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南晨这番话,却是只有最后一句最真心。他明知季英起了鱼死网破的念头,要是跟鬼差硬拼,两人都将不得善终。倒不如先说点甜言蜜语把人安抚住,等到季英大限之日,一碗孟婆汤下肚,还会认得他张南晨是谁?
“你当我傻么?”季英终于有了反应,反手扣住张南晨后脑勺,压向自己,“我只要今生,不要来世!”
张南晨这才猛然发现季英右手无名指上有一个血痂,大惊失色的一摸自己额头,分明有一点已经凝固的血点。
“缚魂术!”他变了脸色,抓着季英肩膀大声道,“你竟然用这个?!”
缚魂禁术,强留亡人于人间,乃是季家家规里第一条禁令,季英竟然对他用了!
张南晨这时候想把额头上的血点擦掉,却是怎么也擦不掉,只能看着季英举剑面对两名鬼差。
“张南晨——”一名鬼差拖着长长的尾音叫他的名字,“时辰已到——”
季英手中炎华剑红芒大盛,眼看就要暴起伤鬼,那鬼差却又慢吞吞的道:“阳寿未尽——”
张南晨:“……”
旁观了一场好戏的平松这时候才笑嘻嘻的走上前来:“张老弟,我早说过你是局内之人,死不了。”
“那南晨呢?”张南晨傻眼,急急忙忙的指着还在一边绕圈的南晨鬼魂问。
平松捻了捻山羊胡,突然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沓纸钱来,又点了一把香,对准两名鬼差熏。
鬼差辛辛苦苦来人间走一遭,不就是为了那点香火,当下跟在平松的屁股后面跑,伸长了脖子去闻那味道。
平松把鬼差引到一边,叽里咕噜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留着张南晨跟季英大眼瞪小眼,尴尬顿生。
妈呀,刚才那一通肉麻兮兮的话一定不是自己说的!
张南晨悔得肠子都青了,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躲一躲,免得被季英那看似平静实则快要烧起来的眼神给点着。
不多时,平松老道回来了,两名鬼差则心满意足的揣着一点“灰色收入”重回阴阳路。
“鬼差说了,阎王老爷没让他们勾这个人的魂。”平松拿着一张单子指指点点,“看见没,这是这次的名单,没有叫南晨的。”
张南晨更傻了:“那他怎么办?”
平松道:“放心,让季小哥到时候再去阴司问问,找判官查查生死簿,也就是几块钱的事儿。”
张南晨:“……”
最终无法,还是平松想了个招儿,用住着镜妖的铜镜暂且封住南晨魂魄,张南晨看这男学生一副丢了魂儿的样子,只得答应。
三人这次功德圆满,在南灵山脚下分别,张南晨这才觉出疼来,一步都不想再走了。季英非常主动的将他一把抱起,却凑在耳边道:“小师叔,这就是你的来世,你已经许给我了。”
张南晨顿时面红耳赤,气急败坏的跳下地,还没站稳就被身后的季英拉住,捏着下巴堵住了还想抵赖的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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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new
遍体鳞伤的张南晨被季英直接送到了校医院,然后裹成了木乃伊搬回寝室,胖子倒是十分镇定,跑去隔壁寝室借了几床被褥,在过道里给他搭了个地铺,然后就蹲在张南晨床头瞪着他,整整三分钟没挪窝。
张南晨被他看得遍体生寒,心说胖子这厮难道被上身了?怎么可以好几分钟一动不动,实在不符合他的本性啊。
钱斯尔又盯了张南晨一分多钟,终于幽幽的开了口:“南晨,今天中午在星湖边儿上,我怎么听见季师兄喊你张南晨,你姓张?”
被一向嘻嘻哈哈的胖子用这种质疑的语气质问,张南晨非常不习惯,低低的哼了一声:“你听错了吧……”
“就凭四爷这耳力,还能听错?”胖子也跟着哼了一声,“再说,我们四个都看见了,你们俩在那儿亲嘴亲得可欢呢。”
他说完,又对着张南晨上上下下一通打量,摸着下巴说:“自打你那次坠楼,四爷就发现你这家伙变得不一样了,原来喜欢季师兄要死要活的,现在死活不承认。每天神神叨叨,字也不码了,一天到晚跟着季师兄往外瞎跑……”
他用探照灯一样的眼神盯着张南晨,看得张南晨心里直打鼓,难道,他果真发现了?
“赶紧老实交代!”胖子忽然压低声音凑近了问,“你们俩是不是已经那什么,私定终生海誓山盟了?有一句说法是那啥,妇冠夫姓,但是季师兄姓季不姓张啊……”
他一个人絮絮叨叨啰嗦个没完,还越说越离谱,张南晨忍无可忍的一声怒喝:“胡说!”
