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她宋拂云,而不是三小姐,也不是宋姑娘,很明显,他的心底,已经全然将面前的这个女人划为了情敌,他和她,这一战,是为了玉琉璃,也是为了爱情。
对,是为了爱情。温如春在心底又加深了这一想法。
面对他的盲目自信,宋凌霄只是抬眸望了望蓝天,见万里无云,太阳大刺刺的晒了下来,她清冷的脸上映着微热日光,就多了一些柔缓,她在笑,虽然是浅浅淡淡的一笑,却有如清泉碧叶上,漾荡起了一朵新嫩粉荷,娇俏妍丽,明媚嫣然。
众人又是一声叹息,这样美的女人,何故看不开要自寻死路?
温如春却认为,宋凌霄是自知不敌自己,他只觉得这女人是听了自己的话松了一口气,见他给出了一线生机,她便对着自己笑,若不是想以美色讨好自己一番,要自己对她手下留情?
这一想,就不禁在心里冷嗤,气恼刚才还高看了这个女人,“女人就是女人,叫板叫的这么狂,呵呵,不过如此,就这也配做我的情敌?还是回去绣花吧!”
温如春嘴角扬了扬,便多了一抹不屑,他别过头去看了台上的玉琉璃一眼,清俊的脸上多了几分柔情,更多的还是志在必得。
“夫人莫急,为夫一会再来跟你行礼。”
玉琉璃再也顾不了那许多,一把抛下刘大人飞身上前,停在了宋凌霄跟温如春中间,她的眼睛红红的,声音夹着寒光,凛冽无双,“温如春,我跟你战!”
怎么可以让师姐为她拼命!
“阿璃,你先退下,到一旁等我。”宋凌霄声音变得十分温软,白袖一舞,直接裹了玉琉璃的身体,将她拽到了红毯之外的一个角落,刘大人不知何时也偷偷跑下了喜台,不顾人阻拦几步迈到了玉琉璃身侧,频繁眼神示意让玉琉璃快重新挟制他。
玉琉璃又要上前阻拦,宋凌霄的声音就多了几分凌厉,“阿璃,别闹!”
她甚少以这样的口吻跟玉琉璃讲话,是以,玉琉璃蓦地一滞,攸尔,才声音颤抖,不顾心底刺痛非常,她唤,“师姐!”
“乖,等我啊。”宋凌霄的声音又软了下来,侧目看了她一眼,却眸含温柔,尽是情深脉脉。
她这几番眸色变化,却端得是心性自如,毫无大战在即的畏惧之感,不免让在场的众人对她生了几分钦佩,有的甚至不惧赔死,也直接大把下注押了宋凌霄,若是输了,权当做为她的美丽自信陪葬,若是赢了......哎,怎么可能会赢......
温如春嘴角微微抽搐着,他觉得有点气,不,是很气,这个女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自己作为男人的尊严就罢了,现在还公然跟他的“妻子”在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调情,这一动怒,他浑身一凛,已是杀气汇聚。
正要大声开口先以气势镇压,谁知宋凌霄却对着他上下打量了一眼,最后将目光停在了他的手上,“温如春,既然是决斗,请你予我足够的尊重,我是要用剑的,所以,请你不要赤手空拳,凡请尽你全力,谢谢!”
这一席话娓娓道出,直接让温如春满腔的气势破了功,他甚至微微愣了一下,“你刚才说什么?”
“她说让你选件兵器啊。”宋凌霄还没回话,主动站在玉琉璃身边的刘大人,倒是见缝插针的插了一波存在感,“温如春,本官性命攸关,你且速战速决,不要拿本官的性命开玩笑,要是本官死在这里,本官的人一定会往死里参你全家的,本官还要提醒你一句,现在陛下在推行新政,切莫要傻乎乎的以你全庄性命去撞朝廷的刀口。”
刘大人说得振振有词,温如春鼻子里哼出了一股气,直接忽略掉他这一番说辞并不去搭理,语气有些烦躁,“打就打,废话这么多,开始吧。”双手出身,做出了战斗的姿态。
宋凌霄却冷笑了一记,“莫非是你不会耍剑?但我觉得你挺能耍贱的啊,也行,总之,挑你拿手的便是。”
宋凌霄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温如春都要气炸了,“宋拂云,你是在挑衅本庄主吗?”
“少庄主所言差矣,我虽武功平平,但还是要求得一个公平相待,不想一会少庄主送了命,大家却觉得我是仗着这把普普通通的剑欺负你!”说话间,宋凌霄长剑一扬,在半空中随性挽了一记剑花,映着骄阳,剑光如白虹贯日,刺眼又惊艳。
“哎呦我去,这女娃的口气还不小!”
“好大的口气,温如春,你还不快快依了他!”
“话说,只有我觉得这位宋姑娘是在骂人吗?”
“你不是一个,姑娘够直率!我得再给她压二两。”
“我十两!”
“.......”
