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内,灯火通明,无一人敢安然入睡。
朝中重臣跪在御书房内, 暗地里是各怀心思, 明面上却都是战战兢兢。
“这可如何是好, 这可如何是好!”皇帝将檀木桌上的奏折“哐”地一下朝跪在地上的众人砸去, “一个公主,在这守卫森严的皇宫中, 被人掳走了?你信吗?你信吗!平日什么事都没有,偏在这和亲之际闹出此等大事!”
“右相大人, 你平时不是最爱谏言吗?你来说说, 你来分析分析, 这是怎么一回事, 啊?”皇帝指着跪在地上的白衣少年郎吼道。
胥伯言抬起头,目光清澈,毫不慌张地恭敬行礼:“回皇上,依臣所见,公主确实有可能是被妖怪掳走了。”
“胥大人无解的题,也开始不问苍生问鬼神了?”皇上冷笑了一声,“你们呢,你们其他人还有什么高见?一听到妖怪,你们一个个都心慌得不敢说话了?”
“依老臣所见,”开口说话的是皇后娘娘的兄长,当朝左相,他望着皇上,一派痛惜之状,“眼下最紧要的,还是赶紧找到天安公主。公主身为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被男子掳走一夜,这……这说出去,可如何是好啊!”
“给朕住口!”皇帝气急败坏地坐到龙椅上,他眼下最担心的便是此事,“若公主真被劫掠,朕倒是宁愿她眼下已经死了!”
“皇上,不可啊,公主一定吉人自有天相的。”左相皱眉哀嚎,瞧着十分痛心。
胥伯言和朝中两位将军低下头,心中冷笑,却不再言语,将所谓的皇家尊严看透,失望至极,便没什么好说的了。
与此同时,依旧烛火未歇的昭阳殿中。
皇后娘娘正身披凤袍,目光焦灼地等待着宫人的传信。她可不信什么公主被劫掠这档子事,她只相信天下没有如此赶巧的事——和亲、国宴、公主不舒服、太医院的学生敖泧进宫与离开、公主消失。
“娘娘,娘娘,郑统领来了!”昭阳殿的宫人遮遮掩掩地往外瞧了一眼,见无人尾随,才拉着一身小厮装扮的护城外军统领进入昭阳殿。
“娘娘,如您所料,臣弟确实发现此次事件不止公主一人参与,赵将军以及花将军府,似乎都有高手在暗中帮忙。”郑统领正是前几日在殷都王城外殴打戎族,被天安公主教训的人。
“他们怎么敢?”皇后娘娘拧着眉头,敲着扶手,“这可统统是掉脑袋的大罪,你可有证据证明他们参与?”
“娘娘,你忘了,这两个府内养出的兵可是连皇上的话都敢不从。”郑统领皱眉,“他们参杂在搜寻的军队里,当然是翻遍了全城都找不到公主。”
“他们究竟想干什么,不过是一个公主,至于这般不要命吗?”皇后娘娘皱眉,又想起死去的元皇后。
古殷如今这个局面,是在未破城之前便形成的。那时还在阴山以外的他们,是一个大型部落联合,每个部落都有一支军队,元皇后在嫁给当今皇上时,便陪嫁了两支军队,皇上可以使用,却不是真正的主子,这两只军队便是如今花家和赵家的两支军队。
在破城建国之后,其他小部落的军队悉数集权到当今皇帝手中,唯有这两支军队,看似服从效命,实际却是精忠为原主。这才导致朝中两权相轧,却谁也不敢真的动谁。
“娘娘不必心焦,虽然他们有自家军,我们也有细心培养过的死侍。”郑统领望了一眼惊诧的皇后娘娘,笑道,“娘娘,且就放心好了,右相和将军可以力保公主不死,却不能力保这出假戏不能成真,到时候,无论享负盛名的公主是不是受害者,也都成了人人轻贱的污秽玩意。”
“吉兆亦可成辱国之象。”
宫外,花将军府。
花小肆和敖泧站在月下不停地走来走去。
搜府的人走了一批又一批。
“敖泧啊,我们是不是把事闹的太大了,我好慌啊。”花小肆拉着敖泧,后悔地直拍脑袋,“爹、赵伯伯和小太后他们怎么也都插手进来了?你说天安现在在哪里啊?”
