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怀心思的两个人便这样又陷入了僵持。
原本夜里会睡在一起,现在也变成了一人睡一边,冷冰冰的互不言语。
七天时间,便一天接一天的从指缝间溜走。
千晛每天都做着寻常的事,护着姻缘树到下半夜,白日看天安修炼,偶有错误与不足之处,她便会亲自指点,但哪怕是拉着对方的手,也不跟对方说话。
天安则每天忍受着千晛的教导,可能对方不觉得,但她是分明体会到了的,千晛姐姐对她的要求严苛了许多,每天的任务也繁重了许多,以往敢撒的娇,现在全部变成了汗水与泪水往脸上淌,往心里滴。
突然间,有点像回到初至须弥山的日子。
当然,除了每天修炼,她还会在夜里偷偷做的一件事便是听白泽给的海螺。
白泽告诉她,一切计划都在妥善进行中,雪珩果然是很聪明的女孩,变成她的样子,每天悄悄地到白玉兰林跟西雾见面,期间就是聊聊天,说自己干了什么,问对方干了什么,不远不近的,一副想了解又害怕被家里面的姐姐知道的样子,聊完半个时辰,又慌忙挥手作别。第二天,便又如约而至。
一来二去,倒真的没被识破。
甚至,引着对方说出了一件了不起的事。
雪珩问西雾为什麼在不熟络的情况下,出手保护她?西雾说因为你的样子很眼熟,尤其是那双眼睛。干净澄澈的像琉璃珠子,她很喜欢。
天安笑了一声,说这有什么的,天狐的眼睛都长得漂亮。司法天神被奉为神界第一美男子,那双眼睛不就功高至伟?
白泽却不多解释,又道那叫西雾的魔女有些奇怪,她每次跟雪珩聊天时,总是隔着一段距离。
天安闻言,悄声问白泽,一次都没有靠近过吗?如果有靠近,西雾会头疼吗?
白泽说一次都没有,永远隔着十米远的距离,像是怕会头疼似的。
因为害怕千晛姐姐察觉灵力波动,这样子的夜里交谈总是十分短暂。
持续了约摸三天,第四天时,白泽告诉天安,趁下半夜千晛睡着时,一定溜要出来,西雾决定要用真面目见雪珩了!
天安大惊,没想到会这么快,连忙问了具体的时辰,说自己一定会溜出来。
于是,整个上半夜,天安都是在忐忑中度过的,她听着外面风吹树叶的声音,裹着被子趴在窗口望了一会儿千晛,又愧疚地躺到床上叹气。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了,她和白泽,勾结在一起,试图挖寻被时光洪流掩埋起来的,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夜很深了。”
月亮从西边走到东边,千晛从屋外推门进来,看到天安仍睁着眼睛,下意识地开口关心了句。
天安立即回过神来,挑着眉望了千晛一眼,像在说,是你开口先和我讲话的。
千晛淡漠地瞥了天安一眼,便走进另一处小隔间。
天安既失落,又兴奋。失落在于第四天了,千晛姐姐还不打算主动同她和解,兴奋在于她终于可以趁着千晛姐姐熟睡,偷偷溜出月老殿了。
时至丑时八刻,黑夜暗得深沉,神殿内灵力波动消失之际,天安收起灵力,秉着呼吸,踮着脚,偷偷溜出了月老殿。
只不过,这只是她以为的偷偷罢了。
千晛站在小轩窗旁,又气又怒地目睹这一切。
而另一处,同样偷偷溜出碧霄宫的雪珩就没那么幸运了。几乎是在临门一脚之际,整个碧霄宫便亮堂起来。戈依站在雪珩的身后,披着一件夜里的素衣,说得平静而从容:“白日已经偷偷溜出去很多次了,今夜也要出去吗?”
“你跟踪我?”雪珩穿着一件白色的仙裙,瞧样式跟天安平日穿得有些相像。
“只是知道你有出去罢了。”戈依道,夜里的风穿过薄素衣,凉得很。
“你分明就是跟踪我!”
安静的碧霄宫,便又在清凉的夜风中吵了起来。
白泽躲在白玉兰林外的树丛中,等了许久,都没瞧见雪珩。他以为对方出了事,正准备告诉天安别过来时,天安便如约而至。
“不行不行!咱们今日不能去赴约了!”白泽忽然从树上跳下来,像只飘荡的鬼魂似的。
天安被吓得一激灵,差点叫出声,幸亏白泽及时捂住天安的嘴,两人才没惊动驻守两边的神兵魔将。
“为什么不能去赴约啦?”天安被白泽掩护着,敛了周身的气息,小声问道。
“你不懂,在我们这些算命的人看来,一件事没顺利,剩下来的事都不会顺利。”白泽窥探着四方,像做了很多年的贼一样,“雪珩没有来。”
难道是被戈依上神发现了?
