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泛着青光的禁制将文霁风护佑在内。文霁风被热风带得扬起的发间,一道白影跌落在他身前。白玉的簪身不堪碰撞断成了两截,玉簪微微发亮,正是这道禁制的阵眼。
师兄……文霁风怔了怔,当初在锦源城中,师兄胡搅蛮缠似的给他戴上的簪子,不曾想,还有禁制藏匿其中。
——“师弟你就是思虑太重,心中才会有这么多杂念。”
文霁风脑海中闪过师兄曾经说过的这句话,还未来得及多想,头便疼起来。九婴尖啸一声,文霁风头痛欲裂,手上的鳞片继续蔓延开,四肢百骸之中,血液都仿佛沸腾起来。玉簪中窜出一道白光落入文霁风眉心,文霁风眼前一亮便陷入了迷蒙昏睡。
九婴冷哼了一声:“还以为我真的治不了你!”收了烈焰,九婴走到文霁风身前一丈处,冷冷地看着他身前还闪现着微弱光亮的云纹玉簪。方才他的妖力已经消磨了玉簪中蕴存的灵力,这道禁制已经变得不堪一击。
“那些臭道士,竟然愿意在他身上花费这么多心思……”或许留下威胁他们会更好?九婴暗忖。
他低头看着已经昏迷过去的文霁风,眼中有些踌躇。被这么个血统驳杂的半妖挑衅,轻易放过他,以九婴心高气傲,自然咽不下这口气;但若杀了他,那个臭道士要是发起疯来……说来,九婴还从未见过他怒发冲冠的模样。
手心窜出一团火焰,九婴低声自语道:“横竖已经不死不休,也叫他尝尝这种滋味!”
下定了决心,九婴刚扬起手,一道银光便朝他穿刺而来。那银光来的太快,九婴只觉得胸前一凉,胸膛上便多了一个拳头大小的血口子。
后知后觉地扭过头,偷袭他的兵器透心而下,大半刺入地下,只露出半截银色手柄,殷红的血迹从尾部的白玉上顺着银色柄身蜿蜒而下。
九婴瑟缩了一下,这柄拂尘他不是不认识……
脚步声中带着铠甲的沉重,虚青从廊后缓步走出。乌云微散,透出一丝月光,照得虚青神色严峻。
虚青一步步仿佛踩在九婴心上,只是随着他越来越近,九婴心中的慌忙却渐渐散了。
“嘻嘻,没想到不可一世的云磡真人,如今居然会喜欢上一个不人不妖的怪物。”九婴尖锐地嘲笑虚青,心中却十分冷静地思索,待他怒极出手,一定能找到逃脱的时机。如今敌方不动,他若是先漏了怯,定然会失了先机。
“不曾想,你不过相柳一抹残魂,在这长乘幻境中浸淫千年,竟然也通悟了几分兵法门道。”虚青啧啧称奇。
九婴反唇相讥:“还不是拜你所赐!若不是当初你将我困囿于此,我早就将尊上救出来!你这背信弃义的小人!”
虚青低笑两声,对九婴的讥讽不置可否。
九婴当初被云磡困在这幻境之中,想尽办法不得出,积蓄千年的愤懑在见到虚青之后,悉数喷薄而出。
他冷笑一声:“既然今日出现在我面前,你欠下我的东西,便先由你师弟偿还些利息!”
顺着他便要往文霁风抓去,失血苍白的脸显出几分狰狞!
“噗”的一声轻响,九婴还未意识到发生了些什么,便被一口长剑钉在了地上。而这口长剑正控于虚青之手。
“当初究竟是我将你困在这里,还是你尾随我试图做些什么反而被困,个中缘由咱们心中都一清二楚。”虚青笑道,“我也不在乎你跳梁小丑似的报复。只是你最不该做的,便是想动我师弟!”
