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仲谷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呵呵笑着道:“这没什么难的,反正云游四方也是我的心愿,就是得辛苦你,不能腾云驾雾了!”
沧黎笑了笑,看着蒋仲谷难以掩饰的开心心中略微异样。
他说的这些话几乎就等同于是一辈子的承诺,这种东西他还从来没给过任何人,甚至连自己都不知道一辈子的概念是什么。
但他在一看见小道士隐隐的、满是期待的目光的时候,忍不住就想让他高兴,不愿意他失望。 这难道就是他们说的动心吗?
这想法吓了沧黎一跳,不过很快就让他自己否认了。
他只是这么多年太寂寞了,想找个伴儿打发一下时间而已。
况且,凡人生命短暂,不过眨眼的功夫几十年也就过去了,等他回到天上自然就又是那个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仙君了。
这么想着,也就没有了负担感。
之后的日子当然便过得随心所欲,以至于蒋仲谷又落下了好几次的早课,只好满心愧疚的在神像前念了许多次的道德经。
这日立夏,正是阳间阳气最盛,阴间阴气最弱的日子。
要想蒋仲谷出入阴曹地府只依靠那一件天丝披风还不完全足够,还得挑一个阴间阴气最弱的时间,这样对于蒋仲谷的影响才能降到最低。
但等蒋仲谷跟着沧黎经过黄泉路进入酆都城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觉得发冷,那种阴寒一点一点的侵蚀着,几乎要渗到骨头里一样,让他身上控制不住的哆嗦起来。
沧黎静静的握住了他抖个不停的手,十指相扣,从掌心里缓缓的给他妥畔闪Γ潘5涫嫡庵值胤郊幢闶窍癫桌枵庋纳辖缦删艟昧艘惨谎缓檬埽恍液盟腔鸬抡婢绕鹌渌娜司突挂眯
阎君的阎罗殿里鬼火通明,惨绿的火光照得所有东西都透着诡异,殿门口的小鬼儿一见了蒋仲谷神情就立即贼起来,那种要把他剥皮吃肉的□□眼神丝毫不加掩饰,若不是沧黎身上那股正气实在太盛,蒋仲谷的魂魄早就成了他们嘴里的美食了。
沧黎皱了皱眉,等里面奇奇怪怪的声音都消停了,才牢牢牵着蒋仲谷的手迈进去。
阎罗王坐在枯骨堆砌出来的座椅上,面前桌案上乱七八糟的摆着些羊皮卷,一张半开的羊皮卷里还隐约传出些凄厉的惨叫,那声音一听就让人毛骨悚然,骨头都跟着隐隐发疼。
蒋仲谷虽说也见过不少的妖魔鬼怪,但这场景还是让他冷汗直出。
幸好阎君却并不是凡间画像上那样青面獠牙的恐怖样子,尽管神情阴森冷酷,却实实在在是个美人。
“仙君别来无恙。”阎君面无表情,只略抬了抬眼皮看了一眼沧黎。
沧黎不以为意,对阎君拱手客气道:“阎君也别来无恙。”
阎君不再说话,看了一眼蒋仲谷后,就将手中半开的羊皮卷收了起来,而后道:“仙君今日带这凡人来此是为何啊?”
沧黎一笑,拉着蒋仲谷坐在殿下人骨拼成的椅子上笑道:“来找佘濂。”
“谁是佘濂?”
“三百多年前就在阎君这里受刑的黑蛇。”
“哦。”阎君仍是没有表情,低头在那几卷羊皮卷里翻看了一会儿,抬头冷淡的道:“你们要立刻看他吗?”
说完将手中的羊皮卷往前送了出去,便见那羊皮卷缓缓的飞入沧黎手中,已经打开了一点的缝隙里远远地传出几声低沉嘶哑的吼声。
沧黎在蒋仲谷开口之前忙挥手将那羊皮卷又送了回去,顺手还把那一条小缝隙也合上,笑着拒绝道:“立刻就不必了,等阎君行刑完就可以。”
佘濂是在这里受刑的,阎君问的意思自然是他们是不是要看行刑的场面,而那羊皮卷只要铺开,就能看见每一间刑室里的状况。
那种血腥残忍的情景想想都会头皮发麻,亲眼去看就算了,还是等着方便的时候比较好。
“嗯。”阎君接住羊皮卷放在桌子上后就不再说话,开始低头看起案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其实阎君那也是一顶一的美人儿!!
阎君侧目: (→_→)你这是在调戏本君??
