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谁能想得到接回来的不是个可怜虫,反倒像个阎罗王投身的凶兽恶鬼,那双阴风阵阵的眼睛,连他们看着都要打个哆嗦。
廖爷的手下杀人尚且能面不改色,却对一个五岁的孩子心里发慌,这话说出去没人信,却是这些目睹了刑堂堪称诡异一幕后的男人们的真心所想。
窗外树影婆娑,月亮被大片乌云遮挡着,投下零星的暗光,照映在高树上,留下如同鬼爪般趴在窗上摇晃的倒影,狰狞可怖。
整个廖宅静悄悄的,所有的房门关得死紧,客厅的灯熄了,守夜的人也不见踪影,一时间乌黑的空间里,仿佛呼吸都能被立刻发现。
肉眼难以分辨的淡灰色烟雾缓缓从客厅弥漫开了,灵蛇一般钻进每一个房间,在或是熟睡或是整夜难眠的人眼前拂过,那人即刻便进入梦乡。
这是宓家传下来的*之法,取特殊药粉让鬼使携带分散,接触之人会立刻陷入沉睡之中,在第二天太阳出来前,无论多大的声响都不可能惊醒他们。
宓槐取得雇主同意之后,使廖家人纷纷沉睡,又破费心思地将宓家传家法宝取出,以自身鲜血为媒替整个廖宅设了个结界,否则等会一旦打起来,动静可就大了。
像他们这样的人,虽然会些隐秘的手段,炼魂御鬼,借运改命不在话下,但到底是*凡胎,一颗子弹下去就什么都完了,所以凡事务必要有着十分的小心!
宓槐做事谨慎,又带了一只手枪藏在腰间,这才从书房里出来,静步走到三楼,在楼梯口处站定。
即便斗法斗不过走廊尽头房间里那位,到时候趁他不备一颗子弹过去也未尝不可!
成败就在今晚!
身旁陡然燃起鬼火,高瘦青年冷笑一声,想着雇主刚刚意味不明的一句:“留他一命。”他阴鸷的面容在冷色调的火光下越发诡异可怖。
雇主的话自然要听,不过对方手里掌握着的修行之术......他也势在必行......
房间内昼夜循环的聚拢阵吞吐着整个天地间至纯的灵气,坐于阵中的男童身形不过五尺,双目轻闭神态平静,两手掐诀,安然打坐于灵气之中,周身灵光环绕,远远看去竟宛如仙童一般让然心生喜爱之意。
男童的双眼突然睁开,浓重漆黑的瞳孔中带了一抹嗜血的笑意,血涂般的红唇微勾气,笑容邪肆魅惑,即刻间便破坏了之前的种种仙雾缭绕的气氛!
室内的温度陡降,平底升起阴风阵阵,一团似有型又似无形的黑雾扭曲着从前面溢出,带着阴森的鬼气,逐渐形成一个模糊地人型,看起来身形只有少年的模样,相貌很是不清晰。
“主人。”那团人型黑雾拜伏在地,冲着男童行礼,声音平平毫无起伏,没有一丝情感。
这声音算是鬼奴的标志,一旦魂魄被炼化成了鬼奴,则生前种种尽数忘记,七情六欲也全部被从魂魄中剔除,除了听命于主人,它们没有任何意识和情感,不知道恐惧与疼痛,是鬼修们最喜欢使用的“工具。
鬼奴者,鬼修的奴隶,除非炼化之主魂飞魄散,否则永世不得投胎,炼化这种东西的修士,无一不是生性刻毒,又和鬼奴生前有着仇恨过节,才能使出让人生生为奴不得投胎的狠毒手段。
罗尘上辈子就是个记仇的,无奈生性懦弱本身又没什么依仗,即便是心里暗恨,也只能任人欺凌践踏,尊严全无。
在廖家这群魑魅魍魉手里苟且偷生到了十八岁,身形连个十四岁的少年都不如,明明出身富贵人家,活得反倒不如个穷人家的孩子自在快乐,偏偏他又懦弱至极,连反抗的心思都生不出来,想想就可悲可气!
以至于重活一世,他一想到自己上辈子受的窝囊气都忍不住要暗骂一声废物没出息!心里断不承认那个缩在角落里掉眼泪的罗尘就是自己,顶多算自己的前身,他是修真界翻云覆雨睚眦必报的罗鬼仙,寻常门派见了都要躲着走的仙君大能,才不是那个被廖家少爷小姐们欺负得连哭都不敢大声哭的可怜虫!
罗鬼仙咬牙切齿自我安慰,可事实摆在眼前,“可怜虫”就是他,魂魄入了地府有踏入修行,归了修真界并在此破空重回生前的小世界,自始至终都是同一个魂魄,没有变过。
鬼仙大人兵解重修,五岁便成了筑基期,这修为在万法时代的修真界不够看,在如今这个末法时代都够不上的小世界,却鲜少有人敢触其锋芒......鲜少,不代表没有,无论是在修真界还是现今,总有看不清事态自己急着找死的......
