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怔地看着粉刷地雪白的天花板,她觉得她好像忘了什么,心空了一块……她似乎做了个梦, 只是梦的具体内容记不太清,梦里阿绵还活着, 阿谌也过得很幸福, 还有她和容非瑾,容非瑾说爱她。
但那只是个梦而已。
她无比清醒地明白这一点。
“嘀嘀嘀……”房间中唯一的声音让她无法不注意, 她转头看去, 见是心电图发出的声音。
所以, 她这是在医院?发生了什么?
江慕之阖上眼眸, 仔细回想了下,好像……江海市发生了地震,她去做了志愿者, 然后,救容非瑾时,被余震埋到了废墟下。
她那时还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连老天都不收她,江慕之苦笑着。
“砰。”有东西掉到了地上。
江慕之循着声音的源头望过去,发现白医燃站在门口, 已是泪流满面,怔愣地看着她,下意识念着她的名字:“阿慕……”
地上是一堆碎片。
白医燃回过神,胡乱擦着眼泪:“阿慕你等我一会,我去收拾一下。”
她去卫生间拿出扫帚,把碎片扫走,才走到她病床前,似乎有些方寸大乱:“对对,我还得给刘谌林谨言她们打电话!”
“诶,医燃……”江慕之喊道。
白医燃回头,等她问话。
江慕之抿了抿唇,犹豫片刻,还是问道:“容非瑾呢,她怎么样了?”
白医燃眼眸中失落一闪而过,在心里忍不住唾弃自己:“在隔壁病房,你要见她么?”
江慕之摇摇头:“不用了,知道她没事就好。”
她垂眸,浓密的睫毛在脸上落下浓重的阴影,惨笑一声:“我们终归是不可能了,不见也好。”
白医燃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张了张嘴,最终也只是抿着唇:“那我去打电话了。”
“去吧。”
大概半小时后,刘谌和林谨言便气喘吁吁地来到了病房。
林谨言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她做梦都想江慕之醒过来,可真见了面,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来了?”江慕之平静地说。
“来了。”林谨言点了点头。
“你……不怨我了?”
“早就不怨了。”林谨言苦笑道:“抱歉,当初是我不对,我的言辞太过激烈,而且,明明阿绵她……走了,你才是最难过最愧疚的人,我自诩是你朋友,却还在你伤口上撒盐。”
明明这是江慕之一直想要的,在此刻,她却有种想哭的感觉,她忽然觉得,或许好好活下去,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我睡了多久?”江慕之冷不丁问。
“十来天了。”刘谌回答。
江慕之点了点头。
刘谌三人都各自有工作,这十多天,不可能三个人一直耗在那里等江慕之醒来,所以她们三天一轮班,照顾江慕之,而今天,恰好轮到白医燃。
门忽然被重重推开。
容非瑾一瘸一拐地进了门,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身后的纪宁忱赶紧过来扶起她。
“阿慕。”容非瑾痴痴地抬头望向那张熟悉的脸,淡漠的眸子,高挺的鼻梁,还有薄薄的嘴唇……都曾无数次出现在她的梦中。
而如今,在她眼前。
“小心一点。”江慕之面色不改,眼眸仿若一汪静夜的湖水,无法掀起任何波澜。
“我……”容非瑾唇瓣嚅动,却又不知说什么是好,说什么?说曾经那一切都不是她本意?说她不过是被母亲以死相逼?
“我爱你。”
江慕之的眼底骤然满是震惊,心像是被什么重重击中,浓烈的情绪在胸口激荡。
只是下一秒,下意识抬手摸到迄今还在脖子上挂的小罐,倏然想起躺在血泊中的唐绵,又渐渐恢复平静。
“不重要了。”她说。
容非瑾瞳眸晃动了一下,眼眶霎时湿了,好像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她的眼皮不自然地闪着,点了点头,而后转身,拖着摇摇欲坠的身子,摇摇晃晃地走出了病房。
就像褶皱的纸无法抚平,逝去的时光无法重来,她的爱人也不再属于她了。
江慕之一直看着她,宽大病号服底下的身躯似乎格外瘦削,她的心习惯性地抽痛,痛得她渐渐麻木,直到背影消失在转角,门关了上。
江慕之始终望着她来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叹了口气。
她终究,还是要在这世上踽踽独行,完成和唐绵的约定。
活下去,然后忘了她。
就像她说的,不重要了。
不管那人爱不爱她,不管那人究竟因为什么离开她,都不重要了……她的未来,终究与她无关。
……
在医院的日子很平静,平静得有些无趣,好在江慕之很快就可以坐上轮椅,四处看看。
散步的时候,她可以感觉到有一道目光,深情又悲哀地望着她的身影。
她知道那是谁,却一次也没有回头过。
林谨言见她恢复得很好,松了口气,又去看了眼唐绵,然后便订了回西北的机票,她们又一次走向分离。
不过和上一次不同,江慕之终于不用躲到角落,可以光明正大地送走她。
又过了几日,江慕之三个人也回到了安东市。
走前江慕之还劝过刘谌:“我听说纪宁忱离婚了,你现在也是单身,不然就留在江海市,再和她试试?”
