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七少……”
“啪!”又是一声脆响,伴随着小厮的哀嚎,在偏僻的院子外响起。
那小厮痛的满地打滚,借以躲避殷旭甩下来的鞭子,嘴里不停地求饶。
院子里的人听到声音急匆匆的跑出来,一见是自家少爷在教训下人,也就不管了。
足足打了二十鞭,殷旭才停下手,他掏出一个精致的荷包,丢到浑身是伤的小厮身上,里头是满满的金豆子金瓜子。
“赏你的!”殷旭扔了鞭子,撇下忍痛抱着荷包停止哀嚎的小厮,转身进了院子。
“少爷,那小子惹您生气了?”武胜搓了搓胳膊,想起那鞭子落在人体上的惨状,鸡皮疙瘩都吓起来了。
“打从进了这个府,本少爷的心情就没舒畅过。”殷旭向来崇尚武力至上能用抢的东西都不愿意用脑子算计。
偏偏他现在的武力值比不过整个霍家,要是动手抢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所以不得不继续和霍家的人周旋。
好在霍家也不全是霍正权那样的恶心人,否则住着真是受罪。
站在空旷的院子里,殷旭肆意打量着这个临时住所,虽然地点比较偏,但院子修缮的挺齐整,该有的都有,不算亏待了他。
“少爷,咱们的午饭要等着厨房送来呢,您要不先去睡睡?床已经铺好了。”
殷旭确实困得慌,点点头就走进正中央的那间屋子,屋里烧着两个炭盆,估计在他来之前就烧好的,所以一点不冷。
他脱了外衣上床,发现被子也被烘过了,只是没有三皇子府的被子暖和,被面也粗糙了许多,还少了一股他喜欢的味道。
快要入睡时,他迷迷糊糊地想:下午得让武胜回家去把景阁苑的被子搬过来。
此时的他还没发觉,自己竟然已经把三皇子府当成家了。
这对上辈子居无定所的他而言是多么奇异的事情啊。
皇后的朝凤宫内摆满了香烛供品,正中央挂着柳皇后的遗像。
德昌帝站在那幅遗像前一动不动,身后是一群和尚在念经。
忏悔么?滕誉心里嗤笑,每年都要搞这么一回,也不知道他对着母后的遗像心里有没有一点愧疚。
不过应该是不会的,少个女人而已,有什么好愧疚的?
这座朝凤宫空了八年,外面的人都道皇帝对柳皇后情深意重,念念不忘,真是讽刺。
他的视线也落在遗像上,却觉得这个看了七八年的画中人有些陌生,与那个躺在龙安寺地下的女人截然不同。
滕誉从大殿中退出来,站在石阶上让阳光照满全身,冰冷的手脚才恢复了点温度。
每年的这一天总是这么漫长,在这座与冷宫无异的宫殿里,做着重复却无意义的事情。
也不知道殷旭在霍家怎么样了。
殷旭,殷旭,这个名字叫着真不习惯,可是滕誉却莫名的很喜欢,那人的秘密只有自己知道,那人的真名也只有自己知道,很荣幸的感觉。
“殿下,皇上请您进去。”赖济全大步走出来,传达了皇帝的旨意。
滕誉回头望了一眼喧嚣的宫殿,不耐烦地说:“不去了,跟父皇说一声,本殿还有事。”
看着他当过真头也不回的走人,赖济全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小跑着进去汇报了这件事。
皇帝听到这个消息并没有说什么,他良久的盯着那幅画像,回忆着自己与这个女人短暂的记忆。
当年他是抱着目的接近柳茹儿的,也是抱着目的娶她的,就连生下滕誉也都是算计好时间的。
以前他总觉得这个女人霸占了他心爱女人的位置,对她敷衍多过于在意,可是这些年,他慢慢也想明白了,其实最无辜的只有这个女人,也只有这个被他当成踏脚石的女人。
忏悔倒不至于,但愧疚之心是有一点的。
当年,也许不应该让她在死前知道真相,怀挂着对儿子的担忧,这个女人到死也没有瞑目。
说到底,她只是个单纯而又一心一意爱着他的女人。
“陛下,贵妃娘娘在外求见。”
“每年的这一天,朕不见任何人,她不知道么?”皇帝平静的问。
“是…但贵妃娘娘说,她想来给皇后上柱香。”
皇帝面无表情,并不为所动,他望着已经插满香的香炉,拒绝了这个请求,“不用了,叫她回去,真要有心,回去多抄几遍经书就好。”
若说自己是杀死柳茹儿的罪魁祸首,云贵妃则是递给他刀子的帮凶。
平日里他可以宠着爱着那个女人,但在茹儿的忌日,还是别再刺激她了。
云贵妃站在殿外,听着内侍回复的话握紧了拳头。
她没想到皇帝竟然会说出这些话,叫自己回去抄经是想叫自己给那个女人赔罪么?