☆、第 18 章
“嗯。”阎君接住羊皮卷放在桌子上后就不再说话,开始低头看起案卷来。
蒋仲谷虽说会写捉鬼降妖的法术,但在阎君面前也只是不值一提的凡人,这种时候当然是不敢出声的,又听沧黎说等着,便老老实实的坐在椅子上等着,眼睛也不敢随处乱看,只在心里胡乱猜想着除了阎王殿以外的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一直埋头的阎君突然冷冷道:“可以了,仙君请。”说完又叫了一身身边站着的小鬼:“寅丑,带路。”
沧黎早就等得无聊,借着给蒋仲谷输送仙力的机会将小道士白细的几根手指都看了个够,正想着是不是该换个手看的时候,听见这话忙站起身抻了抻,一手仍旧攥着蒋仲谷的手,另一手则挥了挥,道了声谢。
佘濂因为杀孽太重,又生了魔性,被关在九殿阎王的阿鼻地狱里受刑。
此刻刑毕,整个人都已经是虚脱的状态,身上皮肤虽是已经合上了伤口,但那上面因为刷骨而留下来的一道一道红痕还是极其显眼,很容易就能想象得出刚才剐肉见骨的情形。
连沧黎也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阿鼻地狱,就更不用说蒋仲谷。眼前佘濂的惨状再加上耳边一声接一声传过来的凄厉叫声,让蒋仲谷全身都隐隐发抖。
这种阴森恐怖能让任何接近的人都胆寒、崩溃。若不是身边还站着沧黎,只怕他已经生出了转身逃走的想法。
佘濂虚弱的斜倚在墙上,掩在凌乱汗湿的头发之后的眼睛始终闭着。
蒋仲谷看了看沧黎,而后对着佘濂一拱手道:“佘濂?”
佘濂像没听见似的,直到蒋仲谷第三遍叫他的名字时,才终于正了身子,声音嘶哑、冰冷的答了一声:“想加刑?随便……”
“不是,”蒋仲谷往前迈了一步道:“你有个未能出世的孩儿,你还记得吗?”
佘濂听了,眼皮动了动,而后缓缓睁眼冷冷的看着面前的蒋仲谷。
“三百多年前的田家村蓉儿你还记得吗?”
佘濂喉头动了一下,突然猛的飞身伸手就往蒋仲谷的脖子上掐去,幸好沧黎早就防备,在他还没靠近蒋仲谷的时候就挡在了中间,但佘濂面目狰狞的样子还是将蒋仲谷逼退了两步,手心里直冒冷汗。
佘濂不顾身上锁链还锁着,挣扎着要去抓蒋仲谷,口中一声一声凶狠的喊道:“你要对她怎么样?我杀了你!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狱门口站着的小鬼一见他的狂态立即进来压住了他。
蒋仲谷缓了一口气,才又问道:“你还记得你和蓉儿有个孩子吗?”
话问完过了一会儿,佘濂才渐渐平息下来,疑惑的看着蒋仲谷。
他成魔之后将前尘往事几乎忘得干净,记忆里只剩下一个符号一样的蓉儿,但其实却是连他和蓉儿恩爱的过往也没有印象,只不过是凭着一丝直觉的对所有提到蓉儿的人充满憎恨和敌意。 但孩子和蓉儿这两个词还是让他恍惚想起了三百多年前的点滴。
蒋仲谷见他神情似有松动,连忙将团儿的事简单说与他听,而后打开了沧黎那个装着团儿的钱袋。
小鬼一骨碌出来,伸腰伸腿。 到底是鬼,这种阴森的地府里居然十分适应。
只不过他没见过佘濂,对着眼前一时迷惑一时凶恶的男人还是有点畏惧,站在蒋仲谷身后好一会儿不肯出来,就算蒋仲谷说那是他的父亲,也还是半信半疑的躲着。
佘濂见了这小鬼情绪倒是稳下来许多,盯着团儿的脸目不转睛的看着。
沧黎与蒋仲谷见他这样,也都不出声说话,只看着他的表情一点一点的柔软,最后,眼中竟是含泪。
毕竟是血亲骨肉,毕竟是难以割舍和忘却的感情,就算因为是被尘封,终究还是有重新记起的时候。
父子相认的场景并不想蒋仲谷预想中的那样悲情、感动,但那种脉脉的、蔓延在两人眼神中的亲情仍是让他好一阵感慨。
团儿完成了最后心愿,也终于去了转轮王那里做一个等待轮回转生的小鬼,而不是游荡在黑夜中的孤魂野鬼了。
而佘濂也因为团儿的出现清除了心中的魔性。
三百多年的惩罚赎罪,也终于到了可以重新审判的时候。
蒋仲谷本来还想旁听阎君的审判,但奈何阳间已经接近日落,阴间阴气陡然大盛,即使穿着天丝披风又有沧黎护着,那股透骨的寒气还是让他止不住的要打冷战。
这种地方终究不是凡人能抵受得住的,待得久了是会损伤蒋仲谷的阳寿,沧黎也不想他多停留,一办好团儿的事,就急忙忙的与阎君告辞,沿着来时的路出了丰都。
回到人间,看见满眼披着夕阳霞光的绿色生机,蒋仲谷才缓过气来。
身上也跟着渐渐暖了,那种让他冷得发抖的寒气在傍晚的余晖里渐渐散去,手心里沧黎的舒服的温度更是让他生出舒坦的感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