淡灰的的雾气悄无声息,带着一种奇异的形态蔓延至三层走廊尽头的一处门前,停住,反复试探却仍不得进入。
随即,另有三股雾气再次飘荡而来,四股气体混合纠缠,竟结成了一个影影绰绰的狰狞鬼脸,大张着嘴,一口獠牙狠狠咬伤了门外虚空的一处。
无形的力量形成的防护,让它们连门都进不了。
“哼,雕虫小技,也敢到我这里来撒野......”聚灵阵内的男童眉头一挑,吩咐趴伏在阵外的鬼奴:“去吧。”
鬼奴应了一声,人型黑雾旋即飘至门处,缓缓没入。
能被最为简单的封门印难住的鬼魂,遇上专靠吞噬魂魄提升实力的鬼奴自然是有去无回,几乎是顷刻间,门外恢复清净,与此同时,派出飞魂前来试探的宓槐,也双手一阵,嘴角溢出了丝丝血迹。
宓家人以魂炼鬼,手下的鬼魂损伤一只,都会对他们的魂魄造成相应的反噬,所幸派出去试探的飞魂属于最低等级,宓槐如今精神尚可。
神态愈发凝重了起来,青年取出一只半个手掌大小的玉瓮,温润的白玉上描画着血红的咒文,他嘴唇掀动,念念有词地念着咒语,然后咬破食指,将鲜血涂抹于瓮身的咒文之上,嘴里再次念起了咒语。
咒文颜色随即加深,容器中像是有活物,随着咒语声起初是微微晃动,然后晃动越来越剧烈,几乎要冲破玉瓮上同样刻满咒文的盖子,容器内不时发出咯吱咯吱指甲滑动的声音。
青年一笑,伸手取开容器的盖子,一团血色的雾气立刻叫嚣着出来,盘踞在他的上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腥气。
“去吧,捉住屋子里的男孩。”
那血雾得了命令,兴奋地盘旋而去,几次冲撞之后破了门外无形的阻隔,一团黑影缓缓溢出,和它缠斗了起来。红黑两色的雾气相互纠缠,绞杀,黑雾形成的人影面目狰狞,血雾无形无体,却也发出真真凄厉如女子般的尖叫声。
紧随而来的宓槐却脸色一震,盯着前方的黑色鬼奴有些难以置信地喃喃道:“竟然是有形的鬼奴?!果然......是同道中人么......”
宓家精通炼鬼养鬼之术,修炼到了一定境界,就能用生魂炼化出一种鬼使,那鬼使法力颇大,又毫无意识只能听从主人的命令,一旦炼成可供随意驱使,是修士们最拿手的武器。
鬼使也分三六九等。
宓家到了宓槐的爷辈,已经没有人能炼出有形的鬼奴了,连宓槐这样在宓家算得上天才的后辈,用尽手段将一个阴年阴月阴日出生少女的生魂逼离体外之后,炼成的也只是一团血色雾气,有声无形,在鬼奴中只能为中等。
有形有声,鬼气浓郁,法力高强者,为上等!
☆、第35章
宓槐死死盯着眼前还在缠斗中的有形鬼奴,眼中涌现出难以抑制的欲念,他几乎是凭借本能地从怀里掏出一个漆黑如墨、上面刻画了种种咒文的玉钟,再次咬破指尖涂抹鲜血,口中念念有词,想要强行收了眼前这个鬼奴,神志癫狂到完全忘了屋子内鬼奴的真正主人才是棘手所在。
察觉一丝神识试图松动鬼奴身上的契约,罗尘在屋内冷笑一声,顷刻移形到门外,单手掐诀,一道焚魂诀攻向还在念念有词的青年。
“找死!”
焰蓝色的炙火在半空中闪现,齐齐环绕着青年无声燃烧,青年惨叫一声,手中墨玉钟滑落在地。
这火焰十分特殊,没有温度,所到之处不伤万物,却专专用来焚烧人的魂魄神识,一时间宓槐只觉得头痛欲裂,体内仿佛又万千烈焰在灼烧,痛苦不堪地倒地嚎叫。
这时,随着主人的魂魄受损,被其御使着的鬼奴也弱势了下来,罗尘的鬼奴立刻抓紧机会乘胜追击,几口吞噬了那团血红色的雾气,然后伏在主人身后待命。
以魂魄养炼的鬼使被吞噬殆尽,在地上挣扎的青年立刻遭受反噬,吐了一口鲜血。
灭魂诀的威力渐渐变小,青年抱着头咳了两口血,没再动弹。
罗尘走上前,踢了他两脚冷笑道:“别装了宓槐,我知道你没那么容易死。”
那记灭魂诀只会让他魂魄受损,却远远不致死,他留着这个人还有用处。
“前辈到底是谁......”青年气若游丝。
罗尘没有回答他,而是饶有兴致地捡起那枚墨玉小钟打量了一番,眼中划过一道光芒。
见对方不回答,宓槐侧躺在地上咳了两下,勉强抬起脸看着眼前的男孩,神态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恐惧,宓家人最是怕死,面对手段莫测能轻易治他死地的男孩,他几乎顷刻就服软了,挣扎着道:“先前是宓槐无知冲撞了前辈,咳咳,多谢前辈...咳...高抬贵手饶我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