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周姨娘离去,阿七说:“周姨娘上门想拿银子让我们退出大比,是因为顾忌咱们绣坊的手艺。”
“这个我知道。” 柳三娘坐在厅堂里,眉头略皱,“只是她一幅必胜无疑的样子让我觉得蹊跷,怕是之前在徐员外府里攀上了什么关系,毕竟这一回大比都是府衙的人直接评选。”
此时,刘大山刚巧进来,接到:“府衙的人说到底还不是重面子、要功绩,只要咱们的绣品比别人的好,他们没有理由不选。”
“这句话倒是在理,对了,说起来阿七月前就跟我们提过这回事,不知你布料寻到没?”刚才柳三娘说给周姨娘听的,都是气话。实际上,在阿七刚告诉柳三娘此事时,她就十分重视,特意派人四处寻访稀有面料,打算为太后绣一幅万寿图。
“我来正是要说此事,我想来想去,觉得民间面料再稀奇,也不如皇宫的真贵,太后更是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不如我们反其道而行,用麻布如何?”
“麻布?可麻布质地偏硬,下针容易留下印脚,怕是不太好看。”
“我们可以用螺纹绣将狐狸毛融入其中,既能掩盖针脚,又能摆出图样。”
“此法倒可一试。”柳三娘斟酌之后,觉得可行,“不过如此一来,我们原先准备的万寿图恐怕不太合适,万寿图最需要靠华丽的锦缎来衬托。”
“咳……不如……找上次的赵姑娘来帮我画绣样?”刘大山说完,不自在的眼神乱瞟。
柳三娘掩面一笑:“原来刘掌柜的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咳……三娘莫要取笑我。”
柳三娘取了笔墨,书信一封:“阿七,就麻烦你跑腿送信了。”
“呃……”阿七看看刘大山杀人的眼神,自觉地说,“我……我下午有事,不如让先生去……”
“只能如此了。”刘大山迫不及待地收下信出门了。
柳三娘看着他远去的身影,颇有感慨:“刘大哥也终于心有所属了……”她十六岁便出来从商,当时身边连个婢女都没有,只刘大山这么一个熟人,十年来,刘大山随着她在商场上摸爬滚打,硬生生从一个武夫磨练成精明的商人,一路走来,其中辛酸真是不足外人道也。
阿七听柳三娘这句话才明白,原来先生这是看上赵琳了,笑着说:“先生睿智稳重,赵琳灵巧大方,倒是挺般配,不过万一真成了,我就得叫赵琳师娘了…“他虽叫刘大山‘先生’,但从小随其身边学帐,确是师徒关系。
柳三娘想想也觉得好笑,话题一转说道:“阿七你也不小了,该是娶媳妇的时候了。”
阿七脸一红:“我……我只想好好学算账,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不知为何,三娘提娶媳妇的时候,阿七脑子里一下闪出狐狸坏笑的样子,他连忙摇摇脑袋让自己清醒,心想:以后还是离狐狸远点,看他的脸看久了,都觉得其他女子入不了眼了……
阿七离了前厅往屋里走,没到门口呢,就听到屋里“阿嚏——”一声喷嚏声。
长遥君揉揉鼻子,这两天天日日渐冷了,绣坊姑娘们之前送的衣服都显得单薄,可惜绣活实在太多,一时间没人腾得出手来给他再做一件,长遥君本来也不在意穿得薄与厚,这两天温度降下来,才意识到自己也开始怕冷了。
阿七推门进去,长遥君正拿着一块布巾擤鼻涕,鼻子已经被扭得红通通的了,打破了他一向高冷的外貌,难得显出几分可爱来。
“怎么感冒了?”阿七看看长遥君的衣服,反应过来了,“这两天我也忙,忘记你没衣服穿了。”
“本君不怕冷……阿嚏……”
“还嘴硬。”阿七无奈摇头,扯来一根皮尺,“站好,给你量量身高做件衣服。”
长遥君嘴上拒绝,身体却老老实实地站起来,让伸手就伸手,让转圈就转圈。阿七抻着皮尺两手一环,环住他的腰围,仔细看好尺寸,却没注意到长遥君脸上可疑的红。
这边刘大山去赵家请来了赵琳,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回绣坊的路上,赵琳也到该婚配的年纪,赵夫人管得严,平日很少出门,除非如意绣坊的人过来找她,赵夫人对如意绣坊的人放心,这才许她出门,不过也是戴着面纱的。
走出巷子没多远,赵琳看家里人见不到了,一把撩开面纱抱怨到:“好不容易出来一次,还遮着掩着,我又不是丑到见不得人!”
刘大山偷眼瞧赵琳,见对方眼神扫过来,忙转头避开,耳根还有可疑的红色。
“噗嗤——”赵琳笑出声,“刘掌柜的,怎么脸红了?”