刘谌摆了摆手,语气苦涩:“又不是我想和人家在一起,人家就愿意和我在一起的,我现在这个样子,她估计也看不上我。”
“不试试怎么知道?”
刘谌只是摇头:“我还是不要自找没趣讨人嫌了。”
江慕之见说不通,便也没再劝她。
走过这一遭,江慕之的生活似乎也没什么变化,还是一个人生活一个人住,只是白医燃每天工作结束都要过来一趟,每名曰她腿脚不方便,要给她做饭,要是时间晚了,就赖在她家不走。
只是,白医燃的目光越来越露骨,行为也不再遮遮掩掩,就差在脸上写上“我要追你”四个大字。
江慕之也不是傻的,自然看出了她是什么意思。
可即便如此,江慕之也没办法赶她走,毕竟人家好心好意过来给你做饭,你总不能恩将仇报,大晚上,若是白医燃真出了什么事,她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慢慢的,白医燃就这么登堂入室,甚至把行李都带了来,正式霸占了江慕之家的客房。
两个人很默契地没有说透,就这么不咸不淡的过着。
甚至刘谌都觉得她们在一起了,偶尔来家里喝杯酒打趣她,她也不反驳,只是轻笑。
还是白医燃先挑破的。
那天白医燃刚接到一个单子,她本身也不像江慕之这么能喝,自然喝的醉醺醺的。
江慕之加完班就去酒店门口接她,瞬间被她扑了个满怀。
家里很暗,江慕之费劲地把全然依靠在她身上的人拖进卧房,为她脱下鞋,盖好被子,但没换衣服,江慕之还是无法迈过这一步。
临走前却被床上的醉鬼抓住了手腕。
“江慕之,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很久了。”
江慕之忽然有了逗她的想法,笑着问:
“我不知道,你给我说说,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白医燃和平时截然不同,掀起眼皮,看着她傻笑:“就,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
江慕之一怔,这么早么?她有点心疼对方,却又抑制不住地想起容非瑾,然后便是钻心地痛。
她不禁想,若是当年,她是和白医燃谈恋爱,如今又会是怎样光景?
总之,不会是现在这样。
可没有如果,她爱的人终究是容非瑾,一切在那个雨天就已经注定。
她勉强平复下汹涌的心情,想了想,又问:“那你为什么要辞职?”
之前白医燃告诉她,是因为不想再活在父母的阴影下,见她来安东市,便也想来这边打拼出一片天地,但假如白医燃最开始就喜欢她,兴许,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当然是因为我喜欢你!我想守着你。”
果真。
江慕之的眸光晃动,喉咙耸动,定定地看着床上的人……原来,这个世界……居然真的有这么傻的人么?
不求回报,只是傻傻地等。
江慕之想,或许若不是这次地震,白医燃真的会守着这个秘密,守着她一辈子吧……
不管后来她的身边会否有其他人。
良久,一声悠长的叹息在空气中回荡。
“值得么?”
半晌,也没有得到回答,握着她手腕的女孩陷入了沉睡,却依旧不愿放开她的手。
江慕之就这样坐在她床边的地上,遥望静谧的星空,坐了一整夜。
第二天,白医燃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般,刷牙洗漱,只是看江慕之的眼神有些躲闪。
等晚上回家吃饭时,白医燃才按耐不住,在江慕之收拾碗筷时抓住她的手腕。
江慕之不禁有些无奈:“昨晚抓了一晚上,还不够么?”
白医燃恍若未闻,直直撞进那双漆黑的眸,问:“我们算什么?”
江慕之在她期待的目光下思考片刻:“朋友?闺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