而易见而又难得的、切切实实的情绪。
慕异卓看得有些怔了。
他见过狠心的司涅,笑着的司涅,冷淡的司涅,却从没见过这样的一个司涅,这样真实,仿佛是撒旦一夜变作凡人,不再令人畏惧,不再令人不安,仅仅因为某些琐碎的小事,情绪就会大规模起伏,就只是,一个凡人。
不知为什么,他猛然间觉得,生动真切的司涅,很像一个人。
“饕餮。”破锣嗓子冷冷旁观着,直到司涅全都安排好了,才出声。
“认识我?”
“蓝眸,魔瞳。大哥说,全大陆够格和你打的,不超过三个。”
“我记得以前的版本,是两个吧?”
“看到我,你就知道该改了。”
“确实。”司涅不走心地鼓了两下掌,就当是“恭喜”,“但你大哥有没有说,能打倒我的,一个都没有?”
破锣嗓子笑了,声音就像是把破铜锣往地上丢发出的一样难听,“你我同类,该做的不是自相残杀,而是好好合作。”
“你想和我合作什么?”
“三分之一的天外陨石,换他的命。”
破锣嗓子指的是慕异卓。
慕异卓挑挑眉,他的命就值一块破石头?向司涅看去,很扬眉吐气地提醒了一句,“契约。”
多久了,一直受契约胁迫,如今终于也可以拿契约来作护身符了。
“我记得要我保护你,是有前提的吧?”
“为了和我们一起比赛,你都能驾驶机甲了,我相信我们的利益没有冲突。”作为自己的“卖身契”,慕异卓把契约条款背得滚瓜烂熟,特别是有关司涅义务有且唯一的规定——在乙方有生之年,当甲乙双方利益一致时,保护乙方。
“你倒是明白。”司涅摸小狗似的摸他的头,“放心,你的命是我的,拿十块陨石都不换。”
保不齐十一块就换了呢?慕异卓腹诽,踢了他一脚,警告他不要把自己当哈士奇。
“饕餮,当真?”破锣嗓子不悦地问,他要慕异卓,是要泄愤,饕餮宁可不要能增强实力的陨石,而选慕异卓,又是为什么?
“我从不反悔,安元。”
慕异卓觉得这名字好像在哪听过?霎那间,他记起来了,这不就是当初在里世界,因为他归来而当不成主角,后来又被丧尸化的元帅抓出边界,再无踪影的小演员吗?
破锣嗓子也愣住了。
然而他发呆,始作俑者却没有发呆。慕异卓就觉得一直被挡住的太阳光一下照到脸上,之前挡着它的人已经不在自己旁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