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堕仙 番外完结 (无射)


  阿墨扑哧一笑:“你这人太没情趣,完全是木头一块!罢了,你说骨玉便叫骨玉。”他走到巨石旁,拍了拍那条鬼斧神工似的裂缝,“这个标记不错,就藏在下面吧,日后记得来取。以我如今之力,只能为你炼制一器,其余材料也留在此处。等你学会炼器之法,将来也可自行炼制。”
  左景年见他面上微露倦容,心疼道:“一鞭足矣!早知炼器如此伤神,我就不让你做了。”
  阿墨摇头,神色有些黯淡,“并非炼器之故,是我自身魂魄有伤……这条鞭是我送你的礼物,权作赠别。”
  左景年大惊:“你要走?去哪儿?”
  阿墨望着他,目光柔和恬静,“你我梦中机缘已尽,这是我们最后一夜梦境相会。”
  左景年心绪紊乱,脑中一片空白,“机缘已尽,什么机缘已尽……你不想再见到我了么?阿墨,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事把你惹恼了,我给你赔罪,随你怎么处置都行……”
  阿墨淡淡地笑起来,夜岚山风吹得他的朱衣长袖如行云流水一般。清寒月华中,他轻声道:“聚散皆缘循因果,会者定离勿怀忧。”
  左景年抛开手中骨玉鞭,冲过去一把抱紧他:“阿墨,你别走!”却不想蘧然一震,仿佛从高处坠落,睁眼发现原来是自己从床榻上滚落下来。
  他呆愣愣地坐在冰冷地面上,喃喃道:“聚散皆缘循因果,会者定离勿怀忧……阿墨,你我今后再不能见面了么?我不信!”他起身匆匆躺回床榻,闭眼强制自己入眠,却思绪纷沓,再难安枕。
  折腾了一个多时辰后,他迷迷糊糊有了些睡意,睁眼时窗外已晨光熹微。
  十五年来第一次,入睡后无梦可做。他怅然坐起,想起那个朱衣少年,胸口钝痛不已。“阿墨,阿墨……”他将这两字在齿间辗转反侧,似乎只有如此疼痛才能略为减轻。
  怔坐许久之后,他脑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梦中机缘已尽,那么梦外呢?阿墨,你言外之意,可是我们终有一日能在现世相逢?”
  一念及此,他脸色稍霁,心底默默祷告:上天明鉴,我左景年在此发愿,此生如能再遇阿墨,哪怕折福折寿,付出多大代价也心甘情愿!