长剑一凝,黑色的魔火缠绕着剑身,从伤口一路焚入九婴身体里。暗夜之中女孩的尖叫啼哭分外刺耳。九婴之中,男童控水,女童控火,这一只虽然附身于男童,妖魂却是个女童。
虚青眼中不带丝毫怜惜神色。
烈火焚身的痛楚,九婴赋予师弟,他还给九婴,很公平。
☆、第44章 岂曰无衣·其八
九婴的惨叫声在魔火销蚀下渐渐微弱下去。被她附体的男童化作了一片灰烬,而九婴的妖魂,化作数缕红光四处逃窜。
收剑回鞘,虚青眯了眯眼睛,被他这么收拾过一顿的九婴,想来这些时日里,应当都没有了兴风作浪的本事,便没有再追上去赶尽杀绝。
现下,他还有更要紧的事。
虚青转身,身后文霁风原本昏迷躺着的地方,如今只剩下一身衣物,和一条长蛇。虺龙虽然承袭了龙族的血脉,在化蛟以前,却没有如龙般的利爪,更像是一条漂亮的蛇。
文霁风化作的兽形有一丈多长,浑身布满了荼白的蛇鳞,隐隐泛着月白之色。虚青蹲下来,摸了摸他,入手是细腻微凉的触感。爬虫一类的妖兽,本应是没有体温的,不知是不是身上还有一半人之血脉的缘故,文霁风的蛇鳞之下透出微微的暖意。
虚青想了想,将昏迷之中的虺龙抱起来,柔软的蛇身自发地便缠上了虚青的腰,蛇首靠在虚青的肩膀上,吐出的信子扫过虚青的后颈。微微的痒意让虚青轻笑出声。
摸了摸师弟的头,手下似乎有两个不明显的凸起,虚青低声自语道:“莫不是要化蛟了吧。”扶了扶蛇身,虚青拾起地上的衣物,随手一招,嵌入土中的断红尘便落进了他怀里。虚青又施了个法术,将院中打斗的痕迹悉数抹去,这才满意地回了房。
文霁风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已经身处房间之中,桌上的蜡烛点着,已经烧了半截。他体内原本四处流窜的灵力已经安分下来,平和地运行于经脉周天之中。
“醒了?”含着笑意的熟悉声音自耳边响起,文霁风的身子一僵。
虚青一直没有睡去,看着缠在身上的长蛇,慢悠悠的竖起了半个身子打量四处,愣是没发现身下垫着一个热烘烘的人肉垫子。听到他的声音之后,文霁风僵着柔软蛇身,扭着蛇首就是不看他,仿佛是没听懂他在说什么,叫虚青心底隐隐发笑。
紧缠着他的蛇身微微松开了一些,虚青连忙伸手按住他。
“你这条大蛇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这么冷的天,我将你从门外救回来,还用体温暖和你,是不是应当表示表示?”虚青语中带着戏谑,文霁风有一阵愣神,转头看着一脸笑意的师兄。
莫不是师兄回来前他已经化作了原型,师兄只是将他当成了一条普通的蛇。文霁风心中暗忖,若是这样,倒不如趁着师兄不注意的时候逃走,寻个师兄看不见的地方变回人形更好。
面前的白蛇吐着信子,显然是无视了他的问话,陷入了沉思了之中,虚青乘着蛇信吐出来时候,眼疾手快地将红绳似的信子抓在手中:“你不会是想着还要逃走吧?好歹我救了你,若是你身无长物,那便不如留在我身边给我暖床罢了。”虚青憋着笑,摸了摸白蛇的鳞片,“冬天凉了些,夏天我最是怕热,抱着睡正好。”
文霁风被扯住了信子,转了转,却没能从虚青手中挣脱出来。虚青看来没有认出更没有厌恶他的兽形,文霁风心中还是有几分高兴的,只是如今这近乎调戏的语调,却叫文霁风有些恼怒。
蛇吻一张,文霁风将虚青揪住他的手吞了嘴里,却小心地收好自己尖锐的牙齿。以示惩戒便算了,师兄的手昨日才受过伤。
细长的信子微微摆动,手心发痒,虚青如何不知道师弟在想些什么。丝毫不担忧师弟会将自己的手咬下来,虚青抚了抚蛇首,轻声问:“能变回来么?若是天亮还不能回复原样,恐怕得给你找些缘由搪塞将军府里的人了。”
这回,连摆动的信子都僵得硬邦邦的,虚青笑道:“师弟,你总不会觉得,你失踪了几个时辰杳无音讯,我还能如此安生地等着一条不相干的虺龙醒来吧?”
蛇吻微微张开,虚青也自然松手,看着文霁风微微后退,转动的蛇眸盯着他看。
虚青轻拍了两下:“能变回来,便快些,师弟你有些沉。”
若文霁风现在还是人形模样,耳根定然又要发红,只是师兄催促着,文霁风又不敢耽搁。及冠之后,他便能够控制住自己的二者转变了,只是临下山前他心中不安,才向师父求了一道控制兽形的禁制。
月白灵光自文霁风身上泛起,不过倏忽功夫,缠在虚青身上的虺龙,便化回了他熟悉的那个青年。
虚青呼吸一滞,文霁风察觉到师兄的目光,微微垂下眼,抿唇不知道应该同师兄说些什么。
师弟半垂着头的时候,眼睫会落下两道阴影,显得格外细密好看。平日里规整束起的长发散落下来,青丝如瀑,衬得师弟常年不见天日的肤色更为白皙,却不显得女气。师弟常年修炼剑法,身上骨肉匀停,腰身柔韧,如今不着一缕地跨坐在虚青身上。虚青半支着身|下床板的手臂微微晃了晃,很快便又稳住。
虚青的眸色变得有些晦暗深沉,文霁风半撑了一下师兄的胸口,想借力站起身,骨节分明的手,却忽然被师兄握住。
“师弟……”虚青半坐起来,直起了上身,二人的脸,便靠得极近。呼吸交错,虚青额上落下的一缕碎发划过文霁风的脸,有些发痒,呼吸吐纳拂在脸上,莫名添了些许暧昧。
“师……”文霁风的话还未说出口便被虚青衔入唇齿。唇舌交缠,虚青的温热气息毫无征兆地便占据了文霁风的口中,长舌舔舐过柔软的上颚,师弟平整的齿列也没有被虚青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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