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太多。
漏洞太多。
上网姑且要路由器和网卡,账号密码定期缴费。
阿植的范围级收音如果没有丝毫限制,她能想出一百种生钱的门道,哪怕先帮精卫垫付房租,何必看她脸色。
退一万步,阿植完全可以给精卫通风报信,让牠偷偷溜进来吸收所谓的“灵力”,怎会沦落到翻垃圾桶的地步。
“我以前真的可以!”阿植头顶的叶子直直地竖起来,“你知道人类有多过分吗?他们在废料堆上面铺草皮,草皮根本不跟地下接壤的!还有,再往外十里,整个都是填的,填海造陆!根本不是真的陆地!”
往前数一百年,现今的海城东区一大半陆地都是站不住脚的滩涂。东部和南部后来发展起来的村镇确实是填海造陆堆起来的。
阿植难过地抹着眼泪,“我能怎么办,我也很难办啊。”
没办法。
人类虽然欠缺非人五花八门的天赋,但最擅长无中生有。
导致的后果是非人类的生存空间愈发狭隘,寸步难行。
啧,非人真惨。
等他释放了情绪,池渔悬空做了个摸小青瓜头的动作,“交给你和精卫一个任务。”
*
午餐吃完了剩下的半碗面,算算时间差不多,池渔下去找柴三姐。
见她素面朝天,柴三姐说不出是松了口气,还是落井下石,揶揄道:“小池总不演戏了?”
“没必要。”池渔说。
找了条地缝把青瓜塞进去,关闭信号屏蔽器,打开路由,“看看回复。”
昨晚到现在,对面发了四十多封邮件。
24小时的期限对面不愿接受,直言短时间凑不来那么多钱。第二封又说可以,但趾高气昂地提出许多鸡毛蒜皮的条件。
柴三姐念遗书似的念到第四封,干脆将笔记本电脑交给池渔,“你自便。”
后半夜,语气渐渐变了,开始频繁使用感叹号。
池渔特意留意了早上的邮件——对面的池总派人盯梢的时间段。
[你们最好不是在演戏!骗人!]
[你们是深市首屈一指的业务精英,不要辜负我对你们的信任!]
[人在哪儿?!在不在屠宰场?!]
最后一封是两分钟前发来的,对面苦苦等不到回复,威胁取消交易。
[除非你们是死了!死透透了!这次交易我取消!别想拿尾款!定金就当我给你们买的棺材!不用写!]
哦豁,气糊涂了。
池渔笑着用一指禅打字:[尊敬的客户,是否确认取消本次交易,确认请回1#]
半分钟不到,对面回:[怎么回事?一直不回信息?还想不想赚钱了?]
池渔:[人在我手上。选择权在你手里。我们能不能赚钱,全看你的选择。]
刚发出去,对面的第二封已投入收件箱:[我要看直播,现在,马上。]
池渔不自觉地捏了捏光溜溜的下巴尖。
她没化妆。
化妆至少四个小时。
神兽卸妆一时爽,二次化妆火葬场。
早上陶吾短暂清醒的那会儿,她动了好几次念头,想威胁小神兽把她的虐囚妆原模原样还回来。
磨磨唧唧等小神兽睡过去,她还有足够宽裕的时间找林鸥补妆。
但没有。
一上午她想到了好多补救措施。
她却没有将其中任何一个付诸行动。
不知道为什么,也不想深究原因。
现在想,也许是哥姐们根本不值得她花更多精力,不值得浪费更多人力——她的小神兽是负责给她送外卖的,没必要承担额外未知风险。
池渔双手放上键盘,飞速敲下一行字。
她没检查错字,趁着耳朵隆隆作响的血流声还未散尽,直接点击发送。
——[直播哪有现场刺激?屠宰场,来。]
这封之后,池渔翻着《画经》,约莫过了半小时,看了下邮箱。
对面没回复。
她收好小册子,余光看到小青瓜在角落大力晃动头顶的红叶。
“陶吾醒了吗?”池渔走过去。
“不是啊,是,不是……”阿植急得语无伦次,“穿制服的来了,好多,好多穿制服的!条子!”
作者有话要说: 1/2
第二十八章
有阵子,池渔动不动把“报警”的威胁挂嘴边。
跟非人相处时间久了, 极少数时候, 池渔难免疑惑为什么大家谈“条”色变——
非人们对自己和人类之间的巨大鸿沟太有自知之明。说到办不了身份证,没有合法身份, 各个唉声叹气,真性情的干脆一把鼻涕一把泪。
单纯因为建国后不能成精?
