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的表情在我们肢体接触的瞬间变了变。卡斯尔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像是挑衅又像是威胁,随后松开了我,径直走上宴会大厅最前方的楼梯,在上次那个“甜点”女孩站过的平台上的一把丝绸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他支起一条胳膊好整以暇地看着在场所有人。我能感到他的眼神最后锁定在我身上。
我对他点点头,示意乔治可以开始了。我们举着剑,面对面站在舞池里。
在我刚刚摆好持剑姿势后,乔治的剑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我面部劈来,我侧身躲过,本以为在巨大的惯性作用下他的动作会比我反应更迟缓,但是几乎是在他扑空的一瞬间,那把剑的方向就掉转了过来,我只看到眼前白光一闪,接着左边的肩膀便火辣辣地疼了起来——衣料被砍开,乔治那把镀银长剑上沾着我的血。
麻木的神经被这突如其来的伤口刺|激得警醒起来,我看了看肩膀,那道伤口愈合速度比一般武器砍伤要慢得多。我舔了舔嘴唇,重新整理起斗志。我高举起剑,猛地向乔治冲过去。他并没有躲避,而是接住了我的剑。那双暗绿色的细长眼睛眯起来,透过两把剑交错的缝隙看着我。我们互相较着力,谁也不肯让开一步。
“你的眼睛很好看,很透亮的蓝色。”乔治用力向前一挥,我的剑就被弹开了。
那双眼简直就像恶狼,正在窥伺它的猎物一样。我挥剑向下,我们的剑再次僵持在一起。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他的情人?”乔治加大了手里的力道,我的虎口被顶得发疼,但我尽量平和地回答他:“因为我不是。”
“你不承认?”乔治轻蔑地笑了一声,“他已经控制了你。这样我赢不到任何好处。但是血族的剑术比赛规则是,赢的一方可以杀死对手。这是默认的,没人能够反驳。”
“我没有被他控制。你也得不到任何好处。”
我向后退了一步,压迫着手掌的疼痛随之消失。我们在银白色交错的剑影中较量了好几回合,但都以僵持为结局。
乔治和我遇到的所有对手都不同,我们的剑法类似,他也没有比我更为高超的剑术;力量——同为血族的我们也不会相差太过悬殊。在这场沉默长于打斗的决斗中,我一时竟找不出我们的差距在哪里。
他已经控制了你。乔治的话突然浮现在我头脑中。
我看向楼梯上的卡斯尔,他灰色眼睛的目光落在我们身上,没有太多情绪,只是纯粹欣赏一场比赛。优雅、不动声色、强大、不可一世,那双眼睛仿佛消磨尽了漫长的时间与生命,安静得像来自另一个世界。但从仅有几次的对视中我看到了其他东西——那是等待苏醒的希望。
我们第一次相遇的那个晚上,他那双泛着血红色的眼睛让我记忆犹新。因为那时,我看着他的眼睛,身体一动也动不了。那是一双被愤怒、谷欠|望和希望所占据的灰色的眼。
“你在走神。”乔治一把挑开我的剑。
我的剑“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大厅一下子陷入了一种可怕的寂静——所有的切切私语声都消失了,因为他们都知道,对手的剑一旦掉落,比赛就已经结束了。
“你输了。”乔治举起剑,“认输,或者让我杀了你。”
“我不认为我输了。”几乎在我说完这句话后,乔治的剑就落了下来——
我伸出双手抓住了他挥落的长剑,甚至清楚地听到了剑刃插入皮肉的声音。
人群中有人惊呼了一声。卡斯尔依旧无动于衷。
剑尖直指我的脸,血顺着剑刃滑落回剑柄处。乔治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你——”
“我不承认我输了。我会赢得这场比赛。”手心处如灼烧般的疼痛让我更加清醒,我一字一顿地对他说,“现在,看着我的眼睛。”
乔治看进我的眼睛,剑却一直朝我发着力。我紧紧攥着剑刃,伤口在手掌越陷越深。现在我的手像是抓着一块烙铁,灼热得让人发疯,但我却不能松手,这是我最后的胜算了。
我盯着他深绿色的眼,我们对视了很长时间。他的眼睛远没有卡斯尔那样深邃,但经过了足够长的时间,我发现自己产生了奇怪的幻觉——
我看见一个人被吊在一座古老的城外,他的皮肤还没有被风干,并未死去多久。他被孤零零地吊在架子上,头顶是灰蒙蒙的天空。几只渡鸦落在他垂下的双脚边,四处张望着。顿时寒意、愤怒和无力感涌上我的心头。
我见过他。但我在他死前却无法帮助他。
他胸口有一处刀伤,鲜血顺着他的身体淌下来,和我手上流出的血重叠在一起。
对面的乔治突然咆哮了一声,将剑扔到一边,跪了下来,身体不停地颤抖着。
我蹲下来,用满是鲜血的手抬起他的下巴,手指慢慢收紧:“承认你输了,否则我会杀了你。”
他的目光回避着我的眼睛,双手撑在地上,似乎用尽了力气才说道:“是我输了。你可以放走底舱关着的那些人。”
人群中一阵唏嘘。卡斯尔也从椅子上站起来,我看见了他眼中的赞许。
“我不会放了他们的。”我说道,“人类会将我们的事情公之于众。”
乔治不解地看着我:“如果不是为了那些愚蠢的人类,你为什么会那么愤怒?你的眼睛就像结了冰一样寒冷。”
我无法向他解释我在那时看见的幻觉究竟是什么,对我来说那些片段很陌生,我甚至无法将它们和回忆分别开来。但是我确实被那些片段勾起了情绪。
卡斯尔走了下来,他捡起我的剑,慢慢走到乔治身后,将剑刺进了他的身体。银色剑身毫无阻碍地穿过乔治的心脏,他的表情凝固,轰然倒下。
“失败的人无法存活。”卡斯尔将手递过来,“站起来吧。”
我没有伸出手,就保持那个半跪在地上的姿势:“如果输的人是我,你会杀了我吗?”
