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莫清寒马上就要体力不支,远处围观的琴远魄皱了皱眉,伸手一挥变出把琴来。十指触上琴弦,一股狰狞的琴声撕裂了空气向远处的全灵体袭去,宛如剧毒的蟒蛇咬向猎物的脖颈。
“蛇息狂绞”,灵力运用高深之处,仅用琴声便能杀人。也正因为是声音,根本无处可防。
只见炽灸浑身一震,眼神一瞬间失神,身体严重的歪斜了一下。眼看马上就要昏过去,眼睛却又恢复清明。不仅如此,还染上了深深的狂躁。
“你惹怒他了。”
“不是故意的。”
话音刚落,便见四周的火焰如它们的主人般顿时狂乱起来,飞快的暴涨,迅速的集结。不一会儿,一个如山丘那么大的黑红色麒麟出现在眼前。嘶吼一声猛地扑了上来,快得让人支起结界的机会都没有。
混乱中,莫清寒只感觉有个人影从旁边扑了过来,直直把他压倒在地上。那人身上的气息,熟悉得让人想落泪。
强烈到似乎只用温度就能把人融化的热浪袭来。身上的人撑着身子,在刺目的火光中看不清表情。莫清寒只感觉有什么东西滴落到他脸上,并且越来越多。鼻腔内满满的都是腥咸味。
“玉衡!!”
琴远魄这边倒是没什么事。他挣开旁边的人开口问道:“被那东西打到会怎样?”
“还能怎么样?那可是煞气的烈火,不变成厉鬼就是魂飞魄散。所以说小远魄你应该感谢我才是。”即使被挣开马承恩也不介意,脸上仍是一副□□裸耍无赖的表情:“不过作为我们御灵的这一行,本就不应该期待来世就是了。”
琴远魄瞪了他一眼,那样子明显是在怨他为什么不去救人。
“拜托,小远魄,即使你师伯我灵阶比你们俩都高,那种攻击下能护住一个人已经很不容易了好吧。你们俩又离得那么远,怪我了?”马承恩一脸无辜:“再说,我又不准备做一个神,心无大爱,当然是先顾着小私了。用你会受伤作风险去救所有人这种事,我可不干。”
琴远魄有些无语,刚要上前去查看那两人的情况便被抓住了手腕。回头时,对上了一双满是深意的眼睛:“有些事注定会发生,有些人也注定会死去。剩下的时间,你还是不要去掺和了。”
注定之局
此时的天灵山已经变得如同刚经历过杀戮的中原之地一样,废墟残骸,一片焦黑。烧不尽的火焰还在劈啪作响,伴着难闻的焦炭味儿,为四周笼罩上了一层死亡的阴影。
最终,完颜潋还是支撑不住重重的倒在莫清寒身上。刚才他支起了保护罩,但终究还是抵挡不过,火焰席卷了他整个后半身。血肉模糊的后背□□出森森白骨,死亡的气息伴着焦糊味儿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任谁都能感觉得到他的生命正在一点点流逝。
“玉衡,玉衡!”莫清寒托起身上人的脸,不断地唤着他的名字,就像一个无助的孩子。
完颜潋有些想笑,能看到自家师兄情绪外露到这种地步的样子,他这被火烧的也不亏。
“咳……你知道么……清寒?……我这一生……真的……够失败的……”完颜潋断断续续的说道:“不是一个……好徒弟……不是一个……好师弟,不是……一个好……舅舅,不是一个好族人……更不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如今这一切,也算是我应得的。”他真的有些太贪心了,什么都想要,活该最终什么都没得到。
“不,不。”莫清寒无力的摇着头:“这不是你的错,不是。如果你当初不是遇到我……”
“我不后悔。”完颜潋打断他:“即使我后悔过那么多事,我也不会后悔这一点,永、远、不。”他慢慢的道出这几个字,似乎生怕对方听不见一样。即使痛到了骨子里,每个字也咬得极重。最后,慢慢的垂下了头靠在男人的胸口,安详的仿佛睡着了一般,再没醒来过。
看着这一幕,远处的炽灸不解的眯了眯眼,刚要上前,便被一个身影挡住了去路。
“卿去哪里了?”炽灸看着面前的完颜溪并没有多少惊讶,直到他看见对方手里的剑:“卿……汝也是来杀孤的吗?”
完颜溪缓缓举起手上的剑,开口道:“那就要看您给不给我这个机会了。”
“汝倒是有自知之明。”炽灸脸上露出一丝嘲讽,这样的表情还是第一次出现在他的脸上:“给孤个理由。”
“命运选择您成为这个世界的王,所以您总有一天会登上王座。但在此之前,您若迷失了自己,我会以臣的名义杀了您。”
“迷失?”炽灸觉得自己应该是冷笑了一下:“什么是迷失?看看孤现在的样子,孤原本就应该是靠着这无尽的杀戮带来的鲜血存活下去的!”
完颜溪摇摇头,叹道:“您确实是依靠鲜血得来力量,但并不明白这些鲜血对您的真正意义。”
“不明白又怎样?”炽灸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狰狞:“汝注定了会杀死孤,从一开始唤醒孤的时候汝就知道,对不对?”
