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鹰爪上取下竹筒,抽出里面的字条看了看,这才松了手把宠物放到一边。
那只鹰在地上蹦跶了几下,靠近殷旭,黑色的翅膀猛地朝殷旭扇去。
殷旭伸腿一蹬,将它踢出老远,哼笑:“不自量力!”
“你还真跟一只畜生计较上了?”滕誉无奈的的摇头,坐到他身边,把纸条递给他。
“万物皆有灵,人与畜生怎么就不能计较了?”想当年他被飞鹰一族追杀时可没少吃苦头,到现在他都记着这大仇。
他低头看完纸条上的内容,高兴地说:“看来城里很热闹啊。”
纸条上也没有太多的内容,只说了昨日那件争端的起因,令人意外的是,这件事竟然是二皇子策划的。
“你这二哥不笨嘛,连你的借刀杀人都学会了。”
滕誉眉头挑了一下,“这可不太像他的做事风格。”
“怎么不像了?很简单啊,这徐瑾曾经拒绝了你二哥的招揽,人家因爱生恨,既然得不到干脆就毁了,所以才有了这一出,还一石二鸟,多妙啊!”
滕誉也是才知道原来滕吉想招揽过徐瑾,而且还被拒绝了,真不知道他二哥心里怎么想的,找谁不好找徐瑾,那不是自讨没趣吗?
徐大学士可是出了名的耿直,最看不惯的就是外戚专权和党派斗争,所以云家这些年没少被他弹劾。
就连他这个不上朝的皇子也时常被他列入奏折中,“目无长辈” “不思进取” “骄奢淫逸” 各种花样百出。
可惜此人虽然是纯臣,在清流一派中名声很大,却并不适合作为拉拢对象。
这滕吉该不是眼睛瞎了吧?
“你是不了解他,他虽然不笨,但并不善于阴谋小计,更擅长于表现自己的正直和憨厚,否则也不会被滕毅用一个女人就算计了。”
殷旭摸了下鼻子,很想说那个女人的事情自己也有一半功劳,大皇子不过是借势而为罢了。
“能想到用清流一派去对付云家,实在是让本殿高看一分,不过这步棋走的确实很妙,京都之中最不缺的就是自诩清高的文人书生,事关徐大学士,恐怕这些书生会直接跑到云家门外闹。”
“怎么闹?”殷旭颇有兴趣的问。
他知道书生是一类什么样的人,他们通常手无缚鸡之力,光靠一张嘴,难道还有人会被唾沫淹死不成?
“想知道,明日带你回城去看看就知道了。”
滕誉至今还记得德昌十三年发生的一起科场舞弊案,上千书生静坐皇宫门外叫骂,势要皇帝斩杀舞弊的主谋,从江山社稷到黎明百姓,引经据典,夸夸其谈。
这还不是最要人命的,最要人命的是这些书生大多数不怕死,动不动就喜欢玩死谏,据说皇宫的城墙上沾染了数十书生的鲜血。
“你直接告诉我最终的结果会是怎样的。”
“那可不好说,也许是云家被逼无奈交出嫡次子,通过正常的司法手续办,也许是不了了之,毕竟人没死就不是什么大事,端看这徐瑾打算下多大的决心,能引起多大的阵势了。”
“那你觉得哪边赢好?”
“不赢不输最好。”滕誉意味深长地笑笑:“清流一派多数是皇帝的拥护者,这股力量很难为我所用,所以他们最好两败俱伤,因此结仇,长久对峙。”
殷旭耸耸肩,总结了一句:“反正,只要不是你的人都死光了最好!”
“哈哈……那可不行,都死光了将来谁来帮本殿下打理江山?”
093 叫阿猫阿狗好吗?
天刚微亮,一辆豪华的马车从南城门驶入,后面跟着长长的车队,一入城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百姓们纷纷避让,一路畅通无阻地回到朝阳巷,殷旭也才刚醒过来。
他打了个哈欠,接过滕誉递给他的湿巾擦了把脸,“你这父皇可真折腾人,半夜三更的来找人,他都不用睡觉的吗?”
昨夜两人刚睡下不久,就被敲门声吵醒了,说是宫里来了位公公,给陛下传旨来的。
圣旨很简单,只是让滕誉在辰时前进宫,没说原因,但滕誉心里知道,初九这一天是他母后的忌日。
每年的这一天,宫里都有盛大的祭典,而他每年则想尽办法逃避这一天。
不是不想为母后祭奠,而是不想假装若无其事的和杀母仇人呆在一起,平时他总能伪装得很好,这一天却极难控制自己。
可偏偏这一天,无论他在哪?皇帝一定会把他招进宫,哪怕是用捆用绑,也会押进宫。
“大胆!”一声厉喝从前头传来,打断了滕誉的思路。
殷旭听出是韩青的声音,和滕誉对视一眼,推开车门朝前看去。
朝阳巷虽然是巷却一点也不窄,横着也能容纳三辆马车齐头并进,而此时,这条巷子竟然被堵了。
放眼望去,至少有数百手持武器的士兵,悄无声息地守在三皇子府门外。
“是霍家军。”滕誉在殷旭耳边轻声说。
他眯着眼审视着这一队士兵,赞赏道:“不愧是我大梁最优秀的军队,光是这军容就齐整威赫。”
一个身着铠甲的将军骑着马走出队列,被韩青拦在马车十米开外。
他跳下马,单膝跪下,“参见三殿下,末将黄宏达奉命来接七少爷回府!”
