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他们本来就闹不快了,她再推波助澜一下,这个罪名应该也不会安在她的头上吧?
“他必然有事瞒着你!”安桐一板一眼地对许相如道。
“我想也是。”许相如道。
许相如如此平静,倒让安桐不知如何接话了。
俩人一时无言。须臾,安桐道:“罢了,我们出去走走吧!”
许相如没忘自己出来还有一个目的,她买了一斤盐,省着吃估摸可以吃一个多月。再买些针线,顺道把一些刀和剪子给磨了。
县城的磨刀铺并不多,而且一般的打铁铺鲜少兼顾磨刀的活计的,以至于城中的百姓多来磨刀铺打磨菜刀和柴刀等。
俩人拐到下等户聚居的地方才找到一家磨刀铺,而这家铺子的人有些多,安桐闲得发慌,便在边上把玩一把生锈的横刀。
她对许相如道:“村里就有磨刀匠,你何必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打磨?”
“村里的磨刀匠去参加他外孙子的‘洗三’了,要两日才回。况且我们从浮丘村到县城也有一段路,路上会发生何事很难预料,我备着刀和剪子,也算是有备无患。”
安桐不与她争辩,因为磨刀匠看见她动了他的横刀,呵斥了她:“那是官府的刀,你莫乱动!”
安桐撇了撇嘴:“官府的刀你还放这么显眼的地方,就不怕丢失了被官府问责?”
“关你什么事?”磨刀匠呛声道。
安桐瞪大了眼,道:“脾气还挺大的啊!许相如,跟他一比,原来你是那么的温柔娴淑。”
许相如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可不是?!”
“臭不要脸!”
许相如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眉头微拧,目光变得深沉起来。安桐心中一突,心道许相如莫非生气了?可她似乎只说了她“臭不要脸”而已呀!
第31章 悸动(评论两百加更)
夕阳西斜, 熙熙攘攘的街巷两旁的房屋上空升起了袅袅炊烟。磨刀铺里,铁锈味和刀石打磨的声音环绕在耳际。
安桐不知道自己为何在那一瞬间有些心慌, 可她很快便发现许相如的目光并不在她的身上。
侧身向后一看,便见一身青衫的许三搂着一个女子一边插科打诨一边走进一条巷子中。
“……”
安桐总算是明白许相如的神情为何发生了变化了——似乎没有什么比遇见自己的爹找私窠子更为让人气愤和失望的事情了。
许相如默不作声地跟了上去, 安桐张了张嘴,留下一个仆役在此等着, 便带着任翠柔跟上了许相如。
那条巷子并不深, 只有几户人家, 而且有孩童在戏耍,并不像是她们上次遇到的那条“私窠巷”。不过那个女子极有可能是许三的相好,看打扮也不像是官妓或是家妓。
许相如站在巷口好一会儿也没有动作, 安桐也猜到了她的心思, 如果她到那户人家里面去,想必会搅和了许三的好事,而且许三被女儿撞破私情, 也会恼羞成怒,父女俩可就得翻脸了。
可让她当作什么也没看见,她也办不到, 于是就处在了这种两难的境地。
许相如的拳头握紧又松开, 她想了想, 返回到了磨刀铺去。
安桐戳了戳她:“你没事吧?”
“没事。”许相如道。
“你……”
“安小娘子想问我为何不去找我爹?”许相如扭头看着安桐,神情倒是恢复到了先前的不咸不淡的模样。
安桐灵光一闪, 不答反问:“你为何不去打听一下那个女人的身份?”
“就算去打听了, 怕也很难打听到什么。”许相如摇头。
显然刚才她一直没有动作, 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
安桐有一丝不解:“为何?”
“我记得安小娘子说过的私窠子与赌坊合谋之事,即便此等事未曾发生在我爹的身上,可也足以让人警醒。假如私窠子真的与赌坊合谋,那私窠子的身边必有同伙,我若贸然过去打听,岂非容易打草惊蛇?虽然不确定到底是哪些私窠子,可也不能掉以轻心不是?”
“那难不成当什么也没看见?”
许相如垂下眼帘:“那是我爹,我怎能当什么也没看见?”
安桐凝视着她片刻,道:“那我来帮你!”
说罢,便走进磨刀铺,把那把生了锈的横刀拿在手中。磨刀匠将她不仅不听劝,还上手了,顿时怒了:“哎,你是聋的吗?”
“你说我若是把这刀给折了,你说官府会怎么样?”安桐问。
磨刀匠瞪着她:“你、你敢?!”
“我有何不敢?我折了这刀,可以一走了之,可你却得被官府追究责任。”
磨刀匠一噎:“弄断刀的人是你!”