完颜溪没说话,算是默认。
“好,孤允许汝来杀孤,但汝记住。”炽灸走向前,一把抓住赤轩的剑尖抵在自己的胸口上:“这条命是孤给汝的。而汝的命,从今天起便是孤的。”
赤轩的剑刃一点点没入炽灸的胸口。没有鲜血,没有疼痛,那胸腔中有的只是如空洞一般的空虚与悲凉。呵~他毕竟只是个连心都没有的怪物。
“孤千年之后会重新降世,登上孤的王座。统一这整个大陆,拿回孤的一切!那一天,便是汝完颜溪的死期。而在这之前,汝会承受孤千年的怒火灼烧以及无尽生命的孤独和黑暗。”
他口中念出诅咒,身体开始破碎。直到变成火星燃烧殆尽,徒留一颗红色的莲子坠落在地。而完颜溪的身体被那些零星的火焰刺入皮肤,留下一块块狰狞的疤痕。原本烟青色的双瞳也慢慢失了焦距,变得混沌一片,被生生熏瞎。
与此同时,后山的方向发出一束巨大的蓝紫色光芒,直直射入天幕。然后那光开始慢慢散开,渐渐笼罩了整个天灵山,脚下的地面开始轻微的震动。不久后,第一束阳光刺透云层照了下来。新的一天,已经开始。
三个月后,一家布店在开原国王城开张。开业当天鞭炮声不断,好不热闹。喧嚣过后,一个戴着斗笠的人踩着一路红痕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那人一把抓住靠在店门口的男人,上来就是一句:“呦,你没死啊?”
孙南星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下意识就想一拳头砸过去先教训一下这口出狂言的人再说。可看清来人后,伸出去的手就改为一把搂过,另一只手掀掉斗笠在那人头上狠狠揉了一把。
“你这小子,当真命硬。我们啊彼此彼此。”
那戴斗笠的人,正是大战之后就不见了的楚常怀。
“你现在过得不错啊。”楚常怀挣开孙南星,望了眼旁边的铺子道:“还当上了老板。”
“哪儿啊,这是苏老板的店。”男人活动了下手臂道:“我只是过来充个场子,干些杂活。”
“现在开原国怎么样?”楚常怀望了眼皇宫的方向。
“能怎样?相国大人不见了,殿下死后不知又从哪儿冒出来个姓轩辕的家伙,顺顺利利登上皇位,关键是竟然没人反对!现在的开原国啊,正在蒸蒸日上,向更好的未来发展呢。”
“那你呢?”
“我?作为唯一从那场战争中活下来的将军,我现在就是个吉祥物。到哪里都被当挡箭牌使,哪里不够哪里凑,简直神烦。不过……”孙南星顿了一下道:“不知道是不是被雷劈的,我现在使用不了灵术也感受不到灵力了。”
“看来,这并不是意外。”楚常怀意有所指道。
“什么意思?”
“我刚从南方回来,那里的通灵者无一例外都使用不了灵力了。连血系羁绊都很微弱,几乎……都变成了非灵者。”
此话一出,两人对视一眼,皆陷入了沉默。最后还是楚常怀先出声道:“鸢曾说过,要创造一个没有通灵者的世界。”
“没有种族差异,还真没有的彻底。”孙南星的表情扭曲了一下:“当初他说这话时我还以为他在唬人。他怎么办到的?”
“我怎么知道。”毫不留情的白过去一眼。
说不知道,但楚常怀知道的却比一般人要多得多。战争刚结束时他就回了沣州,但完颜家大宅却空无一人。他在巫毒族住了一段时间,当因为通灵的事巫毒族发生混乱时,他在刁拓城的指引下前往天灵山。但是他并没有找到这座山。从当地人的口中得知,原本即使是隔着很远都能看到的山峰,在七日祭过后的第二天早上就消失了。整整一座山,消失得一干二净,留下的只有东南边一望无际的海洋。而楚常怀很确定,那三个完颜家的人都在那座山上,并像这座山一样,在他的生命中永远消失。
从那时起楚常怀心里便有一个假设。他从刁拓城那里得知,抑灵药水是可以配合灵阵所使用的。楚常怀有足够的理由相信,是鸢施下了这种令通灵者灵力消失的灵阵。但能影响到整个九州那么大范围的灵阵,绝对不是短短一天内能完成的。这样的灵阵必须需要庞大而繁杂的阵符和强大的灵力以及绝佳的地势条件。若说阵眼在天灵山,那是不是可以说明,曾经有人事先在天灵山完成了部分灵阵。精通阵符和封印之术,拥有强大的灵力还能在天灵山自由活动,并且能够暗示到鸢。除了那个人这世上不会有第二个。楚常怀终于明白那第二份仙灵轴上面写的是什么了。“臣将星变乱世至,天星陨落新王生。金鳞才子今何在?一遇风雨便助龙。血系混绊非常物,化剑劈浊新世开。”这一件件发生的事,一步步走过来的路,竟然都在这短短的一句话中映照出来。原来从一开始,完颜家的那祖孙三代,就为这注定的结局准备好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