在他背后,数百名士兵齐刷刷跪下,高喊:“奉命接七少爷回府!”
殷旭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小规模的霍家军,果然有令人敬畏的本事。
冷肃、强锐、气势雄浑,光是这一声口号就能看出这队人马的精神面貌。
“若是本殿说不呢?”滕誉从容地走出马车,高高地站在马车前。
“望三殿下见谅,元帅之命不可违!”意思是,你不同意有个屁用!
“这么说,你们是不打算把本殿下放在眼里了?如果本殿说,你们想带走人,必须跨过本殿的尸体呢?”
“……”黄宏达一脸惊讶地抬头,大概是没想到堂堂三皇子会说出这种话。
看来世人传言三皇子对霍家七少情深意重是真的了。
“末将不敢!但元帅之命不可违,还请殿下莫要为难。”
滕誉跳下马车,回身扶殷旭下来,两人相携着走到黄宏达面前。
“本殿下就要为难会如何?”滕誉一脚将人踹翻在地,“哼,在你们霍家军的眼里,是否只有元帅没有皇上?”
黄宏达利索地支起身体,低头强硬地回答:“末将不敢!”
滕誉听着这四个字却觉得莫大的讽刺,霍家军从建立到今,已经完全演变为霍家的私人队伍,哪怕有一天虎符旁落,也不见得能指挥的了这支军队。
真该庆幸霍家到目前还没有造反的心思,否则谁胜谁败还不好说。
他微微一笑,弯下腰将人扶起来,“开个玩笑,黄将军别介意,本殿下又岂会不给霍元帅面子呢?”
黄宏达站直身体,借力松开滕誉的手,脸上波澜不惊,“多谢三殿下成全!”
滕誉话音一转,“不过还请黄将军稍后片刻,本殿和霍天都饿了,总得先填饱肚子。”
“是,末将在此恭候七少爷。”黄宏达说完退到一边,他大手一挥,堵在巷子里的士兵立即分出了一条道。
他至始至终都没有多看殷旭一眼,显然把他忽略了。
殷旭从他面前走过,发现自己的身高竟然只到他下巴,一抬眼就对上了黄宏达下垂的视线。
他咧嘴一笑,无声地说了一句:“走着瞧!”
对方大概是没明白这三个字的意思,或者是压根不在乎,依然笔直地站着。
进了府里,殷旭和滕誉去换了衣服,厨房也正好将热腾腾的早餐送来,两人随便用了些,然后进了书房。
“辰时快到了,你不是应该进宫了?”
“急什么,等人来催了再走。”滕誉从身后抱住殷旭,将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
殷旭能感觉到这人心情不好,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拍着滕誉的手背安慰,“人终有一死,有时候死未必不是一种解脱,你母后如果还活着,说不定过的更不开心。”
“这你也算是安慰吗?”滕誉哭笑不得,哪有人觉得死更好的。
“算啊,早死早超生,说不定你母后现在正在另外一个世界逍遥快活,你应该开心才是。”
滕誉重重地咬了他的肩膀一口,“这话可一点也不好听!”
殷旭无所谓地耸耸肩,“我本来就不会安慰人。”上辈子漫长的岁月中,他早看透了生死。
人有轮回,死并不可怕,怕的是魂飞魄散,连轮回的资格都没有。
韩森站在门外等了好一会儿,见这二人没有要分开的意思,半捂着嘴干咳一声。
“殿下,门外的霍家军开始催了。”
“让他们等着!不想等就滚!”滕誉蹙眉吩咐,原本就不明朗的心情因为这事更糟糕了。
他对殷旭说:“你这次回去想要回来就难了,有什么要交代的么?”
霍家之行是必须的,也在两人的计划中,但临道别时,还是有点不舍。
明明都在京都,明明离得不远,却还是有了离别愁绪。
“也没什么,就是你一个人的时候好好想想,什么时候答应双修了就让人通知我一声,我一定立马赶来!”
“……本殿自然是什么时候都可以,只是你不愿意配合而已。”
殷旭翻了个白眼,“那你怎么不愿意配合?”
滕誉明智地闭上嘴,这个问题扯到天黑也扯不完,他把跟在身边的暗卫喊了出来。
眨眼间,书房里多了两个穿着灰色短衫的青年,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等候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