当真可笑!
整个皇宫这一天都必须吃素,当御膳房把斋饭斋菜送进澜馨殿的时候,云贵妃只看了一眼就将桌上的五菜一汤全扫到地上,“滚!”
送饭菜来的小太监双腿发软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明白他们怎么惹着这位贵妃娘娘了。
往年的这一天,大家虽然心里有些怨言,但表面上都客客气气的,说上几句对柳皇后怀念的话,随便用几口斋菜就是了。
“娘娘,您怎么了?”心腹宫女将外人赶走,亲自蹲下身子收拾这一地的狼藉。
云贵妃坐在一旁,捂着胸口生闷气,“皇上竟然还念着那个女人!竟然还念着那个死了那么多年的女人!”
“怎么会呢?娘娘别多想,陛下每年这一天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么?那都是做给外人看的。”宫女安慰道。
“不,不一样的,本宫最了解他了,如果只是做戏根本不会做到这种程度,更不可能让本宫给那个死女人抄经,他这是在悔啊!”
云贵妃将手边的杯子全砸到地上,狠狠地说:“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当年他那么做不全是为了我,什么不想让我再低人一等,全是假话!”
宫女低着头不敢接口,有些事情一辈子只能烂在肚子里。
“哈哈,他说的好听,我竟然也信了,可是你看看这些年,他不照样没有封我为后?照样没有封毅儿做太子,我就知道当年他要柳茹儿的命只是想对付柳家!”
云贵妃一个人念念叨叨的半响,再聪明的女人遇上感情的事情都会失态,她也不例外。
“娘娘,陛下肯定不是这个意思,您看这些年宫里的事情都是您管着,也没谁能越得过你去。”
“那又如何?我到底比不过一个死人!”
“娘娘说笑了,死人有什么好比的,就算陛下真对她念念不忘,她还能回来跟您争宠不成?”宫女把垃圾收拾干净,半跪在地上说话。
“不,你不明白,皇上一旦对那个女人起了不一样的心思,那结果就不一样了,若是他开始忏悔,本宫这个推波助澜的帮凶能得到什么好?”
“男人啊,爱你的时候能包容你所有缺点,有心机他会赞你聪明,有手段他会赞你本事,可一旦不爱你了,优点也能变成缺点,凭本宫做过的那些事,在他眼里将会是个彻头彻尾的蛇蝎毒妇!”
“不会的,娘娘您想多了,皇上只随口说了一句话,您可别乱了方寸。”
“一句话就够了。”云贵妃难掩脸上的失落,“一句话就足够本宫知道他的心思了,也许连他自己都还没察觉到,他的心境变了。”
以前,皇帝这么做可能是为了给外人看,可是今年不一样了,也许,以后都会不一样了。
她和皇帝做了近三十年的夫妻,这世上没有比她更了解皇帝性情的人了,年轻时她知道他的志向,宁可自降为妾也要替他娶到柳茹儿。
事实证明她做对了,她用短暂的光阴虏获了这个男人对他的敬重和愧疚,这些情绪在岁月中积累发酵,让皇帝爱上她,三千后宫独宠一身。
可是她也做错了,她忘了男人的心是会变的,而且一旦变了心,所有的一切都成了过眼云烟,她所做的一切都将成为罪孽之源。
她太了解男人的心思了,这些猜测也许短时间内不会变成现实,但将来一定会!
云贵妃擦了擦手指上沾染的污渍,低声说:“明日出城狩猎,你找个机会把哥哥带来,说本宫有事找他。”
“是。”
皇宫的西北角有个高高的楼塔,滕誉此时坐在顶楼上,俯瞰着整个盛京的全貌,从中找到了霍家的位置。
这种时候,真希望有那人陪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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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胜:“殿下,少爷让小的回来拿被子!”
滕誉:“拿什么被子?霍家还缺他一床被子不成?”
武胜:“少爷说,他习惯了睡家里的被子。”
滕誉:“你等等…”说完关紧房门,不知道在里面捣鼓什么,半个时辰后才把一卷被子拿给武胜。
夜里,殷旭盖着这床被子总觉得浑身不对劲。
“好熟悉的味道。”他虽然眷念家里被子的味道,但也没道理浓郁成这样啊。
他借着灯光把被子翻来覆去的检查一遍,终于在某个地方发现了一团可疑的白渍,旁边还写了一行小字:夜里想我了就多闻闻,本殿下与你同在。
殷旭如遭雷劈,“滕誉,你个死不要脸的!”
096 霍一刀
殷旭一觉醒来已经错过了午饭,他简单梳洗了下走出卧室,看到院子里他带来的四个人正在围着一个下人。
“怎么了?”殷旭走过去问。
“少爷,他们欺人太甚!”武胜跑过来把手上的盒子递给他看,“这午膳晚了一个时辰也就罢了,竟然还是冷饭冷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