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弋哲有心想躲,然而就在他侧身退开的刹那,小腿肚就像被蜜蜂扎了一下,刺痛随之蔓延开来。但没多久,刺痛就被麻木的感觉所取代了。
脑袋有些昏沉,但魏弋哲却强忍着渴睡的冲动努力向前走了几步。
一步、两步,没等他迈出第三步,本来还挨着墙壁、应该无法动弹的王权忽得有了行动,就像是长时间被压制的毒蛇,一旦捕蛇人的手有所松动,他即刻翻动身子展开报复。
只见银光一闪,一把精巧便朝着魏弋哲的腰部刺去。魏弋哲也被这银光晃到了,但已然陷入麻醉的大脑根本无法思考,只能愣愣地迎来那利刃。
不过这利刃终究没能刺进他的肾脏,而是在中途就被人截住了。
那人捏着王权的手腕一个巧劲,便将他翻到在地,随即伸手扶住了浑身都变得软绵绵的魏弋哲。
“……”魏弋哲终于抵不住席卷而来的倦意,昏了过去。
而倒在地上的王权,也很快就被反应过来的警卫给制服了。
原本警卫并不打算理会王权,毕竟他都被魏弋哲揍得不成人形了,但在他亮出利刃的那一刻,他便必须接受惩罚——这个地方,是严禁实验体携带利刃的。
☆、第四十四章
晚上,魏弋哲从冗长的昏迷中醒来。
房间里房间里并不敞亮,唯有床头被灯光染得晕黄一片。他微微仰起下巴,半眯着的眼睛一眼便看到了旁边斜倚着床头的邱墨。
几乎是视线触及到邱墨的刹那,魏弋哲脑海里便浮现出自己快晕倒那会儿所看到人影,正是邱墨。虽然不清楚他为什么会赶到那儿,但他救了自己却也是事实。
魏弋哲沉吟了下,张张嘴想说些什么,然而长时间没有进水的喉咙却干渴地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为此他拧着眉,不适地动了下。
察觉到旁边的动静,邱墨垂下手中的平板,伸手去扶他:“醒了?”
魏弋哲借着邱墨的力气勉强坐起身来,却只是揉着太阳穴,老实说每次被麻醉之后全身的感觉都糟糕透了。
魏弋哲讨厌死身体不受自己掌控的感觉了,可在这个地方,任人摆布就好像是家常便饭,完全没有选择或改变的余地。不管是躺在实验台上被人注射病毒也好,亦或是被关进充满了液体的保护槽中,好像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种事情换做在以前,魏弋哲一定是第一个冲出来破坏这种不成名的规矩的人,然而现在……他竟然在不知不觉中也习惯到没有察觉到这种不人道的事情其实是不对的,真是讽刺。
低垂着头的脸上随即扯起一抹讽刺的笑,邱墨没看见,只是拿起置放于床头柜上的水杯递到他嘴边:“先喝点水吧。”
魏弋哲不疑有他地抿了口,邱墨随即拿开水杯,又问道:“要不要吃点东西?不过就只有面包,将就一下吧。”
说完,邱墨偏头正要示意米奇,结果魏弋哲却像是突然丧失了力气,偏头瞥了他一眼后,翻身又躺了回去。
“不用了。”魏弋哲咕哝了声。
看着背对着自己躺下的魏弋哲,邱墨挑了挑眉,下意识的以为他还在闹别扭,是以也不再有所动作,连话也没了,继续拿起搁置在膝盖上的平板玩游戏。
游戏开得是无声的,所以房间里一片静谧,就和魏弋哲醒来之前一样。
然而魏弋哲却被这种沉寂闹得有些不习惯,他能感受到背后邱墨的气息,而像这样两个人平静地躺在一张床上好像还没有过,除了睡着的时候。
其实背后多个人于魏弋哲来说并没什么,以前在部队里的时候少不得和战友睡一张床,那时候他从未觉得这有什么,可对象一旦换成邱墨,魏弋哲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尤其他们两个白天还处在“话不投机半句多”的状态,这更让他觉得两人虽躺在一张床上离得很近,中间却如同隔着一道连炮弹都打不穿的墙一样。
魏弋哲想要打破这样的安静,可又不想说话,纠结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其实那天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魏弋哲开始说起那个改变自己命运的夜晚,由警察变作一名杀人犯真得是简单地不可思议。他只是和自己的朋友结伴追捕罪犯,却在追捕途中中了别人的陷阱竟然晕迷了过去。
“……等我醒来,什么都看不见,只知道自己躺在草丛里,手上身上全是血……还有温度。”