“呃……没什么。”刘大山避开赵琳的目光。
“刘掌柜的,还未请教你大名?”
“刘大山。”
“哦,我叫赵琳,‘琳琅满目’的‘琳’,既然交换过名字,我们就是朋友了,以后我便叫你刘大哥吧。”
刘大山心里美滋滋的,面上更红,快步向前走。
赵琳看着前面男人的身影,心中偷笑:穿越过来这么久,总算等到本姑娘的春天了……
☆、本君美美哒
二人到了绣坊,柳三娘早已差人备好茶水。
“又麻烦你过来一趟。”柳三娘对赵琳笑说。
“姐姐尽与我见外。”赵琳挺喜欢这个古代的女强人。
“还是为了绣样的事,为太后献寿礼的事还是妹妹先告诉阿七的,原来我们备好了万寿图的图样,只是事出有变,我们打算换个图样,这才请妹妹过来一趟。”
“只是要图样而已,举手之劳,不知姐姐这回想要什么图?”
柳三娘想了想:“我也没想好,不过给皇家的礼物,猎奇有风险,想来想去还是觉得画一幅江山图尚可。”
“江山图?”赵琳仔细想了想,她在现代虽然是美术生,但国画是选修,况且身在古代,稍微有点文化的人提笔就能写意江山,若是拿自己的国画三脚猫功夫画江山图,绝对分分钟被人家秒杀。
“姐姐,不是我推脱,画些个花鸟小玩意我倒尚可,江山图可就不行了,我笔上的功夫拿出去随便哪个文人都能赢我三条街……”
柳三娘被赵琳的话逗笑,说:“你这是入了俗境了,谁说江山图就要大气磅礴、豪迈万千?你我脚下的田地、街市难道不是皇土?你我饮的茶、用的水难道不是江河?”
赵琳恍然大悟,对柳三娘敬佩万分:“我真是惭愧,如此,我们要做的江山图,便是……你我的生活?”
柳三娘点点头:“你也是个一点就通的,时间太紧,就让刘大山陪你去穿街走巷看一看,绣图我要做成屏风,不论尺寸。”
事情定下,各忙各事。
因着绣布、绣线,刘大山都提前选好,绣图又等着赵琳去画,阿七难得有了两日空闲,就拿出给长遥君量的尺寸,开始做衣服。
他在屋里飞针走线,似乎是一位匠人在完成一件艺术品,剪裁、配线、针法无不用心,长遥君好奇就在边上看着。
都说认真的人最美,长遥君边上,看着看着就看呆了。
十几岁的小伙子真是一天一个样,比之初见时,短短数月,阿七眉毛英挺,额头开阔,鼻尖笔直,喉结也有些明显,声音变得略微低沉,就连身体也拔高了几寸,端得一幅潇洒少年郎。
“长遥,你看我做什么?”阿七在他面前挥手。
长遥反应过来,把头扭到一边,不自然地说:“咳,本君饿了。”
“不是刚吃过饭吗?”
“呃,本君渴了。”
“你手边就是茶壶。”
“本君困了。”说罢,长遥君轻盈地一跃上床,闭眼,装死。
“回你自己房间去睡!”
回答阿七的只有一串串呼噜声。
长遥君睁开一条缝 ,见阿七又埋头缝衣服,这才大大咧咧地睁眼,从上到下把阿七看了个遍,心想:我从前是不知道,人还能越看越好看的,难怪那孙悟空一脸络腮胡子,二郎神还天天跟他出双入对,大概也是因为耐看?
衣服缝到傍晚,饶是阿七手快,也只完成了一半,油灯点上后,屋里光线依然昏暗,阿七对着油灯看针脚,看着看着眼睛就发酸,嘀咕道:“我这才一天,眼睛就如此酸胀,坊间的绣娘真是辛苦……”
长遥君翘脚靠在椅子上,啃着一个大苹果,说:“吃点游谷草不就行啦?以前长生林有只獐子,不知错吃了哪家的仙丹,三天三夜合不上眼睛,丹药失效后,獐子的视力骤降,后来就见那獐子天天去背阴的仙谷里寻游谷草,连吃上一个月眼睛就好了。”
“游谷草?就是山里獐子爱吃的那种臭臭的草?”
“对啊。不过游谷草这么稀少,你们不知道也情有可原。”
“稀少?”阿七惊讶不已,“蒙山悬崖底下大片大片的都是游谷草,有时候背阴的树根底下也长,因为太臭了,长田里大家都会割掉埋了,那草当肥料还不错。”
“怎么会?大概是仙宫里有人施法,所以游谷草才这么少吧。”
阿七十分欣喜:“你确定游谷草有效?”
“你自己试试不就知道了。”长遥君把苹果核准确无误地扔到窗外,回头盯着阿七手里的衣服皱眉,“你这手速慢的,本君何时才能穿上新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