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今看项融这个样子,似乎又不像是提前知道他和甫凌消息的。
说不定是生了什么病故,昨夜那姑娘提到项闻萸时态度也不对劲……对了,项融总不会单独跑到修士这边来,项闻萸呢?
他正想着,就听风甫凌已经问道:“小雨可还好?”
项融神色顿时一黯,黯然道:“这事也是说来话长,等这遭过了我再和你说。”
风甫凌如何清透之人,便知项雨大约是不太好了。他拍了拍项融的肩膀,安慰的话还没说出口,附近已经骚动起来,有人喊道:“那怪家伙开始动了!善水的修士还没找来吗!我们自己去提水成吗!它要真能毁了城,修士跑得掉,我们全家老小可都跑不掉啊!”
那两师兄弟才离开,肯定不能那么快就回来,夏荆歌也看到那边那怪家伙动了,每一步都震天响,就是傻子都能看出它开始启动了。周围骚动越来越厉害,他忙飞至空中对重黎镇百姓喊道:“大家别慌,我善水,我已经在这了。”
下头一听有修士善水,果然没那么骚动了,全都望着他。夏荆歌心里也有些没底,他话虽那么说,但若要将河水引去毁了那摧城器,绝非一人之力可以做成。然而这时候却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就算只是做做样子安定一下人心,都比每个人都乱哄哄的好。他只要撑一段时间,应该能等来其他善水的修士。
风甫凌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喊他:“不要逞强!”说罢他又侧头问项融,“就没别的办法了吗?”
项融摇摇头,“这摧城器是专门造来让重黎镇这帮修士干瞪眼的,只有这一个办法能使它运作不得。”
夏荆歌也听见了,他不再迟疑,踏在飞剑上,咻地一声飞至高点。那条河从镇正中穿过,而魔族在护镇结界之外,距离非常遥远。在以前,夏荆歌最多也就驭使过一小股水流喷向不远的地方。这么远的距离,这么巨量的水他是没有尝试过的。——不用尝试也知道,凭他自己的能力,不可能有办法灭得了那个庞然大物。
还是跟先前想的那样,努力做做样子稳定人心等援兵吧。
夏荆歌这么想着,催动术法,将取河水。谁知术法才施到一半,那个怪家伙已经轰隆轰隆作响,忽然轰地一声,一道光射向了结界,顿时地动山摇!夏荆歌站在半空之中,也差点稳不住身形。真如项融所言,一击可动地,那二击要是真破了结界,岂不是全镇都得处于危险之中?夏荆歌再度望向那摧城器,见它又如方才那样一动不动,只一瞬一瞬地闪着光,心中暗呼一声好险。幸好这玩意看起来不能立刻发动第二击,似乎是要酝酿一阵子才行。
他那一口气还没彻底松出去,那家伙又突然轰出了第二击!护镇结界病歪歪地震荡了两波之后,真的被打碎了……夏荆歌再次稳住身形,就看到下面那些百姓已经慌了神,手举武器,却不知道该往哪砍。因为敌人实在是太遥远了,只凭脚力如何赶过去砍得到?即便赶得过去……
赶得过去,也跟那些早早到了城墙上的修士似的,虽然集体飞去攻击那家伙,却因使的雷火之术,根本无法伤到它,所有招式打在它身上,都如泥牛入海,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眼看着,毁城第三击就快要到了,善水的修士却仍未找到,夏荆歌心里也着急,这儿就只有他一个能水,他要怎么才能一个人使出很多人的力,把那河水引来?