回忆这些对魏弋哲来说简直是再一次莅临那个令他痛苦的现场,当时令他绝望而又疯狂的一幕幕仿佛还停留在眼前,那时他做了什么?他好像只是呆着愣着,直到眼睛适应了周遭的黑暗,才终于顺着那黑色的血迹看到不远处的朋友——如果那样残破的存在也能称之为“人”,那的确就是他几个小时前还跟他有说有笑的同伴兼好友了。
“……其实那样的尸体我见多了,那个恶魔最喜欢把人当成木头,切得零零碎碎完全看不出那块肉原先该在人的哪个部位。”
魏弋哲原以为自己说不下去,不过当他开始回忆,开始述说,一切就好像终于疏通了的河道一样变得理所当然,原本堵塞的记忆好像也顺畅了。以前他总不记得看到那样的尸体……不,那已经不能称之为尸体了,只是众多的肉块罢了,看到之后他做了什么,之前的他总是想不起来,现在却总算有点印象了。
记得他想要走过去,可麻木的身体根本不听使唤,而等他终于挪动了一点点,原先似乎被他握在手里的东西忽得掉到了草丛里,发出“沙沙”的声音。他低头,然后看到了早已染满了鲜血的刀子,刀刃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一层薄薄的油脂。
凶器被他握着,这简直像是他杀的人一样,他杀了自己最重要的朋友,不过……事实如此也说不定。
那个时候徘徊在他脑海中的只有一句话——是他害死他的。
若不是他执意要走那条路,也许就不会中计,他们也不会被晕过去。
魏弋哲一直觉得,那时候死掉的人是他该有多好,本来就是他该死不是吗?是他的错误决定才导致好友命丧黄泉,而最讽刺的莫过于好友被凌虐被残杀的时候,他大概就在旁边,只是没有意识。
“那时候我没有报警……真可笑,我就是警察……不过天没亮,我就被他们戴上了手铐,还被送上了法庭……”
到了这里,魏弋哲要说的似乎就没了,他不再出声,也不再有所动作。
邱墨早在魏弋哲出声的那一刻,就放下了手中的平板,静静地听着他说的。此刻见他不再说下去,知道他想说的说完了,这才伸出手去触碰他的头,然后顺着他的头发轻轻抚摸着,就像在安抚着一个受伤的孩子一样。
“哭了?”邱墨轻声反问。
明明是毫不相关的话,却让魏弋哲有种挂在悬崖上终于被人抓住手腕的感觉,原本快要平复的感情竟然又因这一句话有了新的波动。鼻子有些酸涩,魏弋哲却强压了下来,逞强似的开口道:“白痴才哭了。”
“你不就是白痴?”邱墨显得调侃地补充了一句,继而挪动着臀部,又靠近了一分。
“我没哭。”本来有点感觉,因为他这一声调侃又被魏弋哲压了下去。
“我会当没看见的,大概明天醒来我就忘了。”邱墨轻轻拍了拍魏弋哲的脑袋。
“所以说我才不会哭的。”魏弋哲甩脱邱墨的手,而后却将脸埋进枕头中。
邱墨却无所顾忌地继续抚摸着他的脑袋,有一下没一下的,直到旁边的人似乎真得睡着了,他才停下手中的动作垂眸望着他。
其实邱墨有些话没说,他知道魏弋哲是因为负罪感才进了监狱,更确切来说是为了赎罪吧。因为自己才导致别人死掉,尤其那个别人还是自己很重要的人,这种痛邱墨实在太清楚不过了。
正因为清楚这是种痛彻心扉的痛,所以邱墨才没有说什么——魏弋哲不需要,死掉的人更不需要,对即成的事实也毫无意义可言。
所以即便痛着,也只能咬牙承受下来,然后怀揣着这种觉悟继续走下去。
不互舔伤口就站不起来的,那不是他们。
“晚安。”邱墨俯下身子在魏弋哲的耳际落下一吻。
原本毫无动静的人却似别扭地动了下,邱墨轻笑了下,接着便关了床头的台灯。
自从魏弋哲将王权揍得不能人道后,有关王权的消息就彻底断了,就像从没有过这个人一样。
对此魏弋哲还有些郁闷,毕竟再将那家伙亲手送进地狱之前,若他就死了那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魏弋哲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却又对目前这种状况束手无策。
他问了作为情报商的费梵,然而这货在这件事情上简直跟河蚌一样,愣是不肯开口。也正因他是这种态度,反倒令魏弋哲对王权这家伙在哪里有了头绪。既然费梵不肯说,那一定是他说了,他也进不去的地方,而这个地方除了塔桥再没有别处的。
不过魏弋哲并没有将这件事告诉邱墨。
这天,在邱墨被阴明原叫走之后,魏弋哲正准备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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