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然以帮助他人为乐事,但如果与师父起了冲突,他也不会再迟疑!
怨魂们又争先向他袭来,谢晓清似乎看见了他相识的一个人的身影……翠光闪过,又化为飞烟,回归幽冥。
待他们终于击溃了所有怨魂,阴森可怖的血池,也悄然渗入地下,显露出原先的沙面。
他们重新见到了现实中的光景,一夜过去,已是大日凌空。
两个人都受了不少伤,好在并不致命。
“你又突破了?”凌涟注视着他,忽而抬起手,却是从他发间摘下了一片翠叶。
谢晓清在灵力躁动之时,身上便会生出草叶。被他留在原地的谢晓清,想来也很受了一番心境煎熬。
“我挣脱不开你的禁制,心焦之下,就……好在还是赶上了。”谢晓清道。
又何必如此?凌涟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只喟叹道:“你没有说谎。你真的变了一个人。”
从谢晓清所散发的气息能感觉到,他的的确确,与以往有所不同了。
“不错,”谢晓清笔直望进他眼中,认认真真地道,“如果有人为了复仇杀了你,以前的我只会陪你一起去死。但现在,”一丝寒气从他眼中掠过,他周身的气息也随之凛冽起来,“不论如何,我都一定要杀了他。”
一念之间,便会成魔。如今的他,离入魔或许只有一线之隔……
即便成魔,那又如何?
激战过后的身体还虚弱得很,谢晓清在望着那人时,体内却已升起一股欲|望。
劫后重生,总该……庆祝一番吧?
他抚着那人的侧脸的手渐渐滑下,一直落到腰侧,解开了衣带,将那人按倒在粗糙的沙面上。
在两个人的喘息声中,他慢慢侵入了那人的身体。
一直守在一旁的小狼崽看到眼前景象,连忙抬爪捂住了眼睛,稍后又悄悄把爪子移开一点偷看。
换做以前,谢晓清一定会不由分说地把它关进混沌珠,这次却没有理它。
即便不通人事,小狼崽也依稀觉得,就算再有两百个人看着这一幕,谢晓清也不会再不好意思了。
……
瀛洲派,凤鸣府。
“师父,我回来啦!”一个约摸十三四岁的少年没有通报就径直闯入,在凌涟面前坐了下来,笑嘻嘻道。
这少年眉目俊朗,身穿绣着金线的白色轻袍,好一副富家小少爷模样。
见原先在闭目打坐的凌涟睁眼望向他,他伸手往衣襟里掏了掏,摸出一枚鲜红圆润的珊瑚珠:“师父,这是我带给您的礼物!”
凌涟接了过去,瞧了一眼,道:“此物色泽纯正,灵气充溢,似乎只有鲛人所居的碧落海才有出产?”
“师父猜得没错,这是我一个鲛人好友送我的。”少年道,又转头望了望屋内,“我还有一枚要送给师兄,他去哪里了呀?”
“不急,他就快到了。”凌涟道。将那颗珊瑚珠收起,又笑问道:“无忧,你那位鲛人朋友,是男是女?”
“是个漂亮的姐姐。”
师父为何要问这一句?小狼妖谢无忧摸不清楚,却还是乖乖答道。
他便是谢晓清从九层楼台中带出的那头小狼崽。随着年纪渐长,他开始嫌弃谢晓清随口给他取的小名“阿灰”,闹着要改个正经又好听的名字,最后就从了谢晓清的姓,改名叫“无忧”。
“鲛人中以女子为尊,她们又最恨负心薄幸的男人,你可要小心一些。”凌涟温言道。
“嗯,我会小心的!”谢无忧连忙点头,可惜不像是听了进去。
凌涟暗地里摇了摇头,眼中光芒微烁,没有再劝。
“师兄!”谢无忧忽而回头,开心地叫道。
从门外走进来的青衫修士,自然就是他师兄谢晓清了。
谢晓清朝他看去,脸色却是一沉:“好啊,总算抓着你这小子了!你在外面惹了多少祸,都有人一五一十告诉了我,你今天可是逃不了了!”
谢晓清性子和善温柔,像这般一板脸,语声放厉,也让谢无忧吓得不由往后缩了缩。
他敏锐地察觉到,师兄这是真的生气了!
“呜嗷……我、我闯什么祸了?”
“你还不知道?在蟪蛄岛集市和人斗殴,掀翻了半条街的摊子;偷吃了季长老用来炼药的金鱼草,还踩坏了一片药田;擅闯丹房,毁了一炉丹药;居然还拈花惹草,招惹门派里的年轻弟子!这些事哪一桩不是你干的?”
