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儿道:“他为什么要杀厌离的师父?”
清酒撑着下巴:“厌离告诉我,那人说厌离师父是她生父,左不过就是一本为证剑道,抛妻弃女的负心薄幸的男人一生间爱恨情仇的话本子,是真是假,也无人能知道。”
鱼儿愤然道:“就算有理由,也是那人的不对,师祖是那人父亲,便是对不住他,弑杀亲父,他是大逆不道,厌离待他赤诚,他却不顾厌离处境,诓骗厌离,是不忠不义。”
清酒脸上漾着笑意,又是那难瞧出喜怒的样子:“对啊,是那人的罪。”
鱼儿道:“但你为何说厌离在逃避呢?因为她没有找他报仇吗?”
清酒摇了摇头:“事发之后,厌离深恨己过,跪在无为宫主殿阶前,请求掌门执行门规,废她武功,将她逐出师门,但掌门只是罚她闭门思过,不得出宫。玉山常年积雪,我也不知道她跪了多久,她师兄弟看不过去,将她带到藏龙山下,待得我捡到她时,她已落了终身的腿疾。”
鱼儿又痛又怜,心道:“厌离的腿疾原是这样来的。”
清酒道:“我说她在逃避,因她从始至终,都觉得这一切是自己的罪过。”
鱼儿道:“怎么是这样,分明是那人的错,厌离为什么要这样子想?”
“因厌离忘不了她。”清酒说的这一句话极轻,转瞬即逝,鱼儿未听清,待再问,清酒就不说了,只道:“日后你就明白了。”
鱼儿也不及深究,担忧说道:“厌离一个人去见这样满腹心机的人,万一他对厌离怎么样……”
清酒道:“厌离比我们都了解她,她自己既然是经过深思熟虑后选择来这里,必然有她的考量。”
清酒直起身来,侧头看鱼儿。从雁翎山下的阴影出来,鱼儿也长了大半年了,先前鱼儿只到她胸前,如今也直蹿到她下巴了,长的这样迅速,怕是到的来年,就会与她一样高了。
先前说她长不高,也不过打趣罢了。这丫头长得快,已经摆脱了年少的气息,显出女人独有的娇嫩妩媚来,月光之下的她,脸庞上浮现一层朦胧的光晕,双眸盈盈,盛了两汪秋水。
清酒道:“你也是想着厌离的事,所以又睡不着了?”
鱼儿摇了摇头,拇指不安的叠交,脑海自然而然的浮现墓中种种:“我想起我杀的那个人了。”
险象环生成王墓(十五)
今夜复又起了噩梦,她才走出来的。
过了这么多日, 成王墓中吊桥上那一战还是历历在目。她转动匕首, 刀刃刺入手心,刺入那人胸膛时, 切开衣衫, 锁甲, 钻入血肉的声音,感觉,无比清晰, 闭上眼来,还能瞧见那人瞪着一双眼,茫然无措的样子。
清酒道:“你后悔杀了他?”
鱼儿拨弄着右手上的绷带, 伤口早已结了痂:“我不后悔, 我只是……”若是再来一次,她相信自己依旧会这样做的, 只是现在回想起来, 有些无措, 取了一人性命很容易,可只要一想起, 心中总是重沉沉的。
鱼儿道:“我不喜欢这样轻易夺取他人性命的感觉。清酒,你说的对, 这不是一件容易事。”
清酒道:“你心底放不下。”鱼儿默认了。
“鱼儿,身处江湖,这样的腥风血雨, 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今后还多的很。”
鱼儿道:“我知道的。”
清酒道:“你若是将手下每一个亡魂都放在自己心上,会累垮自己的。”
鱼儿:“……”
清酒起了身,转到鱼儿跟前,伸出手来,说道:“手拿来。”
鱼儿疑惑的伸出手,覆在清酒手掌上,吹夜风吹的久了,手掌已经泛凉,但清酒的手心还是暖的。
清酒从衣袖里取出那串佛珠来。鱼儿讶声叫道:“清酒?”清酒将那串佛珠一圈圈绕到了鱼儿右手上。
下墓之时,清酒怕这佛珠沾了水,一直包好在怀里放着。鱼儿知她素来爱惜,同那把剑一样。
清酒将佛珠给鱼儿戴好后,执着鱼儿的右手,垂眸看着,说道:“临别时,老师将它赠给我,告诉我说,毋须我至善至仁,但求我问心无愧,今日我将它给你。”
清酒手掌轻扬,靠在鱼儿面旁上,这一下落到实处,轻轻的抚摸她:“鱼儿,你问心无愧。”
“你要知道,他想要杀你,他就该死。”清酒嘴角一扬,笑容如霜雪一样凌冽俊美。“好好珍惜它。”
鱼儿站起身来,绕着佛珠的手扣在心口,胸中起了一股痒意,心悸难平。
她痴望着清酒。清酒已踏着石阶上了游廊,说道:“夜里凉,不要久坐了,回去睡罢。”
清酒步步生莲,袍袖盈风,不论何时都这样的洒脱自在。
鱼儿心口发热,热的无所适从,眼眶里起了一股酸热,她叫道:“清酒。”
清酒止住了步子,回头来看她,那一刻,生出无限柔光来。
鱼儿自觉得有什么话要说出的,去细究,不知道这话该怎么说,只那感情汹涌澎湃,如何也止不住,绝不肯让她就这样离去,一定要告诉她什么的。
是什么呢?