天安吓得赶紧回头望了眼,她这一路上其实也挺做贼心虚的。
不过,雪珩没来,她不是来了麼:“那干脆我上?”
雪珩没来岂不正好,免得让雪珩误事,不小心伤了西雾。
“不行!你出事了,我会被千晛追杀的。”白泽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直摇脑袋,“算了算了,撤,明天白天再行商议。”
这黑漆漆的夜,风吹林动的,实在是有些可怖。
天安有些失望,望了眼远处飘香的白玉兰林,好不容易等到的机会,居然就没了,不过白泽说得对,保险起见得好:“走。”
她小声道。
两个人正准备离开,就忽然听到不远处的白玉兰林中传来打斗音。不仅有打斗音,空中还传来两阵细微的叫人头晕目眩的磁音。
天安按着脑袋,抓着白泽,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想把眼睛闭上,就地睡去。
白泽见状,惊觉大事不好。白玉兰林那边一定是西雾和千晛交手了,他很清楚千晛真实的灵力水平,刚刚空中跳动的磁音是摄魂咒,眼下,估计守在交界处的神兵神将都昏厥了过去。而另一道磁音,则是西雾那边传出的,同样攻击着魔将。两人的实力看起来旗鼓相当,但是两人为了避免引起两界动静,都没有大张声势。
“千晛姐姐来了?”天安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红色灵光,一下子便知道来的是谁,她一只手死死抓着白泽,一只手抠着自己的掌心,不想让自己昏厥过去,“我们过去看看。”
“啊,别看了,走吧走吧。”白泽着急了。
“不行,你不过去,我就说这些都是你指示的。”天安瞪了一眼白泽,头一痛,又瞬间软下来,“白泽大哥,帮帮忙,我们就看看,不插手好嘛。”
“再说,万一……万一千晛姐姐受伤了怎么办,你得帮帮她啊。”天安拽着白泽,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她,一定要去,不去会后悔的,“白泽大哥。”
小姑娘病殃殃地撒起娇来,简直没辙。
“哎哟,天安,你这是在把你白泽大哥往死里整。”白泽嘴上说着不愿,手却隔着衣服抓着天安的手腕,往对方体内源源不断地输送灵力以缓和对方的疼痛,“早知道就不这么好奇了。”
天安皱着眉笑,事已至此,有什么好怕的呢。
不过这只是当时的话而已,如果可以重来一次,天安或许不会选择知道这件事。
如果不知道,她就不会觉得自己一出生就是个害人精。
两个人缩头缩脑地潜至白玉兰林时,千晛正在与西雾对峙。
蹲在远处树干后的天安,在白泽的掩护下,第一次看见了西雾的真正面容。
好像有点眼熟,像在哪里见过。
“天安,你跟她……跟她,长得好像啊。”白泽抓着天安的肩膀,忍不住小声惊呼。
不像,哪儿都不像。
除了那双像琉璃珠子一般干净澄澈的眼睛。
是不是曾经温柔地凝视着她,哄她,或者凄凄切切地说着自己的悲伤。
是不是在离开时,眷恋又决绝地看过她一眼,可最后还是没有回头。
“我希望你离天安远一点,不要再纠缠她。”
在对冲的强大灵光中,千晛警告着站在她眼前的西雾。
西雾不明白:“我只是很奇怪她是谁,我没想伤害她。”
“你的靠近就已经是伤害了!明白吗!”千晛显然很恼火,手中颤抖的空气竟然凝成泛着凛冽寒光的长剑,然后毫不犹豫地指着西雾的脖颈,“你不用知道她是谁,跟你没关系!”
“这是最后一次,你再靠近她,别怪我同你动手。”千晛把剑扔在西雾脚边,转身要走,却被四周腾起的白色花瓣团团围住。
天安慌张地要跑过去,却被白泽死死拉住。
下一秒,白玉兰花瓣便在骤然腾起的烈火中化为灰烬。
天安还没来得及看发生了什么,便见两人手中不知何时乍现的灵剑互相架在了对方脖子上。
“你让她亲自来跟我说,不要藏着她。”西雾道。
“想都别想。”千晛道。
两人手上的剑同时往里靠了一分。
西雾并不是像外表看起来那样温软的人:“你在怕我把她抢走?”
“你抢不走。”千晛强忍着不适,冷着声音道。
“那你怕什么?”西雾感受到了千晛的气虚,她眯了眯眼,扔掉手中的剑,毫不畏惧地望着对方,一双眼睛凉薄得像数九寒冬:“上次见你,你尚有能力与我一战,今日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