“你别怕,不会有事的。”敖泧面上平静地宽慰着花小肆,心里却同样急得要命,从现在的局面看,已不简单是一个和亲问题了,还有朝中大臣的内斗。
“我们现在能做什么啊?”花小肆还是静不下心,她害怕,在这短短一天半的时间里,两位将军以及小太后的决策有纰漏。如若纰漏藏不住,那么这盘棋就株连众多了。
“等,等天明。”敖泧听着满城官兵的喧哗,望着天上在冷风中瑟瑟发抖的明月,沉声叹气。
明月照着喧腾的将军府,也照着凄清的慈宁宫。
当朝右相胥大人急匆匆地路过慈宁宫,不小心与守门的小太监相撞,小太监跪在地上忙不迭地磕头求饶命,右相摆摆手,道了一句无事,便又急匆匆地走了。
小太监慌忙爬起来,将藏在袖子中的胥大人赠予的书信又往里拢了拢,才装作无事发生般走进慈宁宫的大门。
小太后坐在屋里,看着信中内容,神色愈发沉重。
直至烛火快要烧尽,结成一树灯花,她才将信纸点燃,唤在门外守着的丫鬟太监进来,吩咐道:“小玉跟我走,其他的各自行动。”
“太后娘娘,我真要扮成你啊?”赵将军府上送进来的亲信丫鬟见小太后点头,立马握拳听命,担心道,“那您出宫可得快点回来。”
“嗯,这个簪上。”小太后将她头上簪着的麒麟血钗取下,柔声道,“待会儿到了时辰,便坐在帐子中好了,放心,搜寻的人不会掀开帐子的。”
“那太后娘娘,您慢点。”
留在宫中的丫鬟太监看着小太后领着大丫鬟小玉,穿着一身简便的侍卫服,在九皇子前来搜宫时,混着出了宫。
宫外,三大统领率领的十支军队已经搜完了西、南、北三条街,剩下的便只有东街一条。
士兵们挨家挨户地破门而入。
郑统领看着花、赵两将军麾下的两名统领,站在长街上吁气:“怎么,二位统领愁眉不展,是怕找到公主吗?”
花统领:“郑统领这是在看什么玩笑,没看见我军正挨家挨户地认真搜查吗?”
“就是,不像某些人,公主丢了,居然还站在这里笑,不知道的还以为郑统领已经找到公主人了呢。”赵统领抱着手冷哼道。
郑统领低头哂笑了一声,抬头望着两人,摊手道:“只剩下东街这一处了,难不成还找不着人?我不相信这王城中有什么妖怪,我只相信有人在装神弄鬼。”
“妖啊鬼啊的,都怕我们皇上,到时候我们这儿找着了,派人一报,请皇帝陛下来,定能让那些装神弄鬼的人无处可遁。”
“你!”花统领盯着郑德,压着心间的怒火,微笑道,“那是自然的,肯定要抓到那些装神弄鬼的人。”
“呵呵,那就等着吧。”郑统背着手,看着陆陆续续,空手从各门户出来的士兵,朝远处殷都王城中,王公贵族最大的销金窟梦归楼走去,“花统领、赵统领,这最后一个地方,一块儿去吧。”
归梦楼是殷都王城中最大的一座青楼。
它屹立在明月之下,灯红酒绿,仿佛不谙世事一般。
花统领笑了一声,昂首阔步地跟了上去:“郑统领,听说您家公子很爱流连这座归梦楼,您注意着点身子,别没找着公主,待会儿见着了你的爱子。”
郑统领冷笑一声:“年轻气盛的流连个青楼怎么了,要是里面有公主,那就不止我一个人生气了。”
语罢,领兵的统领招了招手:“来人,给我围了这座归梦楼,其他的人,跟我进去。”
六队人马包抄,四队人马跟着进去。
这么大的阵仗,可吓坏了归梦楼里的老鸨,只听她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官兵来了!”
某些公子哥连裤子都没提上,就开始捂着脸往房间里跑,跑到一半裤子掉了,实在是狼狈至极。
陪酒的姑娘们啊了一声,害怕地躲到老鸨身后。
“官爷,你们这是……这是要做什么?”老鸨颤颤巍巍地,话还没说话,便听郑统领铁着脸,一声怒吼,“搜,给我一道门一道门地搜!”
“官爷,不可啊,里面可都是……”老鸨说着说着,气势就小了下去,她退到后面,害怕地看了一眼花统领。
花统领捏着拳头,像很紧张似的,听着一道一道的门被踢开,手心都是汗。
郑统领高傲地窥视着花统领的小动作,心中冷哼,跟他斗,门都没有,公主倒台,这三军的权力迟早要全部集中到左相手中。
“报!”三楼的官兵突然止步,不敢推开某扇门,而是拿了某样东西跪在三位统领面前。
那是一方圆形的和田玉环,上面雕刻着祥云。
是公主的贴身玉佩。
“报!”又有人踢踏踢踏地从楼上跑下来,“统领大人,发现一样东西。”
官兵手托着一件沾了酒渍的粉色裙袄,正是国宴那日公主穿的。
整栋归梦楼彻底安静下来,唯余那扇不敢打开的门里的两人,像听不到有人来了似的,还在尽情愉悦。
郑统领拿着手里的衣袍,掷在地上:“大胆!里面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