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轻尘:天地良心,我何时没有过。
常淑见她犹豫许久都不答话,眉锋不由聚拢,插着腰起身,居高临下地瞪她:“哼!不理你了!”
她转身即走,忽尔回身补充道:“把刚才本宫喂你的瓜子都吐出来!”
慕轻尘欲哭无泪:“……淑儿,你别为难我了。”
常淑越发愠怒:“本宫为难你……照你的意思,是本宫无理取闹了?”
瞎说什么实话!慕轻尘腹诽着,嘴上却尽是讨好:“好好好,我吐给你。”
她踱步到常淑身前,掐着脖子,开始佯装干呕……
常淑:“噫……”
*
天凉好个秋,十月中旬,华帝传旨銮驾回京。
天子一声令下,整个太崇行宫便要开始忙碌。临行这日,塔珊赖着常淑依依不舍,一口一口淑姐姐明年我还来。
这话要是被常鸢听了去,准会回怼一句:千万别再来抢我寝殿,因为你,我和小白睡了一个月配房。
常淑心生感怀,念想起她们曾经的水火不容、拳脚相加……说起来多亏慕轻尘,她们才能冰释前嫌呢。
“去把驸马叫来,同本宫一道送送塔珊。”常淑向初月姑姑道。
媳妇儿现在对于慕轻尘来说,是万万不能得罪的。彼时,她正在房内指挥奴才们收拾行装,听初月姑姑来传话,脚下生风般的去了。
塔珊对慕轻尘的狂躁症还心有余悸,能躲多远就躲多远,有时还恨自己眼瞎,看中这么个玩意儿,她那中原师傅教过她一句“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大意是中看不中用。
她觉得慕轻尘就是对此句最好的诠释。
“淑儿你叫我?”慕轻尘平复下呼吸,问道。
常淑余光扫过她衣襟前的一团污渍,嗔怪一眼:“今日刚换的衣服你就蹭脏了。”
为她掸了掸,解释道:“塔珊来向我们辞行,你总要送送呀。”
慕轻尘恍然大悟,朝塔珊歉意地笑笑,往前两步,欲要与她说说话。
不料塔珊神色仓皇地躲进常淑身后,再慢慢探出半颗头:“多……多谢慕驸马好意,塔珊想向你讨回个东西?”
“招魂幡吗?”慕轻尘觉得那东西怪吓人的,老早就想还给她,迫不及待道,“我去拿给你。”
“不是不是……我要的是那根红绳。”她扬了扬自己的手腕。
慕轻尘很是费力的想了一阵,
方才回忆起那根“定情信物”。
哎呀呀,她搓搓手,一脸的为难。
塔珊担忧道:“你把它怎么了……”
她们突厥就迷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看似一根普通的红手绳,但里头却装有她一份魂魄,她一直指望着用它寻一好姻缘呢。
“我不小心把它弄掉了,改日找到了,我差人给你送到突厥去。”慕轻尘的谎话说来就来,脸不红心不跳。
实际上,她早将其扔进臭水沟了……
“你……”塔珊气急,怒冲冲地跨出一步。
慕轻尘哪能任她放肆,眉眼一沉,眼梢含刀:“嗯?”
塔珊顿时就怂了,再次缩回去,算了算了,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跟狂躁症计较。她稳住心神,向常淑说了句“珍重”,又向慕轻尘说了句“祝你早日康复”,然后从侍女手中取来一双小鞋:“我向绣女们学做了它,送给小娃娃的,不贵重,当我一片心意。”
常淑讶然,又惊又喜,当即接进手中,摩挲鞋尖绣得歪歪扭扭的太阳。
“愿突厥的太阳神能庇佑她。”
“多谢。”
该说的都说了,塔珊爽快地摆摆手,头也不回地跑开,跑出月门,去同父亲一起,向华帝和太后拜别。
慕轻尘遥望她那小成一个点的背影,皱眉深思:“她刚……说什么?”
常淑用指腹拭掉眼角的水珠:“她说鞋子是送给孩子的,真是有心了。”
“不是这句,她对我说……‘祝你早日康复’,还有,她为何那么怕我?你是不是跟她说我坏话了?”
呃……
“你……恶名远播,说你坏话的人比比皆是,何需……本宫……”常淑心虚的敷衍几句,一手扶住肚子,一手搭着初月姑姑,“本宫乏了,去偏殿小憩一会儿,你别愣着,回房收拾东西去!”
逃避,很明显是在逃避!
“你肯定说我坏话了。”慕轻尘追上她,非要问个水落石出。
“没有。”
“是不是跟人说我脑子有病?”