“南晨?”
谁知道胖子没被吓着,却把恰好推门而入的季英给一惊,两步就跨到床边,皱了眉道:“这样不行,你跟我回家。”
“回家?”胖子这下更兴奋了,“你们都到同居的程度了?好你个南晨,动作够快的,赶紧传授点经验!”
张南晨恨不得伸手堵住他那张嘴,刚一挪动就牵扯了全身的伤口,疼得嘶嘶抽气。
“寝室条件太差,还是家里好。”季英伸出手碰了碰他唯一还算完好的的脸,瞥了一眼钱斯尔。
胖子这次相当识相的闭上了嘴巴,摸了摸鼻子,挪回自己的地盘,掏出手机之后却还是忍不住说:“这里条件是太差,你身上这么多伤,就听季师兄的话。”他顿了顿又接着说,“再说,班长刚给我打了电话,喊我们俩去拿毕业证,这寝室最多住到七月底,你也是该考虑考虑搬家的事情。”
张南晨听得怔住了,抬起头看着胖子。
“后天就是毕业典礼,我看你也去不了。班里的散伙饭吃了好几轮了,我们俩都没去,后天晚上最后一顿,还是去去。”
胖子的表情一点一点落寂下来,带着张南晨的心情也低落下去,人是最耐不住寂寞的动物,四年同窗之谊,一朝曲终人离散,怎么能不伤感呢。
他正呆呆的回想自己毕业那年的情形,却听见季英对胖子道:“你帮忙收拾东西,今天就搬。”
胖子忙不迭的答应了,那一点难得显露出来的忧愁也忘了,翻箱倒柜的找出几个红蓝白条收纳袋就开始往里填东西。
张南晨躺着不能动弹,也只能嘴巴上表示不满,却是不由他做主。
季英见他垮着脸一副不满的样子,忽然蹲到张南晨身边说:“跟我回去好好养伤,你也不想让他看出什么破绽吧?”
张南晨诧异的抬头跟季英四目相接,猛然想起自己借尸还魂之后奇怪的体质,上两次在校医院和仁寿巷里受了外伤,都是打坐之后便极快的自然痊愈了。
之前两次受伤不算严重,还能行动自如,因此胖子并没有看出端倪,这次却不一样,他现在还躺在床上,要是过一晚上就活蹦乱跳的下地乱跑,不把胖子吓趴下才怪。
想到这里,,张南晨也就乖乖的仍凭季英连带着行李一起扔上车,一个小时之后就安安稳稳的躺到了从小睡到大的木床上。
他房间的布置跟上次与季英一起回来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多了一层灰,看来季英这小子没请钟点工来按时打扫。
季英相当熟练麻利的先把床单被套换了,这才搀着张南晨过去,抓了好几个靠垫让他舒舒服服的歪着,自己却挽起袖子开始大扫除。
张南晨除了脚底板干干净净没带伤,其他地方均是伤痕累累,怎么躺都不舒服,总觉得隐隐作痛。
“不如我还是站着吧。”他尝试了无数种姿势,终于忍无可忍的爬起来。
季英正拿着抹布擦桌子,见他起来就把手里的毛巾一扔,从书桌底下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公文箱,按了密码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倒出来,对张南晨说:“那你看看这个。”
张南晨不知道他拿了些什么出来,倒是挺好奇的走进去一看,原来是一堆财务报表、策划案之类的文件资料,还有一台掌上电脑,看来这些应该代表着公司最高机密。
“这些你锁在箱子里干嘛。”张南晨一步一步挪到书桌旁边,季英早给他准备好了带厚坐垫的靠背椅,扶着他坐稳。
“我又看不懂。”季英擦好桌子,又拧了半干的毛巾趴在地上擦地板,“那个财务总监总拿来给我。”
公司现任财务总监没换人,这点张南晨知道,财务总监是跟着张南晨一起创业的老会计了,做事认真负责,最难得是还挺忠心,当初有竞争对手高薪挖角都没挖走。
“他那是对公司负责,你也应该学着,以后我不在……”张南晨说顺了嘴,一个没留意话就说了半句出来,等他意识到不对,季英已经猛地抬头,还维持着跪地塌腰的艰难姿势,直勾勾的盯着他看。
张南晨顿时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忙笑着转移话题:“地板不用擦,也不脏。”
“小师叔——”季英终于又把头低下去,“不要再说这种话。”
他说完,又埋头一阵猛擦。
张南晨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今天在南灵山上南晨的魂魄他们两个人都看见了,如果南晨命不该绝,迟早有一天要还阳,他张南晨就算有缚魂禁术在身,也敌不过地府鬼差的勾魂锁,最差的结局就是三魂七魄都给掰开了揉碎了,一个一个离体,多受无谓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