“咦,拈花惹草?”谢无忧对前面的罪行没有辩解,反而摸了摸头,认真解释道,“我才不是玩玩而已,晴川长轩小霜静梓他们都很好看,对我也好,哪一个我都真心喜欢嘛……”
“……你还说!”谢晓清怒道。
无忧的话,又证实了之前那长老告的状,见一个爱一个,还男女通吃!
他是看着谢无忧渐渐长大的,小时候还看不出来,眉眼长开后才发觉,谢无忧的长相有些像师父,也有些像他。
据说妖兽化形,本就会参照熟悉之人的模样。但这花心滥情的性子,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罚你禁足一月,你就在两仪峰上好好待着吧!”谢晓清一挥袖,一枚碧光结成的符咒飞出,投入了谢无忧体内,“这是地行禁制,往后你只许在南洲界域内行动,切不可乱跑!”
“啊!”谢无忧本来将身体缩了又缩,抱成一个团,听到这话,顿时蹦了起来,“师兄……”
“南洲这么大,还不够你活动么?”谢晓清不留情道。
谢无忧又转头,祈求地望向凌涟。
“你啊……”凌涟摇了摇头。
“呜……”谢无忧垂下了脑袋,却在这时,愣了一愣,眼睛陡然亮了起来。
他听见凌涟传音给他:“你师兄不在时来找我,我教你禁制的解除之法。”
“师父,你——”
凌涟传音时没有刻意遮掩,谢晓清见他神色不对,稍一探查,便把这话的后半截听在耳中。
他对师父发不起火,只得无奈地望了过来。
“师父,你为何要教他解除禁制?他闯祸的本事日渐见长,我怕有人对他不利,在南洲之内,还来得及隔空出手救他,若是再远,恐怕就赶不上了。”
待无忧出去了,谢晓清问道。
“你操心得太多。”凌涟摇了摇头,“总有一天你我都会飞升仙界,或者陨落于天劫,你又能护着他多久?该让他多历练历练了,好叫他知道人世险恶。兽类天性单纯,他尤其应该补上这一课。你也不用太为他担心,若有人想对他动手,也会顾忌到我们。他有你我的名号,就远远足够,如果仍然遭遇不测,只能怪他自己愚蠢大意。”
“你说得也是。”谢晓清想了片刻,道。
他将手搭在凌涟的肩上,手指从师父披散而下的发间穿过。
原先那一头青丝,已变作皑皑雪色。
不用看自己,谢晓清也知道,他也是两鬓斑斑。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似乎是哪一年,他和师父一道在这两仪峰中看雪,雪落满头,就再没褪去……
第七劫,肉身之劫,渡劫时身体会渐渐衰弱。
素来束起道冠的师父,将头发散了下来,似乎也是缘于有一天解下道冠时,掉下了一小把白发。
谢晓清静静地望着他。
“想不到,我们也会如凡人夫妻,有共同白首的一天……”他慨叹。
衰朽之后便是新生,也有人等不到新生便陨落了,但他和师父一定能携手走过这一步的。
“凡人就算相守一世,也不过六七十年,”凌涟道,“你我六十年前是这般,六十年后也还会这般。”
“是啊,”谢晓清揽着他的肩,在他身旁坐下,“不止是六十年,六百年、六千年后,也会如此……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一个月后。
七星峰上的药田里,瀛洲派弟子祈霜正在修剪一株天冬草。
她忽而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抬眼一瞟,又把脸撇开,故意不去看他。
那只半大的小狼连忙又踱到她正面,祈霜看都不看,低下头去,专心照料起药草来。
小臂微微一沉,却是一只毛茸茸的狼爪,轻轻搭在了上面。
祈霜蹬它一眼,和那双蓝汪汪的大眼睛对视,片刻,终于绷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
任谁,都不会对一只委屈地耷拉着耳朵的小狼生气太久的。
小狼拿鼻子拱了拱她的手,它还衔着一束兰花,祈霜从它口中取了下来。
“这是谢长老种的紫心兰,你摘来给我,不会被他责骂吗?”祈霜问。
紫心兰颇为珍稀娇贵,也只有谢长老那般潜修木系的化神期大能,才能在瀛洲岛上种活。
小狼摇头,“嗷呜”了一声。
“好啦,”祈霜弯着腰,又摸了摸它小脑袋上软软的绒毛,“你幻成人形吧。每次惹人生气就用原形来讨好人,真是没出息!”
她话音未落,面前的小狼就应声化作了锦衣玉带的俊俏少年。
“你们不要跟我计较嘛……”他朗声笑道,“我只是个狼,老是搞不懂你们的心思,要是冒犯了你们,我给你们赔罪,我不是存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