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战栗般的触感仍停留在皮肤上,让泰伦斯既觉得内疚又觉得害怕。
一天的课程结束之后,安格斯拿着课本站起来。与他同寝室的杰克连忙问道:“安格斯,你今天也不和我们一起回去吗?”
“笨蛋,现在该称呼为阁下了,别这么失礼。”杰克旁边的少年扯了一下他的衣袖,以一种亲密的语气不着痕迹地奉承着安格斯。
安格斯朝他们点了点头,快步离开了教室。
“总觉得安格斯变了好多啊。”直到安格斯的身影再也看不到,杰克才失落地坐下来。“每天都要出去,到底是在忙什么呢?”
“身份不一样了,人当然和以前不同啦。”刚才拉住杰克的男孩抱着头靠在身后的的桌子上,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是你太多愁善感。”
“因为现在宿舍里冷清了很多了呀!埃塞亚也申请了停学,不知道去哪里了。平时就你和我两个人,我当然会觉得寂寞。”
“埃塞亚就算不停学,也很少在宿舍里待着吧?他现在离开说不定是明智之举呢,连当初轰轰烈烈搞起来的炼金术研究会不是都解散了吗?”
“什么?”杰克歪了歪脑袋,“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吗?”
少年翻了白眼:“所以说你是个笨蛋,什么都没搞清楚就和别人做朋友。以后看到安格斯要记得用敬语啊,我只能这么和你说了。”
安格斯走出学校,坐上早早停在门口的马车。在经过了一段时间的颠簸之后,马车在光明教堂的后门停了下来。
安格斯下车以后谨慎的扫视了一圈,从特意留下的门缝里挤了进去。
“阁下今天依旧守时呢,这份勤勉好学的精神一定会传达给神明大人。”西德尼主教站在点燃了壁灯的大殿内,侧对着安格斯仰视头顶的彩窗。
柔和的灯光使得西德尼主教的轮廓也充满了祥和的美感,但安格斯十分清楚对方是个比起虔诚信教更为看重世俗的利己主义者。
但这有什么关系?
就像安格斯本人也仅仅是为了修习更为高深的魔法才来到这里。普通的平民或许会被虚幻的道义所糊弄,但是越是接近教会其本质的人,越是更加现实——就算再怎么标榜、甚至是把牧师和法师分裂开来,光系法术也都只是魔法的一种罢了。
“今天我要学习什么?”安格斯一边脱掉御寒的大衣,一边在长椅上坐下来。“也许我们可以深入一些,学学法阵的验算?”
“请不要这样急功近利,安格斯阁下。”西德尼主教缓步走到他面前,主教长袍在地上拖曳着发出沙沙的声音。
“您可是要作为受到期待的圣子被认真培育的,牢靠的基础才是关键。”西德尼主教露出温和而善意的笑容,可事实上每当他这样笑的时候都只是在掩盖自己因贪求而翻动的心绪罢了。
被任命为主教来到沙宁派尔,为了教会壮大实力开疆扩土而坐镇于此的西德尼早就因为缓慢的进展而感到无趣。但是现在,一位学生将在自己的培育下成为圣子,这样的畅想怎能不令他愉悦呢?
暖橘色的灯光之下,相互利用的两个人维持着虚假的和善态度,身后拉长的影子却显得如同泥沼一样污黑。
借由隐秘的联络手段,泰伦斯和兰瑟一到帝都就联系上了坎特尔伯爵。在听到泰伦斯的来意之后,坎特尔伯爵对此的态度也分外重视。
但令人尴尬的是,乔伊·阿班特的人身安全已经被帕西诺公爵全权接手,没有切实的证据,坎特尔也很难向帕西诺阐明西兰的计谋。
“不瞒您说,我现在的权利受到帕西诺公爵的刻意压缩,也十分有限。恐怕在此事没有什么话语权。”坐在待客的花厅里。坎特尔伯爵露出忧愁的苦笑。
但他随后说道:“不过阿班特的王子遭到刺杀于我们而言并非没有一丝好处。只有现在这样胶着的局面被人打破,您才能抓住机会一举将帕西诺公爵推下台不是吗?”
“前提是我得证明这一切和西兰有关。”泰伦斯指出,“否则的话,还没有等我有所动作,率先引发的一定是阿班特和我国的大战。届时我就只能束手无策了。”
“如果不考虑切实保证乔伊·阿班特的安全,而是以披露西兰的刺杀证据为优先的,我倒是能做些什么。”坎特尔伯爵摊开双手说道。
乔伊·阿班特坐在沙发上生着闷气。
随着两个帝国之间的关系越发紧张,他被从学校带出来,安排在这座别馆内居住已经过了好几个月的时间。在这个只能称作别致——事实上就是拥挤狭小——的宅邸里,乔伊·阿班特不仅要过着了无生趣的苦闷日子,还要忍受着守卫者时时刻刻的看管,这对于脾气不怎么好的他来说,实在是件难以忍受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我不能出去?!”已经询问过无数遍,却仍每日提及的问题从乔伊的嘴里流泻出来。
跟着他一起远赴异国的两名贵族少年不得不又一次开口解释:“这是为了保护您的安全,而不得已采取的举措,殿下就忍耐一下吧?”