“你不会输,过去是,现在也是。”他的语气肯定得不可思议,仿佛在阐述一个事实,“你也是因为有这个信念才赢了乔治,不是吗?”
我不置可否。但今天的决斗确实让我明白了一件重要的事情:血族之间的战斗,比技巧更重要的是信念,在已死之人身体里燃起的一点希望。
朱利安打开大厅的门,让前来观看决斗的血族们散场,我也站了起来。所有人都离开了,连同乔治的尸体。大厅内的灯光烛火也全都熄灭了。除了浓郁的血腥味,这里似乎什么也没有留下。等到一切彻底安静下来,我的手掌和肩膀才开始感受到疼痛,像有人把你的伤口一点一点扯开一样,这种缓慢的折磨让我发疯。但我不能在卡斯尔面前表现出来。我默默攥紧了手心,希望可以缓解疼痛。
现在整座大厅只剩卡斯尔和我两个人。他站在我身后,突然低下头,将脸贴在我受伤的肩膀上。突如其来的压力让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冰冷的嘴唇贴着我的皮肤,在那一刻我居然没有感受到疼痛。紧接着,一种类似刺痛的酥麻的感觉从肩膀上传来,卡斯尔的尖牙不知何时已经刺进了我的肩膀。他正在吮|吸我的血。
我的双膝开始发软,卡斯尔将双手伸到我胸前,一颗一颗解开我衬衣的扣子,他银白色的长发扫在我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像是一只充满谷欠|望的手在缓慢撩|拨。
“你问过我什么时候再次转化你,就是现在。”卡斯尔抬起头,将我的身体转过来,嘴唇上沾着我的血,我看着他的脸,发现自己突然陷入了一场情|||色的遐想。我的思绪仿佛突然被抛得很高,就在这座大厅的之上漂浮。我看见卡斯尔抱着我,我们的身体交织在一起,血汇聚到一处又发散开,如一朵罂粟花般在脚下绚丽开放。
我的血液流失得越来越快,所有的力量都离我远去,就在我即将瘫倒的时候,我的嘴唇触碰到了某样光滑冰冷的东西,那是卡斯尔的脖子——那下面流动着的,是我曾经品尝过的,最美味的血。我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脖子,口腔开始发痒。我知道那是我的尖牙正在慢慢长出来。我试探性地用尖牙咬开他的脖子,卡斯尔站在原地,并没有拒绝。
有血从那个小伤口里流出来。我迫不及待地将嘴唇重新贴上去,让双唇沾满这诱||人的血液。胸腔里那颗早已停止跳动的心脏仿佛重新获得了动力,我的头也在一下一下地打着鼓,和内心的旋律重叠起来。
我的手不自觉地抚上卡斯尔的脸,将头深深埋进他的颈窝,一把扯下他的礼服外套,丢到一边。他的皮肤苍白冰冷,像一块冰冷的墓碑,却让人如此沉迷。我们所有的肢体接触,仿佛只剩下冲动和情|谷欠。我的左手解开他的衬衣纽扣,右手探进他的衣服里,抚摸他同样光滑的脊背。从他脖颈上溢出来的血渐渐填满了我的口腔,我满足地吞咽一口,将那些带着他味道的血一饮而尽。
耳边传来卡斯尔一声压抑着的呻||吟,我抬起眼皮,看到他仰着头,就像我曾杀死过的人类一样露出享受的表情。他的样子让我也产生了燥|热|难|耐的感觉。我们的身体交|缠着,拥抱着,血液相互交融着。我的灵魂早已飘离出身体,眼前只有卡斯尔和他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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