但据说三五千年前出生的小神兽听到报警也立马张牙舞爪声势虚张。
池渔想不通参不透时,向来不会为难自己。
当然眼下状况也不适合纠结深层次矛盾。
她在下面搞的动作不太愿意小神兽涉入过深, 于是派精卫在五楼望风, 小神兽有什么风吹草动, 及时通知给她带下来的阿植。
因此险些错过了应对执法队的黄金时间。
好在:屠宰场大门紧锁, 只能从内部打开。林鸥混迹社会多年, 见风使舵跟执法队周旋,拖延了不少时间。
而非人们最大的优点莫过令行禁止。
池渔把后门钥匙交给阿植,让他转交给牛魁或者狌狌, 或者他认为可以托付的非人,尽快安排非人们从后门疏散。
接着她回五楼将小神兽连同毛毯一块儿塞包里随身携带, 中途去林鸥的仓库拿了两件戏服。
回到地下, 她放开钱多和钱多多兄弟, 问他们愿不愿意上去跟林鸥作伴, 会会“条子”。
兄弟俩对视一眼, 钱多多退后, “我哥去,我不去,我要留下来给你当人质。”
钱多紧接着说:“小池总, 我万一要溜号了,是我自己意志不坚定,麻烦你照顾好我兄弟哈。”
池渔一噎,一时间不知是自己误会了溜号的意思,还是两兄弟喜极发痴把她当老板了?
钱多搔了两下半长的头发,“唉,不多说了,祝我好运。”
池渔摆摆手,随他们自行决断。
池渔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接入加密直播间——早先打算让不具名的哥/姐观摩虐囚实况,给林鸥用正好。
阿植从地缝里冒出来,用兔死狐悲的哀戚汇报了情况:非人们对跑路驾轻就熟,极短时间内字面意思上的作鸟兽散。
“你呢?”池渔问。
阿植愣了下,“我也得先避一避风头了,小池总。”
池渔正在检查中庭和一楼的监控,心不在焉地嗯了声。
林鸥购置了监控设备,巧的是,前天刚装好一批,完成调试。
小青瓜化为扁片状,一点一点地滑进地缝。
他行将土遁,池渔忽然从直播窗看到什么,上半身不由自主地前倾,视线越过屏幕抓住小青瓜最后露在地缝上的红叶,“阿植,你留一下。”
阿植:“……?”
红叶在地缝上招摇,钻也不是,不钻也不是。
池渔加重语气:“留下来。”
阿植蔫哒哒爬出来,躺在地上,用红叶盖住脑袋。
池渔开了罐无糖可乐,却随手放在一旁,听着气泡嗞嗞作响,心里某个地方鼓噪不休。
炸裂,升腾,炸裂。
执意留下当人质的钱多多不甘寂寞地找到池渔,围着她放笔电的凳子左转右转,直到池渔不耐烦地给他发了直播间地址,让他自己去隔壁看。
两分钟后,林鸥和钱多迎上执法队。
队伍十二个人,领头的是个国字脸方正的中年男性,浓眉大眼,表情淡漠。
“我们是望江路第二执法大队,我是队长严峰。”中年男主动展示证件。
“严队长下午好。”林鸥上前仔细看证件,而后捂着鼻子,带上适当的好奇,以及普通市民在执法人员临时登门时的不安,语调沉闷地问,“什么事?”
“我们接到群众举报,需对贵场地进行合法调查。”
“举报什么?调查什么?”林鸥抬高声调。
严峰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不便透露。”
说着,他向队员打出手势,连他在内十二人分为四组,三人一组,散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
林鸥揉揉鼻子,不近不远地跟着严队长。
阿植拽了拽池渔的衣角:“小池总,我现在走还来得及。真的。”
池渔不置可否。
她截了张图上传到柴三姐的邮箱,收件人填写完她某位不知名哥/姐的匿名邮箱,她想了想,暂存为草稿。
池渔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实际上,疑点重重。
就在她给对面发完[来屠宰场]半个小时,执法队来到屠宰场。
但要说报警的是某位或某几位不具名哥/姐,她又觉得池亿城的基因再稀释,池家子女不至于蠢到这种地步。
在法制相对健全的现代社会,无论力量多么强大的个体,对抗公权力无异于以卵击石。
而当个体处于弱势,面对强势方,更为强而有力的公权力是赖以安心的依仗。
但公权力带来的,也不过是在双方权利相等的前提下,相对而言的平衡与稳定。它是支撑木,并非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