温如春脸色一沉,要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只怕早就一拳砸过去将宋凌霄碾压在地,撕得粉粉碎。
“谁说我不会耍剑?我当然会耍剑,我只是担心剑气不长眼伤了你,我家夫人会难过......好啊,既然你自寻死路,那我必须要送你一程了。”说罢,右掌运气聚力,早有会意的下人立刻捧了一柄剑过来,还没到前,温如春已经抬手将剑吸附过来,牢牢握在手上。
“知道你会耍贱就好。”宋凌霄又是一记讽笑,再道,“看你这剑材质不行啊,我这柄虽然普普通通,但也削铁如泥哦,我小师妹带着她行走江湖,也斩杀过不少匪盗,你可要小心着些!我这剑杀气很盛的!”
见温如春气得小胡子都在发抖,宋凌霄了然一般的浅浅点头,嘴上却没停歇,“算了,这剑杀气太盛,我还是换左手跟你决斗吧!”
“......”温如春快呕死了,一剑擎天,运足了力,直接就朝着宋凌霄砍了过去,宋凌霄不慌不忙的向旁避开,又挥剑与之交缠在一起,一红一白的两道身影瞬间交织,时而点地翻跃,时而纵身飞天,打的是难分难解,众人各是一颤,纷纷纠紧了心。
倒是玉琉璃,小声的吁了一口气。
“玉女侠,你别担心,你师姐一定会没事的。”刘大人只当她是担忧宋凌霄敌不过温如春,赶紧温言相劝。
玉琉璃并不接话,一双眸子紧紧锁着半空中的两人,慌乱不已的心一时倒是淡定了些许。
她本来最忧心的是师姐平日里为人温和,从不愿为了私心置他人性命如纸薄,且师姐平素甚少用武器,除了拿刀剥兔子山鸡,更多的时候都是随地取材简单教训下人作罢,但见师姐这会换了左手使剑,她终于安心了些。
旁人自然不知道,师姐多攻于内功心法,但使剑也不是她的短板,她只是不喜欢用这些冷冰冰的利器罢了,师父有一套剑术,相传出自扶桑隐世高人,世间罕见,加之师父钻研改造后,此剑招更是奇绝,凌厉狠辣,但此剑术对习武之人的天赋要求极高,不仅练习困难,并且必以左手使之,若是使用者身处于极寒极热的条件下,更加能全然发挥它的威力。
玉琉璃惯用右手,只是练了一层就放弃了,倒是宋凌霄,无聊之际时翻出了这本剑术,美名其曰是要借此锻炼自己的左手左脑,可越练却越顺手,仿佛这剑术天然该为她所用,至今已经全然学会,并且练到了顶层,普天之下,这套剑术虽不是无敌,但也找不出几人能相与匹敌。
可惜的是,师姐性情温和甚少使用此术,就算习会了这样厉害的剑招,在她眼中,不过是为了锻炼左手臂力,以便日后更熟练杀鸡剥兔罢了。
若是以武林中人对武功绝学的如痴如狂,想必都要骂宋凌霄一声“暴殄天物”!
果然,没过多久,玉琉璃就发现温如春脸色大变,她的眉眼都平缓了下来,一双眸子四下察看,为一会两人的脱身寻找机会。
决斗中的二人,宋凌霄剑花挽的如行云流水,温如春的剑势却明显倾于劣势,温如春心下一震,他当真是小看了这个女人。脸色是一阵青一阵白,完全没想到他平生以武功高超显赫江湖,却才在宋凌霄手下过了几招,就颇觉应对吃力,几招下来,他能感觉得到,宋凌霄的内力跟他是不相上下,但她更厉害的是这套剑法,他不仅从未见过,且这套剑法招招直逼他武功里的破绽,若是宋凌霄内力较之他再高深一点,剑术使用的更凌厉一点,恐怕早就将他身上好几处都戳了窟窿。
晴空浩荡,午时三刻,烈日当头,犹如一颗大火球熊熊燃烧着,不断地向花厅倾泻着过量的光与热。整个花厅变得火辣辣的,仿佛要燃烧起来了,茁壮的青草,修长的红花,都给晒得起卷子,失掉原有的光泽。
又没有一点风来,鸟声也寂然,只有知了扯着长声聒个不停,偌大的花厅里,蒸腾,窒塞,酷烈,奇闷。看热闹的众人,顶着烈日炎炎,桌上的酒早就你一杯我一杯的抢完了,就连那在喜宴上一向不受待见的茶水,都给大家一饮而尽,但还是个个闷热得浑身流汗,浑似气也不容易透出来一口,只盼这两人快点决出胜负,哪怕是生死。
这样热的天,又都费力的纠缠了良久,就连温如春的额头,也冒起了一排密密麻麻的汗,而缠身在决斗里的宋凌霄,沐着灼灼日华,仿佛这热光于她,只是一层清清凉凉的月华,脸色如常,浑身却更加轻盈,连手上的剑势也越来越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