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阉奴讥笑了一声:“不错,裴大老爷和大太太明知主子的意图,竟然还天真地认为只要将你送走,便能叫主子心平气和,实在天真。”
南衡闻言垂下眼眸,不知在想什么,不再搭理他。
黑衣阉奴也像是并不打算得到他的回应,手中乌压压的暗光霎时间浓重了许多,像雾又非雾,竟变得犹如绳索一般,朝南衡白净的脖子上绕去。
转瞬间,南衡被这暗光绳索拽得双脚离地!
南蔚暗恨在心,若他仍是天命魔宗的尊者,此时又何至于被欺压至此!
可无奈他现在连灵根都还未曾造好,才康复的身体也还不够强壮……
而他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让自己逃过此劫?
南蔚可不认为这黑衣阉奴杀完了南衡,会放过自己。
虽然对方的目标只是南衡,但要杀自己也不过跟动手捻死一只蚂蚁一般轻而易举。
也不知唐嬷嬷是否已经解决了那一干围攻她的黑衣人,能不能尽快赶来……
也不知言嬷嬷是否能从那另一名黑衣人手中逃生,及时赶到帮自己一把……
南蔚现在能动用的,唯有魂识而已。
魂识不是不能伤人,但这必须在修炼了某些功法之后!
南蔚这具身体本就破败不堪,他进入其中这么久才将将调养得稍微妥当些,又哪里来得及修炼那几种功法!
小孩子玉雪可爱的面容上露出一个与年龄十分不符的苦笑。
他从不认命,所以哪怕明知大罗灵界灵桥断绝,他仍旧毅然选择渡劫。
去同这天地去斗一斗!
可此时此刻,南蔚似乎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解决的法子。
他看向南衡。
南衡的脸上满是痛苦扭曲之色,额角沁满了汗珠,垂下的双手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绽露,与如雪一般白皙肤色形成了鲜明对比。
那犹如绳索一般的暗光灵动若蛇,在南衡的脖子上绞缠盘绕,甚至沿着那张俊俏的脸孔缓缓攀援,试图钻入七窍之中。
该怎么办……
眼看着南衡双手松开,头颅垂下,那黑衣阉奴似有所觉地往南蔚瞟了一眼,目光中满是戏谑。
他仿佛在说:不要急,马上就轮到你了。
南蔚突然皱了皱眉。
是他的魂识看错了吗?
南衡的眼睛怎的……不像是南衡了?
下一刻,南蔚便知自己没有看错!
因为南衡垂下的脑袋的确倏然抬了起来,孩童的面孔上丝毫表情也无,一双漆黑瞳眸直直看向黑衣阉奴。
里面没有情绪,什么也没有。
黑衣阉奴吃了一惊,也有几分恼怒:“到底是裴氏神脉之子,竟然……”
他话未说完,苍白无须的脸上蓦然掠过惊惧之色。
却是对面南衡小手一挥,那乌压压的暗光绳索就寸寸崩断,如蛇尸一般在地面上略微扭动了一下,又如冰雪般顷刻消融。
黑衣阉奴甚至再也无法感应到自身所用这件法器的存在!
然后南衡就轻飘飘落在了地面上,他眉头轻蹙,眼神先是有些茫然:“你是何人?”继而又变得无比肃杀,“原来是你们!”
没等黑衣阉奴做出下一个动作,南衡两只手相对一抹。
南蔚就见那里竟然出现了通体灿金的一杆长戟!
这一杆金色长戟比南衡眼下的身高还要长上许多,拿在他手中却丝毫不曾给人带来丁点违逆之感,仿佛这杆长戟天生就该是被他持在手中!
“你,该死!”
冷冰冰的声音虽然是从南衡口中发出,但与平日里的男孩语音却有莫大差别。
里面一点温度也没有,更是让黑衣阉奴好似置身冰窖,浑身都像是被冰凌包裹,奇寒无比。
黑衣阉奴也不知是吓呆了还是被南衡制住,自始至终一动未动。
直到那杆金色长戟从他身体穿过,似乎只是一瞬间,他整个人就像是幻影一般灰飞烟灭。
金色长戟又回到了南衡手中,他面无表情地再一拍双手,金色长戟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然后南蔚就对上了他看过来的双眼。
南衡冷冷道:“你都看见了。”
南蔚嗯了一声。
这样的南衡实在有些古怪,若不是他亲眼所见,只怕会以为这根本就不是南衡,而是另外一个人。
不……这也未必没有可能。
既然他都能在南蔚的身体里醒来,南衡的体内未必就不可能存在另一个人。
南衡盯着南蔚,眼神冷到了极点:“我知道你是何人,你不该利用他。你蒙蔽得了他,却蒙蔽不了我。”
南蔚若有所思地迎着他的视线:“你不是南衡。”
南衡冷冷一笑:“你错了,我就是南衡。你利用了南衡,所以南衡要杀了你。”
南蔚道:“南衡说了,就算我利用他,他也愿意。”
南衡拧紧眉头,厉声大喝:“住嘴!”
