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言深神色稍变了一下, 放在大衣口袋里的手指不自然的握住了手机,那里面刚刚收到一条消息, 她抿唇笑了一下:“伤心。她在机场等我一整夜,我没去,后来她到我家楼下, 我没去见她。我看到她……哭着走了一路。”
纪以柔很歉意的说:“抱歉。没想到……”
“为什么要问这件事?”
“没什么。”
她语气淡淡的,可温言深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不能再多停留,最后只是轻轻拍了拍肩头:“注意休息……不用紧张。你不是一个人。我……我会想办法的。”
“嗯?想什么办法?”
温言深抿唇笑了一下,神色温柔,轻轻摇头,款款走了。
她跟徐放约了见面。
就在今天上午,事情进展失控的第一时间,她给她打了电话。
“喂?”
那个人的声音是淡漠矜慢的,一如她们重逢以来她的态度。
温言深顿了一下,才缓缓说:“是我。”
“哦。是你。什么事?我太太在等我。”
“我有事想见你,当面说,可以吗?”
徐放在那边嗤笑了一声,温言深似乎能想起她挑眉,勾唇淡哂的样子,手指不自觉地收紧,过了好半天,才听见那个人说:“可以啊。你来吧。地址等下发给你。”
嘟的一声,电话挂断了。
手机里很快收到新的信息,是一个陌生的地址,很偏僻,在城郊。她不知道这是徐放的家还是哪里,是不是会遇到……她家里的人。可她这次一定得过去。
雨雪天气很难打车,她乘地铁,换乘三次,一个小时后,迎着狂风走出车站,地图上显示还有1500米。
她轻轻舒了一口气,将围巾系的更紧一些,慢慢往前走。
天空又开始飘雪,她的脚步也放缓了一些,走的久了,手脚都发僵,就在这时,接到徐放的电话。
女人的声音里满是不耐:“温言深。你又失约了。”
这个‘又’字似乎带着某种魔力,两个人都沉默了,二十年前的冬夜,她失约了,徐放在冷冰冰的机场,等了她一整夜。
温言深将手机拿开了些,深呼吸几次,声音平稳了:“抱歉。我不太认识,在走路了,很快就到。”
徐放不说话,顿了几秒,将电话挂断了。
她似乎情绪不太好……温言深愣怔了一下,将手机放回了大衣口袋里。就在寒风里接了个电话,指尖就已经又红又肿了,她轻轻呵气,也顾不上雪花落满肩头,踩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的继续往前走。
大概半个小时后。
她到达约定的地点,按了门铃,等了几秒,有人从里面开了门。
门一开,房间里暖融的空气扑面而来,温言深不太自然的站在门口,看着来人:“你……这是你家吗?”
徐放穿着一件姜黄色的毛衣,长发随意的挽着,容颜清淡,只有耳尖坠着一根耳线,闲闲的靠着门:“你管我?”
温言深抿了下唇,对上她的目光,不自觉低下头:“没有。”
她一低头,发丝上、肩上和身上的雪花都往下落,落在地上,湿漉漉的一滩水,她不好意思进去了:“就在这里说吧。免得弄脏了你家的地板。”
徐放闻言一挑眉:“这么冷的天,你让我在这里陪你说话,想冻死我?进来。”
她转身往里走,说话的口气近乎命令,格外强势。
温言深淡淡笑了一下,她果然还是跟以前一样。
她跟着进去,将房间的门关上了,但也不往里走,就站在玄关处,被暖气一吹,身上的雪化的更快了,很快,她的藏青色大衣上传来一阵阵的湿意,鬓边碎发上也挂上了水珠,她不自觉的抱住手臂,声音也更低一些:“我来找你……是想恳求你,能不能帮怀钰一次?我知道你……”
她的声音柔婉动听,可徐放并未等她说完,就打断她:“温言深,你当我是什么人?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吗?上次我不过是路过我们的学校……给你带了一份南方的糕点,你当时说了什么,这么快你就忘了?现在又来求我?”
她越说越是恼火,偏过头,不想去瞧温言深满身湿透,颤栗发抖的样子。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女人呢?
她先前都已经决定不再计较,也告诉自己释怀,可是……不过是一份糕点而已。这个人冷漠的拒绝了,不肯跟她见面,在电话里淡声说:“都过去了。徐总事业有成,家庭美满,这辈子都不需要再见面了。”
温言深静默了一会:“对不起。是我食言了。”
“不必道歉。我只是想告诉你,不留一丝情面的人是你。所以,你现在又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难道还以为我对你旧情难了?”