……等等,一个人使出很多人的力……
夏荆歌把目光移向了魔族军阵。自他到了这高空之后,那边的魔气正一点一点地被吸过来,但是这个速度,若要立时用来引水,就如杯水车薪,显然是不够的。而且夏荆歌从来不能操控自己身体转化魔气的速度,他甚至想加速都不知道该怎么操作。
不对,再好好想想,这是他自己的身体,再不明白它怎么运作,要想加速的话,放开三关,全盘接纳……虽然危险,或者可以一试。
修仙之士,无论是刚开始筑基,还是已经得入大乘,三关都是身体最重要的三处关隘,既是生灵之源,又是储灵之所,还是护身之罡,放开三关,是比门户大开还严重很多的事。就像打开了三个盖子,让一个密封静置的瓶子瞬间变成了一个高速旋转的漩涡,一不留神就要走火入魔。
夏荆歌犹豫了一瞬,想到方才那人声嘶力竭地喊着他全家老小跑不掉,这镇要真毁了,跑不掉的又岂止是他一家老小……夏荆歌还是放开了从记事起就护持得妥妥的三关。
时间仿佛是有一瞬的停滞、缓慢,在那一瞬之后,魔族军阵中涌向他身体的魔气不再是丝丝缕缕,而是大片大片,弥漫漫天的黑雾。几乎是同时,夏荆歌也感觉到了体内灵力的大量产生,他念着咒术,将那些灵力尽数导去镇中河岸。
他停留在半空中,一面是魔气滔滔不绝地涌入,一面是灵力源源不断地飞向河中,托起河水扑向项融所铸的摧城器。于是在这满天光耀之中,人们见到了这样一幅场景。黑暗与清灵之气汇聚一处,周转一处,宛若在空中搭了一条一半黑一半白的拱桥,桥的这一面,是无尽魔气,桥的那一面是渠渠灵气。在桥的旁边,则是一条水花飞溅的激流长鞭,那鞭宛如洪猛之兽,一下一下地砸在那巨大的摧城器身上,砸得它星光四溅,发出沉闷巨响。
人们被这奇异的招数和奇怪的修士所震撼,一时间,整个城墙上竟鸦雀无声。现在发生的一切,不但超出了普通人的理解范畴,就连许多修士也是摸不着头脑。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又皱着眉的,只有风甫凌。他当然知道夏荆歌这种状态很不对劲,甚至已经做好了暴露魔的身份的准备——要是夏荆歌情况恶化的话。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这种情况至少持续了有半刻钟。
夏荆歌当然知道不对劲,但他不能停下。至少得坚持到其他善水修士赶来……说到水,他就热得慌。
夏荆歌感觉到,自己的体温上升了很多。他向来体温偏低,身体冷凉,是不会觉得热的,但在这巨大的魔气和灵气的转换中,他感觉到了强烈的、难捱的热度。仿佛自己不是站在深寒夜色之中,脚底下踩的也不是那寒冰剑,而是身处火炉之地一般。……被架在火上烤的,正是他自己……那么热,热得想要逃离,想要逃离,然而在这灭顶热熬之中,他又奇怪地感觉到了一种难言的熟悉……就像是,像是自己已经像这样被架在火上,烧了数十万年……不,数百万年了……
那么久。
夏荆歌那么想着,忽然模糊地看到视野尽头数道弧光划来,河道中又起了水柱。
是援兵到了。
夏荆歌心里一松,眼前的世界顿时陷入了一片透着热度的黑暗之中。
风甫凌像一把斩断桥面的黑剑,一跃而至,接住了突然下坠的夏荆歌。
作者有话要说:
竟然有两个榜=口=我想了想,为了接下来七天能写满1.5万字,放下了基情燃烧的攻防来更文了√
第67章 烧愈重来梦轻忽,闻萸点桑不知秋
“……你命中此劫于苍生不利,我与……商议过后,认为最好是断……此去天高海阔风云变幻,莫负了……”
夏荆歌一下子睁开了眼。
见到眼前菱花折叶纹的帐顶好一阵,他还有些恍惚,直到风甫凌大半张脸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见他一如既往的锁眉模样,方才有了些许安定之感。风甫凌碰了碰他额头,说道:“你才退烧。现在怎么样?”
“好多了。”夏荆歌立刻答道。他撑着身体坐了起来,才觉得整个人都虚得慌。下意识一摸额头,一手心的冷汗。
风甫凌随手递了帕子给他擦汗,清凌凌地盯着他道:“你发烧时一直在说梦话。”
“啊?我说些什么?……好像是有一直在做梦,还梦到一个女人跟我说话……”
“你们说些什么?”风甫凌身体微微前倾,透出一丝关切来。
“说些什么……”夏荆歌按了按额头,努力想要回想梦中似乎逻辑清晰条理分明的对话,但除了那个女人模糊的样子和四周晕染的光影,竟然一句也想不起来了。“……我们到底说了什么?我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甫凌,你听到我说了些什么?”
风甫凌又坐直了身子,摇头道:“我也听不清,才问你。”
夏荆歌一耸肩膀,顿时有些泄气。风甫凌见他这样,又道:“梦而已,想不起就算了。你才醒,再躺会。”
“我已经很好了。”夏荆歌一掀被子下了床,特意原地蹦了几下,“你看,我好得很吧?”
风甫凌没甚好气地拉住他,“回去躺着。你已经晕了十多天了。”
“什……?”别说夏荆歌才踮起预备站个金鸡独立给风甫凌瞧瞧的那只脚因为这句话差点扭到,他整个人都被吓得重心不稳差点摔倒,只好倒向了风甫凌,颤歪歪跌进了他怀里,人还处在震惊中,犹自不信地又问了一遍:“十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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