鱼儿唇瓣动了动,急出一层汗来,道:“我会一直跟着你。”
清酒凝望她片刻,笑道:“去睡罢。”
清酒身影在游廊尽头一转,看不见了。鱼儿还站在原地,看着手里的佛珠,笑意和暖。
翌日,众人还没能见到厌离的面,昨日那鹅黄衣裳的女子便走了来,要带花莲和唐麟趾去解逍遥散的毒。
众人正自诧异,也不知厌离用了什么法子,竟叫极乐城这样痛快就答应了。花莲和唐麟趾两人心中担心厌离,但自己身上毒未解,别人不给见,也没法子,要去抢人,也得先把毒解了再说。花莲和唐麟趾一道跟着那侍女去了。
这极乐城中有几方药池,若要解逍遥散的毒,便得在其中泡上个三天三夜。
这极乐城倒也客气,待众人犹如上宾,除了离宫和见厌离,几乎是有求必应。
期间,莫问寻得斯羽,问明他们并未抓得俞黑和俞白,那两人安然逃脱,她松了口气,又毫不见外,找他问要了许多药材,当晚便有人将这些药材齐齐送来。
齐天柱、莫问、鱼儿、清酒四人都有伤在身,或深或浅。莫问煎了药,人手一份。
鱼儿端着那药碗,墨绿浓稠,散着一股腥臭,虽被其余苦涩的味道掩盖不少,但是依旧明显的。鱼儿看了看其余三人的碗,药汁都是黑棕的,唯独她这碗,怪异的很。
鱼儿道:“为什么我的药不一样?”
莫问道:“受的伤不一样,药当然不一样。我是失血过多,需要提气补血。齐大哥在水中被水猴子抓伤,需驱阴祛邪。清酒受了内伤,需要中正调和,调养内息。你……被神器所伤,伤口小觑不得,需要好生滋补。”
鱼儿问道:“你在里边加了什么,这不像是滋补的药。”
莫问只道:“快快喝了。”莫问脸上虽然不会有表情,但一双眼睛是灵动的,鱼儿已会从她眼中辨别一些心情,就比如说现在这样的,心虚。
清酒走廊的栏杆上,手上的药只是端着,她笑道:“莫问还能害你不成。”
鱼儿望着手中的药碗,轻叹了口气,浅尝了一口,味道腥苦难忍,索性一闭眼,一逼气,仰头而尽了。
莫问和清酒进来,看着空空的碗底,说道:“喝完了?”
鱼儿道:“嗯。”两人才满意的点了头。
不多时,花莲和唐麟趾泡完药池回来,已能行走。花莲伸了个懒腰,说道:“花爷我又活过来了!”
手一放下,被莫问捉来把了脉,说道:“逍遥散的毒性已清了,以你们的精力,好生歇一晚也就恢复了。”
正说话间,众人忽听清酒笑道:“她怎肯放你来见我们。”几人朝外一看,见是厌离回来了。
花莲笑着调侃道:“我们还以为那城主把你吃了,正准备手脚灵活些就给你去收尸骨来着,果然神棍骨头硬,不管什么妖魔鬼怪来,都是难啃得动的。”
厌离道:“你们的毒解的如何了?”
唐麟趾道:“差不多好了。”
莫问道:“清酒他们的伤也恢复的七七八八了。”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鱼儿道:“厌离,你没事罢。”此时的厌离较平时更浅淡沉静,眉眼间满是倦态。
厌离摇了摇头,说道:“既然大家都恢复的差不多了,我们明日就动身去云梦泽罢。”
花莲道:“这么急,那极乐城主让我们走吗,我看先时在墓里那股子凶劲,她不会善罢甘休吧。”
厌离道:“她不让我们走,我们就不走了么?”
花莲点头道:“说的也是。那我们准备准备,明日动身。”
众人散去。独清酒依旧坐在栏杆上,眼光一瞟,看到厌离后颈上的痕迹,说道:“我说过你不是她的对手。”
晚风轻柔,吹拂厌离鬓边的白发,夕照落到上边,生出熠熠光芒。厌离理了理衣襟,说道:“是我主动与她交易的,如此换得解药,倒也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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