“我……我没有这么想。”
徐放冷笑一声:“那你怎么想?温小姐,你我早就过了那种单纯的年纪,该知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是免费的午餐。你不能开出足够诱惑我的砝码,我又为什么要辛苦付出帮你呢?这是商场上的规矩,你该懂的。金钱、权力、地位……这些,你能给我什么呢?”
温言深垂下了头,眼睫上也凝了湿濛濛的雾气:“都不能……我唯一能给的……”
她声音一顿,慢慢的,将大衣外套脱了,扔在了地上,紧接着……是内搭的连衣裙,再接着……
徐放瞳孔不受控制的一缩,出声斥责:“温言深!你这是做什么!”
她话音才落,对面的女人已经将最后一件里衣给脱掉了,如一株晚夏的菡萏,纤细动人,也柔婉易折,凝脂如玉。可徐放根本没有心思欣赏,怒火满腔,捡起地上的外套,重重的往女人身上一砸:“温言深!”
温言深的动作停了,她无法再继续下去,轻轻的呵着气,碎发掩着的耳廓早已红透,她不住的颤抖着,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过于羞耻:“……对不起。”
温言深缓缓蹲下来,捡起衣服,转过身去,背对着她,一件一件的穿衣服,湿透的外套都被穿上,她的脸颊冻的发白,声音也打颤:“我这就走。”
她僵硬的往前迈了一步,却忽然被人从身后抱住了,那个人打横将她抱起来,为满手的冰凉而忍不住皱眉,声调哑了:“温言深……这是你欠我的……”
温言深赌对了。
这是她朝思暮想,魂牵梦萦了二十年了的人,她再怎么告诉自己忍耐克制,可看到她转身要走的时候,还是鬼迷心窍的不想她走,还是忍不住抱住她,将她圈在怀里,一步一步,往卧室走去。
在她面前,她总是输啊。
……
纪以柔决定跟周然一起过去。
事情过去好几天了,她还没见过温怀钰。
不管有多少情绪暗涌,可她还是,败给喜欢。
会面时间很短,每次一个人,时间在十五分钟。
纪以柔来时路上就看到周然带的厚厚文件袋,让周然和律师先进去,她在门外等,拿着小镜子,看了看自己的右脸,还好,遮瑕多用了一些,大概只能看到一条浅浅的印子,再把头发放下来就可以了。
林灵在旁边看着,皱着眉小声说:“纪小姐,医生说了,这段时间不要化妆,会留疤的。”
纪以柔冲她笑了下:“你不懂。不要紧的。”
林灵嘟了嘟嘴,无可奈何,指了指她眼睛:“那干脆也给眼下加点遮瑕吧,看起来像熊猫一样。”
“嗯。好。”
房间内。
周然将厚厚的文件袋推过去:“温总,我们已经发现问题在哪了。有两份至关重要的文字,上面有您的私章。”
温怀钰穿着一件黑色毛衣,清减了不少,眼睛很亮:“我看看。”
她安静的翻阅了一会,周然说的不错,有两份采购合同上的签字都不是她本人签的。算一算时间……一份是那次她意外受伤,不在公司的时候签下的,一份则是不久前,杨静西纵火,她去看纪以柔,时间点选的可真是巧,能动手的手,也的确是她至亲之人。
“情况还没有到最坏。舆论的事情我知道了,让邓若想想办法……徐放……算了,那个人不会帮忙的。先这样。股票最近稳定吗?”
周然苦着脸:“已经在快速下跌了。”
“有人有动作吗?”
“暂时还好。”
温怀钰嗯了一声:“小心裴松溪。别被她的表象欺骗了。”
周然知道她和裴松溪一直不对付,防范着她也是正常的。
温怀钰将文件翻阅完了,目光落到最后一份文件的时候,明显一顿:“你把这个也带来了。”
“是……是的。不确定下次能不能过来,所以就一起带来了。温总,我要下去调查一下,可能有几天不在。”
温怀钰淡淡嗯了一声,低着头整理文件,鬓边碎发垂了下来,她的态度平和理性:“早了一点……其实事情也没有到最坏。不过……算了。周然,我有办法让我父亲和我二哥回来。只是要找到第三个见证人,否则即使他们回来,问题也无法解决。”
周然一听她有办法,松了一口气:“您可真是……吓死我了。我就知道您不会毫无防范,也不会毫无准备。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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