第8章 因血脉怨失圣眷,寻爱宠怒闯禁宫

  天色已大亮,窗外园鸟啁啾,慧妃贺氏坐在铜镜前,由宫女伺候着梳妆打扮。镜中映出一张年轻娇艳的花容,却是黛眉紧蹙、怏然不乐。宫女已为她换过三四种妆容,可无论如何妆扮都不顺她心意。
  烦躁与怒意逐渐在脸上堆积,慧妃猛地扯下发髻上的凤翅金步摇,狠狠摔在地上,厉声叱道:“你这梳的什么头!老气横秋,让人瞧着心里添堵!难怪皇上昨夜没有留幸,你这贱婢是不是收了哪宫的好处,存心给我坏事?”
  宫女又惊又惧,扑通一声跪下叩头求饶:“打死奴婢不敢!娘娘饶了奴婢吧!”
  她越是哭求,慧妃就越是心烦,抓起桌面一个白瓷胭脂盒,扬手就往她头上砸去。那宫女眼睁睁看盒子飞来,来不及也不敢躲避,顿时在脆响声中血流满面。
  “来人!把她拖出去,掌嘴四十!”
  立刻有两名小太监应声而入,将那哭到全身颤抖的宫女叉走。
  慧妃听着殿外行刑时的哀叫声,怒气慢慢消退,起伏的双肩也平静下来,拢了拢鬓角的垂发,头也不回地唤道:“杳儿,你过来。”
  站在帷幔边上另一名年约十六七岁的宫女恭谨地上前:“娘娘有何吩咐?”
  “你觉得方才香雪梳的发髻好看么?”慧妃沉着脸地问。
  杳儿如同小鹿般柔顺而轻快地说:“什么发髻梳在娘娘头上都好看。高有高的好看,低有低的好看,有的像花,有的像云……哎,奴婢不会说话,反正就跟进了潇湘殿一样,眼睛都看花了!”
  潇湘殿是玄鱼观的后殿之一,供奉了十八尊女仙雕像,曾去过皇家道观祈福的慧妃如何不知,听了这话,脸色略有好转,又问:“那你倒说说,皇上为何不留宿本宫,深夜还要移驾御书房?”
  杳儿一脉天真地答:“皇上心里怎么想奴婢可不敢乱猜。倘若一定要猜的话……皇上昨夜准是奏折尚未批完,担心今日那些言官又要啰啰嗦嗦地上谏,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回书房用功去了。”
  慧妃霁颜一笑,“你这憨丫头,就长了张直来直去的嘴,偏偏说话总那么中听,我就喜欢你这样的。那些跟我说话时畏畏缩缩连头都不敢抬,一口一个‘恕罪、饶命’的奴婢,活像我是只母老虎要吃了他们似的,叫人看了就来气!”
  她朝摔在地上的凤翅金步摇随意拂了拂衣袖:“那个就赏你了。过来为我梳头。”
  “多谢娘娘!”杳儿喜笑颜开地拾起金钗,一副如获至宝不知该揣在哪里的模样,最后郑重地放进胸口,走过来拿起牙梳。
  慧妃睨着她笑骂:“也不怕戳着,傻丫头。”
  从门外进来一大团圆滚滚的白绒球,旁若无人地踱到慧妃脚边,敷衍似的呜噜了两声。正是那只备受慧妃宠爱的滚雪玉狮子,这会儿被它的主人弯腰抱起,放在腿上不断抚摸。
  “听说最后是在清曜殿找着的?怎么会跑去那种荒僻地方,蹭得脏兮兮,毛也掉了不少……是哪个奴婢这么不中用,连只猫儿都看不住!”慧妃心疼地摸着爱猫。
  “照料玉狮子的,哦,是寄奴。”
  “传她过来!”
  “听管事太监说,昨日她被罚去浣衣局了,听说是皇上亲口下的旨。等我给娘娘梳好头,就去浣衣局传她。”杳儿答。
  慧妃手上一顿:“一个宫婢,也值得圣上亲谕?”她慢慢皱起眉,目露寒光,“我就说皇上昨夜怎么过问起后宫猫狗失踪之事,原来是这个贱婢乱嚼舌头!不好好惩治惩治,我宫里人人都要学她,到御驾前搬弄是非去!杳儿,你去叫个人,把那贱婢拖过来!”
  “奴婢遵旨。”
  慧妃近日心情不佳,在后宫中找人撒气,这气越撒越大,难免闹出了点动静。皇帝听完小太监禀告,不以为意地摆摆手,示意由她去吧。
  原来那天御辇出了清曜殿后,便转向熙和宫。慧妃见圣驾忽至,大喜过望,使出浑身解数来侍候。印暄在熙和宫用过晚膳,见慧妃情意绵绵地取悦于他,神态妩媚色若春花,不由情动,便携手同赴鸾帐。
  谁知慧妃刚去了外衫,露出一身金线绣花的朱红中衣,印暄脑海竟莫名其妙地跳出个该死的人影来。那人在他脑中振振有词道:“人乃父精母血所生,父母之血脉各占一半,何有内外之分?若是血缘亲近不可结合,不论堂兄妹还是表兄妹婚配皆为乱伦……兄妹不婚的根源,防的并非伦理纲常,而是‘其生不殖’……”
  这段突如其来的回想简直像魔音灌耳,印暄蓦地发现,身为太后亲外甥女、同时也是他亲表妹的贺氏,五官与姨母很有几分相似,再仔细端详,竟依稀透出了太后的影子……印暄陡然打了个寒战。
  “其生不殖。”那人的声音在他脑中得意洋洋地回荡。
  仿佛冬日里一盆冷水兜头泼下,霎时浇熄了满腔欲火。印暄悻悻然地推开了慧妃,借口政务紧急,匆忙起驾回御书房去了。
  待到他心绪平静后,觉得有点委屈了慧妃,但若要再去临幸熙和宫,不知为何,总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曾经的花容月貌、暖玉温香,甚至连想都不愿去想。
  若非那一番胡言乱语,自己的思绪怎会在不知不觉间受到影响……皇帝暗恼,将这笔恶账又记在了清曜殿里的那人头上。
  慧妃数日不曾得见君面,一股闺怨之气尚未消,又出了件令她怒不可遏之事——
  她的爱猫玉狮子又丢了。
  照料猫儿的宫女受了重罚,众多宫人搜寻整天仍不见踪影后,杳儿无意中的一句“该不会又跑去废殿了吧”,使得慧妃一气之下驾起凤辇,率內侍亲自前去找寻,却被紫衣卫拦在殿门之外。
  “你们好大的胆子!本宫要进去找走失的爱猫,谁敢阻拦?”慧妃坐在凤辇垂帘后,寒声道。
  值岗的紫衣卫跪禀:“娘娘息怒。卑职再大的胆子也不敢阻拦凤驾,只是皇上圣旨,任何人不得进入清曜殿,请娘娘明鉴。”
  “这后宫里,还有本宫进不得的地方?连太后所居的上清宫本宫也来去自如,区区一个废殿,既非议政之所,亦非军机重地,为何进不得?”
  “这……卑职也不知,只是奉命行事,求娘娘开恩,不要为难卑职。”
  “哼,几个侍卫,也敢螳臂挡车,不自量力!本宫今日非要进殿不可,尔等难道还想将刀剑架在我这凤辇前面?”慧妃一拍扶手,厉喝:“再不让开,叫你们人头落地!”
  几名紫衣卫汗透重衣,抬头绝望地看了一眼远处走来换班的另一队宿卫,牙一咬心一横,齐齐将奉宸刀架在颈上:“卑职不敢硬拦凤驾,但违抗圣旨亦是死罪,既然两难,我等不如自裁,以谢天恩!”
  慧妃心底暗凛。她如何不知这些紫衣卫是皇帝亲军,寻常动不得,但方才话已说绝,若是退缩有失威仪,一时骑虎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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