“可我什么事也不会有,要不要打个赌?”
她如此趾高气昂,身旁还有一个仆役,磨刀匠反倒犹豫了。
心中一琢磨,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忙不迭地躬身求饶:“小娘子,有话好好说!方才是我的不是,我不该对小娘子无礼和不敬的,还请小娘子宽恕则个!”
安桐眼睛骨碌一转:“宽恕你?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有些话你得老实回答。”
“我一定老实回答!”
“你说你这家铺子是老字号?”
“那可不?我们祖上三代俱是磨刀匠,这铺子开了有五十载了!”磨刀匠说着,还颇为自豪。
“那你很熟悉此处了?”
磨刀匠颔首。
“那我问你,那条巷子里,可有做皮肉买卖的?”安桐压低了声音。
磨刀匠闻言,黑黄粗糙的脸上登时也红了几分,看向安桐的眼神有些恼:“你个小娘子,问这些做甚?”
“铛铛——”安桐敲了敲生锈横刀。
“有!”磨刀匠顿时服软了,“那儿姓李的人家,生了一个女儿叫李娇娇,几年前便开始——”说到此,他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开始有狎客找上门。”
“除了做皮肉买卖,便没有别的勾当了?”
磨刀匠疑惑地看着她:“你们问这个做甚?”
“关你什么事?老实回答就行!”
把磨刀匠骂她的话还了回去,安桐觉得心里倍儿舒坦。
“……”
安桐拿出钱袋,在他面前晃了晃。
“有没有别的勾当我倒是不清楚,不过倒是挺多泼皮无赖跟李家打交道的。”
安桐心中了然,把钱袋给了磨刀匠,又把横刀还了回去。磨刀匠拿了钱和刀,连忙放回到安全的地方去。他倒没有再凶安桐,毕竟安桐出手如此大方,他最好还是别去招惹了。
安桐之所以不给交钞,主要是不想让人通过交钞上的安家印章认出她的身份来。
“打听清楚了。”安桐对许相如道。
许相如默默地看着她,直把她看的心里发毛:“怎、怎了么?可是还有想打听的?”
许相如叹了一口气,心道安桐这番威逼利诱,虽然话是问出来了,可也难保不会打草惊蛇。不过好在她懂得用铜钱而不是交钞,而且也没透露她为何要打听这么多。
安桐如此帮她,她有何可不满足的呢?摇了摇头:“没有,刀磨好了就回去吧!”
天色已黑,安桐和许相如便又在安二叔家借宿了一宿,翌日便一起回了浮丘村。
此番出门虽然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可也不算是全无收获,好歹知道了蹴鞠比赛的一些龌龊,以及许三又重蹈覆辙的事情。
“真是无药可救呀!”安桐心疼许相如遇上这么一个爹。
邵茹恰巧过来,闻言,便问:“什么无可救药?小娘子昨日进城玩得可开心?”
“不怎么开心。”
“怎么了?”邵茹诧异地看向了任翠柔,希望从她那儿能得到些讯息。不过任翠柔被安桐叮嘱了不许把事情告诉任何人,便没有插话。
安桐不答反问:“张婆婆家插秧之事已经处理好了吗?”
“嗯,已经雇了人帮忙秧田,田地不多,两日的功夫便秧完了。”
“那你身上可还有钱?若是没了,可以先跟阿娘说,让阿娘给你支一些。”
张婆婆家便是靠邵茹的工钱养着,况且她已经年迈,难免有些病痛,光是找郎中看病和抓药便要不少钱。张婆婆需要人照顾,可邵茹根本就不能兼顾两边,所以安桐也才会让她每日闲暇时回去瞧一瞧。
邵茹微微一怔,她没想到安桐会关心她和张婆婆,心中不知该作何感想。
失神不过是一瞬,旋即她道:“里正给的工钱比别人还要高出一半,对于我和婆婆而言,在吃穿用度上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那翠柔呢?”
任翠柔笑道:“够的。爹娘说要给我攒着当嫁奁,虽然也依旧进山打猎,不过并不像从前那般往山林深处走了。”
“那可有抓到兔子?”
“婢子几日不曾回去,可不知道。”
“改日我们过去瞧瞧,若有兔子,抓一只回来做红烧!”
邵茹对她们的话题并不感兴趣,心里想着昨日安桐不在,她和江晟安待在一起的半日欢快时光。若江晟安没有和安桐的这门亲事,那该多好,她对安桐的心情也不必如此矛盾。
三月上旬,安桐的蚕豆终于成熟,她兴高采烈地组织了安心等人帮她把蚕豆给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