“只说你有狂躁症。”
慕轻尘:“……”
章节目录 幸福驸马
长途跋涉和连日颠簸,令常淑有几分吃不消, 华帝便令队伍慢了些许, 抵达帝京时, 已是十月的最后一日。
她们没再入宫, 如愿以偿的回了十六王宅, 回了穆宁长公主府。
有多久没回过家了?快四个月了吧。常淑站在府门前,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清澈的空气入心入肺,在体内来回进出。
慕轻尘用大氅裹住她:“有风,别受凉。”
常淑靠到她怀里,由她扶着上了台阶, 入了府门, 初月姑姑在另一侧虚扶她的腰,担心道:“小心脚下, 小心脚下。”孩子马上四个月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几人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 抬一抬头, 见到了牛菊花那张胖乎乎的脸, 他正带着府上的奴才们向她们请安。
齐刷刷地高喊“长公主殿下”,吓得慕轻尘紧张兮兮地捂住常淑的肚子。
讨厌!吓到我家小糖醇了!
“驸马,呜呜……”牛菊花热泪盈眶, 扑到慕轻尘的脚边,抱着她的腿,顺带把鼻涕蹭在她雪白的裤管上。
要不是常淑拦着, 慕轻尘非一脚踹他脸上不可。
“您可回来了,奴才想死您了。”他抽噎个不停,“您不在的日子里,奴才食不知味夜不能寐,衣带渐宽啊——”
慕轻尘手握成拳,光洁的手背浮出狰狞的青筋,由上而下审视他:“衣带渐宽?你他妈明明长胖了好几圈!当我瞎啊!”
她再次提起脚,欲要踹上他的脸,抬到一半时,向常淑投以一询问的目光,好似在问“可以踹吗”。
常淑点点头,凑到她耳边细声道:“用点力,把本宫那份也一同踹了。”真的是太欠揍了!
媳妇儿都发话了,这差事必须办妥当。
慕轻尘屏息凝器、气沉丹田,脚底猛地往前一蹬,牛菊花当即飞身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略带笨重的弧线。
其余奴才对此报以热烈掌声。一说,驸马踹人的姿势有如羽化飞仙,好潇洒。一说,驸马踹人的脚力有一股势不可挡的霸气,好迷人。
慕轻尘淡定如常,表面上对这些阿谀谄媚无动于衷,傲然地挺了挺身姿,良久才偷偷嘀咕一句:“啊,我这该死的,无处安放的魅力啊~”
常淑:“……”
*
午后,常淑在榻上休憩,看似平静地熟睡,却孩子气地拉着慕轻尘的手,让她守着自己。
慕轻尘亲亲她的嘴角,算是答应了。坐在床边,轻轻拍着她的背心,哼唱催眠的小曲儿,赏着她那如蝶翼般微颤的黑睫。
待她沉入梦乡后又等了等,方才掖好被角,溜出房门。
前院还在忙碌,奴才们同杂役一起,搬挪着她们此行带回的行装。有些拿不准的东西,就搁在角落,由她来做定夺。
“……都先搬到库房吧。”慕轻尘命人将箱盖打开,只挑拣了几样小玩意儿,其中有一双小鞋,鞋头绣有一对太阳,歪歪扭扭的,毫无针绣技法可言。
牛菊花把小鞋接过,微低着头禀告:“驸马,有人找……”
语气甚是暧昧,且还带有少许猥琐,慕轻尘斜他一眼,瞅神经病似地瞅他:“谁?”
牛菊花扭捏着衣角,左看看右看看,确保无人偷听后,噗嗤一笑:“您就别再装了,奴才是您的心腹,不会告诉公主的。”
随后又道:“奴才虽是个太监,但也懂天下没有不偷腥的猫!”
慕轻尘有点想打人。
扯过他的猪耳朵,一字一句威胁道:“我问你那人是谁!”
“
您……的姘头!”
“放屁!我洁身自好,哪有姘头!”慕轻尘生气了,手上的力道愈发大。
洁身自好?
牛菊花认为慕轻尘侮辱了这个词,但是受不住疼,五官扭曲成一团,求饶道:“奴才说错话了,奴才掌嘴!”
说着,“啪啪”呼了自己两个耳巴子,认错态度极其诚恳。
心里却想的是,哼,狡辩,那青楼小倌儿都挺着肚子找来了。堂堂长公主府怎会和那腌臜的青楼有瓜葛。况且人家指名找你,肚子里的孽种肯定是你的。
“孩子是品如的,呜呜呜……”昭蓬阁内,倾夏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着,眼珠时不时的打量那描有金漆的屋梁和雕龙画凤的门窗,顺便猛吸两口珐琅香炉里的龙涎香气,“有五个月了。”
“你在康州府扳倒二皇子一党,又活捉那耶律阿洪答,可谓是出尽风头,而我呢……”倾夏咕咚喝下两大口茶,话题一转,“呀!这茶是上好的碧螺春吗?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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