“我为什么要忍耐!”乔伊猛地站了起来,把沙发上的靠枕扔到地上。“我是来这里修习魔法的,可是现在却遭到软禁!谁允许他们这样对待我?!这是对我的不尊重!”
两个少年相互觑了一眼,闭上嘴巴任由乔伊·阿班特独自发火。这位小王子来到沙宁派尔这么久也没能搞清楚自己已经遭到身为皇帝的父亲舍弃这一事实。
同样面临着弃子命运的两个少年从心底里对乔伊的天真感到难以忍受。要知道现在还能受到来自沙宁派尔的保护,皆是因为本国还未采取彻底的军事态度。一旦战争爆发,无论是乔伊本人也好还是他们两个人,所要面对的都只能是用自己的鲜血来祭敌国军旗这一陌路罢了。
他们每日都在为了明天的命运而战战兢兢,乔伊·阿班特所思考的却是自由和魔法两件事而已。这样愚蠢的安逸既让少年们感到鄙夷,也深深产生了对他毫无忧虑之心的嫉妒。
正当乔伊的抱怨变本加厉地越发刺耳的时候,客厅的门被打了开来。守卫在门口的两个士兵带进来的一个带着独眼耳罩的生面孔。
“什么人?”乔伊停下踹桌子的粗鲁举动,皱着眉将视线投到进来的高个子男人身上。
对方有一头被皮筋束住的暗金色头发,黑色的眼罩遮住了他近乎半张面孔,使得旁人难以窥视他的全貌。
“这是新派来充当您的护卫的人,此后由他贴身负责您的安全。”士兵鞠了一躬,如此介绍道。
“不就又是一只紧盯着我的狗吗?”乔伊还没有发泄完的怒气透过语言传达出来,他抬起下巴,以蔑视的目光看向新人,“你叫什么名字?”
“初次见面,殿下。我叫赛兰。”带着耳罩的男人恭敬地行了一礼。
被朋友拉出玩更新晚了_(:3∠)_
第113章 chapter113
泰伦斯坐在庭院里,注视着因为温暖的天气而抽出新叶的乔木。他身旁的桌子上放着精巧的瓷杯,醇香的咖啡因为没有主人的青睐而兀自飘荡着甜香的热气。
坎特尔伯爵从远处走过来,注意到泰伦斯百无聊赖的表情而开口说道:“阁下是否认为这里太无趣了一些。如此失礼并非是我的本意,只是考虑到您的安全,希望您能暂时忍耐一下。”
“不,您为我寻来的书籍已经足够我打发大半的光阴了,如果对于您的尽心还有怨言的话,我可就太不知趣了。”泰伦斯笑着摇了摇头,示意伯爵在他的对面坐下来。
从极北之地回到对于泰伦斯来说充满危机的帝都,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他暂时以远方亲戚的身份借住在坎特尔伯爵的家里。
“那么您看上去如此忧心忡忡是为了什么呢?”伯爵给自己到了一杯咖啡,慢慢缀饮了一口,在缭绕的热雾后他的双眼显得朦胧而暧昧。“是为了您那衷心的骑士吗?”
泰伦斯的手指轻轻抖动了一下,乘着风飘到他手背上的粉色花瓣因为这个动作而坠落地面。
他抬起头,看向放下了杯子的伯爵。
“这话说出来虽是僭越,但我想阁下听听我虚长几岁的经验之谈。威严与高傲是身居高位的人所必备的‘才能’,您若想登上至高无上的宝座,就要先让自己成为一个能够忍受独孤的孤高之人。太过关心下属,则是在帮助他们膨胀自己的野心。”
泰伦斯点了点头:“感谢您的提醒,坎特尔伯爵。您说的很有道理,但我并不认为亲近下属就代表软弱可欺。虽然这样说有自夸的嫌疑,但我的部下们都是拥有坦荡胸怀和正直道义的人,正是因为他们这样的品质,我才能坐在这里与您畅谈。患难与共的真心值得我真诚相待不是吗?”
坎特尔伯爵品味着泰伦斯的话,不久后朗笑出声:“阁下,您所拥有的也许是超越历代君王的杰出能力呢!”
“感谢您的称赞。”泰伦斯露出笑容,“但是在这里还是要谨言慎行才好。”
泰伦斯打发了坎特尔伯爵的试探,拿起已经有些温凉的咖啡喝了下去。水分渐渐注满他那因焦躁而干渴灼烧的内心。
虽然以大义凛然的说辞回答了坎特尔伯爵的询问,但泰伦斯心里很清楚,至少对待兰瑟·舍文利厄其人他确实存有私心。
比起担忧对方的安危,叫泰伦斯更为辗转反侧的却是对方如今正在他人身边侍奉的这一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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