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商止新动身御驾亲征了。反正她是泡在血水里的心肠,战争从来戳在她的痒处。
可就是这么一回——她受伤了。
对的铁牙逼近她时她分明感受到自己能够躲开!但不知什么控制她让她一瞬间犹豫……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犹豫,杀戮的本能刻入了她的骨髓,她竟然犹豫。
可等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记忆出现了断裂,然后是剧烈的头痛。脑海里只出现了一个念头:丞相府的火,楼若素的失踪,那具焦黑的尸体。
“楼姐姐……?”她从唇齿之间愕然吐出这几个字来。
分明还是阴森病意的语调,里面竟然出现了一点属于少女的茫然——她忽然有些分不清楚自己是瑾姣还是商止新。
————
楼客快步从层层重门穿行过来,面部线条僵硬如铁,以掩盖那丝深藏的忧虑的恐慌,身上未来得及换下的戎装还尚带一丝血气。
接到信函瞬间她便扔下一切回了帝都。她在担心……就算她知道商止新已经没有大碍,不妨碍心里慌乱。商止新之前说的不错,爱上君主将会是她永远的枷锁——痛苦和挣扎是她赐的,只好努力甘之如饴。
……
侍者拉开门,于是她蓦然重见少年皇帝的面容。
商止新靠坐在床上,发丝散乱在肩头,脸色稍白,唇色浅淡,额头上缠着绷带。她少有的安静,却并不惶惶或者病态,眼神介于暴怒和无措之间,仿佛浅眠正醒。
她闻声抬头,与楼客四目相对,眸子里一片星光。
……
商止新磨着牙冷笑:“楼姐姐,你果然活着。”
……
楼客倒吸一口冷气,无奈地觉得耳边轰鸣,个字敲在她神经上震得她生疼:“……上主。”
“楼姐姐,他们说你骗孤,他们说你叫楼客,是将军府家人。孤受伤失忆,忘记了很多东西。”商止新说着,歪头像个孩子,声音也轻,但越说到后面,眼神便越冷,到最后重新接近那个杀人为乐的皇帝:
“他们说你为了盗取证据接近孤,得之后烧掉了丞相府,然后在孤面前消失。孤听得头疼。”
她撑着床榻,另一只向她招了招:“孤没有相信。来。”
楼客在亲眼确定她无碍之后骤然放松下来,此刻只觉得侥幸和安心,被问责倒是小事了。
她呼出一口气,本想跪在她面前,却在她的眼神下又坐到她身边去。
商止新拥着她的身体,以指头为梳,轻轻地给她理头发:“孤想听你自己说……你知道,孤只相信你一个人。”
商止新的失忆把她带到少年时代。她记得自己与楼若素情深不移,只是楼若素自称最近有些重要的事,所以有些忽视她,只要过了这段时间,她们便是同样的好了。
但她等来的只有宫变已完和召她回去继位的消息。她茫然无措,忽然间得知父死母亡都是完全为了她铺平道路,那种悲痛和恐惧差点把她压垮。
当年的孩子总以为自己有依靠,可等回头时才发现总是站在她身后的人不见了。她想要向楼若素寻求庇护,但最终只得来“楼若素身死将军府火”的假信息。
她当年是个乖巧俏皮的姑娘——仅仅是姑娘而已,接二连的打击让她几乎疯了。可她以为自己会死在无人依靠之,然后发觉人这种生物逼一逼是很有潜力的:她想找回
楼客而做不到……商
止新在这种时刻下刺激了血脉的力量。
——自此,国君觉醒。
……
“是的。臣是骗子。”楼客很直接地看着她道:“臣从来不叫楼若素,臣是罪臣楼观之女,改名换姓进入丞相府只是为了伺报复,遇见您是臣意料之外——”但只因为发现您身份的不一般性,才刻意接近,骗取您的感情,以之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她忽然停顿了一下。
并非不敢说下去,她发现自己越说,商止新脸上痛苦的表情越浓重。
她捂着头,仿佛想要暴怒地反驳,但最终只是强忍着轻轻道:“接着说。”
楼客忽然就想起她进来之前被告知的事:“上主失忆之后对您的执念很深,以其他人告诉她真相,会刺激她的头痛感……她只信您的话。”
商止新刚开始醒来的时候对任何人都排斥,却只在嘴里念“楼姐姐”,像只凶兽的幼崽一样难以接近。
只有和她说关于楼客的事情她会听——但楼客和她的故事本身就是一场欺骗。她听完丞相的话几乎捂着头痛到昏厥,暴怒着咬牙重复“孤不信”。
就现在的状态都已经是平静了很久之后的模样了。
……所以楼客忽然说不下去。
商止新磨牙忍痛的姿态让她有些恍惚,那上翘的眼角和微蹙的眉毛点在苍白色的脸上——骤然如隔世重来。
“……然后出于安全考虑,你骗孤你是楼若素,放火烧掉了丞相府,以掩盖你的假身份,是不是?”