他话音未落,身体闪电般欺近,伸手就抓住了南蔚。
哪怕魂识告知对方的行动轨迹,但本就未恢复多少体力的南蔚压根躲闪不及,喉咙已又一次被狠狠掐住。
“他对你好,你不该利用他!”
“谁要伤害到了他,我就杀了谁!”
冰冷的语声如影随形一般传入耳中,捏住南蔚脖颈的力道越来越大。
作者有话要说: 南蔚:这是什么情况?
作者:大概是精神分裂?
南蔚:本尊不这么觉得,本尊觉得这是真·随身带个老爷爷。
第21章 逃过一劫
喉咙被一只小手狠狠扼住,胸口烧灼的感受愈加清晰,渐渐地南蔚连喘气都喘不过来。
今次同那一回被言嬷嬷掐住脖子时截然不同,那次南蔚能感受到言嬷嬷的犹豫不决。
但此人却是当真想要杀了他。
从他低垂的漆黑双眸中、从他没有丝毫表情的脸庞上、从他直挺挺站着的身体里……仿佛都在散发着杀气。
真是晦气!
恍惚中南蔚想到,早知道还不如被那黑衣阉奴杀死。
——被美人儿杀掉孤身踏上黄泉路,可不如跟美人儿一道被杀了两人结伴好!
南衡又加大了几分力道,南蔚白净的脖子上被扼出了青紫的痕迹。
眼看着他进气没有出气多了,南衡的面色却蓦然一变:“不要胡闹!回去!”
然而他的手指却不受控制地松开,脸上的神色在无表情和焦急中飞速转换着,渐渐变得扭曲……到最后他更是用双手抱住脑袋,发出了低低的嘶吼声,终于软软倒在了地上。
南蔚大口大口地喘息,慢慢找回了全身的知觉。
南衡横卧在地面上,像是被丢到岸上的鱼,不时抽动一下。
远处传来了唐嬷嬷的呼唤声:“衡哥儿!”
等到唐嬷嬷来到近前时,南蔚一点也不情愿地哭了起来:“唐嬷嬷……呜呜呜……”
唐嬷嬷先是吓了一跳,却也顾不上他,只捞起南衡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番,松了口气,才回过头来安抚道:“没事了,蔚哥儿,你别哭,没事了。”又问,“蔚哥儿可看见方才发生了什么事?”
南蔚继续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睛鼻子一股脑都是红的。
这时一个有些虚弱的声音道:“蔚弟弟什么也不知道。”
南蔚循声看去。
南衡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但不久前还神勇无匹的男孩此时面上一丁点血色也没有,显得格外苍白。
在对上他的视线后,南衡冲着他露出一个笑容来。
南蔚猛地止住了哭声。
唐嬷嬷心疼不已,从储物袋中取了好多药丸往南衡嘴里塞:“莫要说话了,衡哥儿。”
南衡倚住她,乖乖吃药,成功地让唐嬷嬷不再追问。
言嬷嬷这时也寻了过来,她顾不得身上的伤势,又着急又心疼地检视着南蔚。
南蔚小声道:“嬷嬷,我没事。”
言嬷嬷的手指颤抖着抚上他的脖子:“还说没事……”
南蔚拽了拽衣服,将青紫痕迹遮住,理直气壮:“嬷嬷你看,我真的没事。”
言嬷嬷无奈道:“罢了,等回去了我给你涂药。”
南蔚嗯了一声,又道:“嬷嬷你也要涂药,你也受伤了。”
言嬷嬷对自己倒是不在意,只盘算着自己收起的那些药里,哪些能给南蔚用。
这番遭遇让唐嬷嬷迅速改变了主意,抛出飞舟就带着三人都坐了上去:“我们回南府。”
言嬷嬷当然同意。
南蔚不置可否。
只有南衡不太情愿,抓着南蔚的手:“都怪我,不然我们就能在外面过一整日了。”
南蔚没精打采地看了他一眼。
南衡道:“蔚弟弟,让你失望了,不过我一定会想办法带你出来玩。”
南蔚没理他。
南衡道:“我懂的,蔚弟弟,你懊恼,我也懊恼。”
南蔚哼了一声:你怎么懂得本尊在为什么懊恼……
其实他是想起方才自己哭得正凶时南衡醒了过来,也不知看了有多久,所以才觉得懊恼。
早知这小子会及时醒过来,他何必不顾形象的乱哭一气!
回到南府之后,南蔚敏锐地注意到,隐在暗中保护南衡的人增加了许多,而且修为都不低于筑基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