楼客一怔,忽然发现这话语之的奇怪点:商止新在引导她推卸她的罪责……换句话说,她不愿意相信楼若素骗她的不只只是身份,还有感情。
她愕然地向商止新看去。
商止新正执拗地看着她,仿佛不耐烦地催促:“回答孤。”压抑着茫然的不愿相信——一旦从楼客身上得到的是同样的答案,她那层脆弱的保护膜会破裂,露出歇斯底里的悲伤来。
“臣……”楼客试着想要回答,却忽然顿了顿。
她忽然抬头,说:“臣想回来寻您的……臣向为楼家正名之后去寻您,”她一字一顿地说出那四个字:
“永结同心。”
稍带喑哑而镇静笃定,丝毫听不出半点心虚。
既然商止新想要以为她们一直相爱——那就让她以为她们相爱好了。若是脏污从未出现在她们之间……她会不会好受一点?
商止新直直地看着她,眼发出吓人的光来,仿佛要借着那光把她盯穿。
楼客坦荡接道:“但臣仍旧欺骗了您,以您的便利帮我楼家,是臣的不是,欺君之罪不免。”
“请上主治罪!”
……
商止新忽然觉得心里舒了口气——却倏然迸出杀气,翻身而起,顺势一脚踹在她肩窝,白气四起,在楼客毫无反抗之下巨大的冲击把她重重摔在墙角。
“你竟果真敢骗孤!”
可说是如此的杀清明,那双眼睛里竟然闪过须臾的放松。商止新约摸是松了口气的……她起来听见的那些话实在太可怖,所以她清楚自己和楼若素之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对她隐瞒身份对她心存利用都无所谓了……
只要她爱她,只要楼若素不曾想抛弃她——那就好了。
所以楼客果真依她的意思欺骗她。
……
但一句可笑的“永结同心”……差点把知晓事详情的其他人惊得面无人色!
他们想:楼客,你怎么敢?
……楼客自己也苦笑着想:原
来你胆子如此大,这种话都还敢说啊。
她压着腥甜味起身而拜:“上主赎罪。”
商止新揉着跳动的太阳穴,不耐烦地拽起茶壶扔她:“滚出去。”
楼客没有躲,被淋了个满身茶叶,再拜,起身而退。
————
她哪儿来的这么大胆子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商止新的状态很不对劲。
她愧对商止新,自然想过很多次,自己“失踪”那段时间她是怎么过来的。
而现在看来,她很痛苦。双亲死亡的悲痛、风雨飘摇帝国交到她的无措……还有被爱人欺骗和抛弃的迎心而击。
她的肆意和残酷的笑意在她失忆的时候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暴怒……一种想要遮掩脆弱自己和逃避现实难堪的暴怒。
她知道魔鬼不是一息而成的。在成为魔鬼之前,商止新需要独自一人走很多步。
并且以她刚才的样子似乎头疼病时刻压抑,告诉她真相的瞬间她就会被剧痛击溃……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坦诚。
……
至此,北境妖魔之域再乱,姓联军再有喘息之……而唯一的保护神楼客回了后方。
————
同僚于是叹她:“你不该这么做。”
楼客反问:“为何?”
同僚答:“上主总归会想起来。”而在她想起来的时候,便是楼客要承担怒火的时候:商止新这种人若是被欺骗两次,那人的结果可想而知:狱不成型的尸体,就是她的前车之鉴。
楼客淡笑:“正因为上主会想起来,我才敢再次欺骗她。”
“你……?”同僚怔怔说:“你知道你会被怎么样——”他忽然不说了。
她知道自己做了见惊人的事情,整件事可怜的人不会是被两次欺骗的商止新——她没恢复记忆时楼客骗她她反而安心她恢复记忆便恢复了性格,那便是个绝不会伤心的煞神,到时候倒霉的是楼客。
楼客不怀疑她到时候会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所以她得在她没有后悔之前把事情做了……现在就算恐惧后悔,她也没会退步。
她眯眼远眺。
……
说谎可以暂时稳住上主的身体状况,并且付出代价的只有她。
她不介意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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